《不如归去不如休》风声萧萧

14、第 14 章

　　顾惜朝静静地躺那里，面色白的近乎透明，胸口的伤已经包扎过了，可是那可怕的红色依然隐隐地透了出来。
　　骆晨曦的手指颤抖着伸到他的鼻下，有微微的气息拂过，是真的，他还活着，只是，他还要这样的睡多久？
　　无情的声音在耳旁淡淡的响起：“他暂时不会有事，那一刀很险，只差一点就刺中了心脏，他失血太多，又耗尽了真力，所以，能不能醒过来，全看老天的意思了。”
　　骆晨曦望着无情，目光灼灼：“他会醒的，他一定会醒的，他是顾惜朝啊，他一向都不信天命，不敬鬼神，老天要他死，他就一定会活过来。”

　　窗外的天光暗了又明，明了又暗，可是窗内的一切却没有分毫改变。
　　骆晨曦守在床前，面容憔悴不堪，过了多久了，像是一万年那么久，她盯着沙漏，恨不能将里面的细沙全都一把倒出来。
　　为什么，时间过得这样慢，这样煎熬，为什么他还不能醒来？
　　又为什么，时间过得这样快，这样令人害怕，害怕他永远也醒不来了。
　　过了几天了？过了几天了？顾惜朝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偶尔的模糊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子——
　　“晚情，晚晴……”
　　“我错了……咱们回家吧……”
　　“这个世上我最想要的原来是你……”
　　“究竟要怎样我们才能在一起……”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面上是痛苦的神色，像是陷入一个无尽的噩梦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骆晨曦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子，她不断的跟他说话，说到喉咙都沙哑了，可是，他就是醒不过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一切来交换他的清醒。
　　一杯参茶递到面前，握杯的手指修长冰冷，骆晨曦回过头去，是无情淡定的面容。
　　“世兄。”她虚弱地叫了一声。
　　无情轩起长眉：“晨曦，你这样不眠不休已经三天了，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喝了这杯茶，回房中休息吧。”
　　“休息？你让我怎么休息？”骆晨曦苦笑了一下，“你也说三天了，三天了，他一直都醒不过来，你叫我怎么睡得着？我怕，世兄，我真得很怕，我怕他永远也醒不过来，我怕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已经不在了，那么，我该怎么办？”
　　无情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别担心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尊师药王了，只要他老人家到了，顾惜朝就一定不会有事。”
　　“真的吗？师父他老人家要来。”骆晨曦的眼睛亮了一亮，望了一眼顾惜朝，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太强求了，所以老天才惩罚我。我明知他不爱我的，我明知没有结果，可是，我就想看着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就会觉得平安、喜乐，我在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老天罚我，让千面扮成我的样子伤他，如果他醒不过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晨曦！”无情皱起眉，“不是你的错，别这样想。”他一把拉起骆晨曦的胳膊，“我带你去休息，再这样下去，他还没醒来，你会先走火入魔的。”
　　“我没有！”骆晨曦甩脱无情的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他不爱我，我再痴缠下去，只会增加他的苦恼。”
　　她苦笑了一下，道：“世兄，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宁愿和老天做一个交易，只要惜朝能够醒来，我就永远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我从他的世界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只要知道他活着，跟我活在同一个天底下，就够了，我不敢奢求更多了。”
　　“可是，你放得下吗？”无情动容道。
　　骆晨曦神色凄迷：“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反正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我，他刻骨铭心的只是师姐，这些日子以来，他叫的全都是她的名子，难道，我还看不透吗？”
　　她停住了话语，侧耳听了一会儿，淡淡道：“你听，他又在叫了。”
　　那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我……欠你……晨曦……”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骆晨曦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无情：“世兄……”
　　从那夜忍到如今的泪终于汹涌而出。

　　顾惜朝终于可以走动了，他缓缓的移到花园，躺了有多久了？园中的梅花竟然全都谢了，落英缤纷。
　　一个白色的身影移到旁边，淡淡道：“已经可以走动了吗？”
　　“嗯。”
　　“药王说，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再休息一段时日，就会完全恢复了。”
　　“嗯。”
　　“朱承天已经死了，杨厉下了狱中候斩，卫豪与封素逃脱，正在辑拿中；兆秋息和宋红珠、高似兰来过很多次，知道你没事了，才放心。”
　　“嗯。”
　　“还有，皇上已经不再追究你的事了……”
　　“还有什么吗？”顾惜朝回过头来，盯着无情，淡淡的道：“还有什么，是我该知道的，却又没有告诉我？”
　　无情微怔了一下，转过眼神去。
　　顾惜朝的声音轻而生涩：“她呢？”

　　骆晨曦站在远远的角门后，隔着低矮的花墙望着顾惜朝。他今天比昨天出来的早些，脚步也沉稳了许多，伤应该是好得很快吧，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恢复的足以离开这里，而自己，也许便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她垂下眼帘，一滴泪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瑟”的一声落在地上淡粉的梅花瓣上，跌碎冰晶。
　　是的，从此以后，自己便再也不会出现在顾惜朝的面前了，这是她和老天的交易，这是皇上放过顾惜朝的代价，但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的决定。
　　是他打开了她冷漠的心门，是他让她学会了如何去爱，所以，她一心一意的爱着他，她一心一意想抚平他心中的伤口，为此她可以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可是原来，她错了，原来这样浓烈的爱也会让人痛苦，让人窒息。
　　“我欠你，晨曦”他呓语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轰响如雷鸣，他茫然而矛盾的神色让她心惊。
　　我不要你欠我，惜朝，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如果一个人静静地思念着师姐就是你想要的幸福，那么，我成全你的幸福，我会从你的视线中永远的消失，我宁愿独自在天涯海角遥远的听到你平安的消息。

　　顾惜朝望着无情，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她呢？自从我睁开眼睛起，就再没见过她。”
　　无情没有回答，目光看向天空。
　　顾惜朝静静地道：“我知道她在，一直都在，只是，不想让我看见她，我想，当我没睁开眼时，身边的人一定是她。”
　　无情转过了视线，有些吃惊地望向顾惜朝。
　　顾惜朝淡淡一笑：“其实我也许算不上昏迷，我只是，醒不过来而已，我看见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我不断地看见晚晴死亡的那一瞬间，我拼命地想阻止却阻止不了，她的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我很想醒过来，可是却醒不过来，”
　　他停了一停，继续道：“后来，我听见有人在说话，不断地说，像是在对我说，可是，我听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那是她的声音，那是唯一可以让我暂离那一切的声音。”
　　无情神色复杂的盯着顾惜朝，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叹道：“晨曦她，以后不会再见你了。”
　　顾惜朝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园中，最后一瓣梅花在他眼底慢慢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