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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人去兜空(二) ...

  •   清晨的太阳泛着红晕从天边慢慢升起,金色的光芒洒遍大地,给这座古老的县城披上一层迷人的外衣,温润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照亮屋里各个角落。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三山勉强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一脸的憔悴掩盖不住兴奋,走出赌场,站在大街上,闭上眼伸开双臂尽情的感受阳光的照射,一晚上的厮杀,让三山仿佛重新点亮了对生活的希望,昨晚对三人厮杀的片甲不留,亲眼看着脸从绿变黑的过程,太他妈爽了。摸了摸鼓鼓的衣兜,要是天天能像昨晚似的一路通杀,很快,什么跑走的婆娘,什么绿帽子。都他妈通通见鬼去吧。我要搂着别人的婆娘,让别人带绿帽子,还是加厚的绿帽子。
      路上的行人看着面朝东仰头一脸满足的三山,纷纷躲开,嘴里低声念叨,这一大早犯神经。
      享受足了阳光带给的温暖,三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精神格外好,想着家里一大堆美味,这才感觉到饿了,吃完睡觉,这日子,神仙都羡慕。
      走到大门口,推开门,院里静悄悄的,屋里的门还是他走时的虚掩着,心里咯噔一个,昨晚的一幕浮在脑海。
      “阿远”
      ……………..
      依旧一片静寂。
      三山飞快的冲进屋,推开房门,振远静静的躺在炕上,手放在衣兜里。三山轻轻的走到炕边,摸了摸儿子的脸。沉重的呼吸声从振远鼻孔发出,眉头紧缩着。这崽子真是遗传他妈抠门,做梦都护着衣兜,比他老子还爱财,三山悬挂的心放回胸口,看到振远的样子气愤心里骂道。
      打开塑料袋,里面有半只吃剩的鸡,随手拿起就啃,吐了一堆骨头,一口气喝光碗里的鸡汤,吃了三个花卷,这才满意的用手背擦擦嘴,脚后跟蹬掉脚上的鞋,倒床就睡,一会鼾声便在屋里回荡。
      睡梦中的振远正四处寻找妈妈,想把自己挣的钱给她,左找右寻,始终不见熟悉的身影,想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忽然天空惊雷四起,要下雨了吗?可是太阳火红火红的,看到的人刺眼。振远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房梁,熟悉的窗户,旁边的三山呼呼大睡,耳边鼾声震耳欲聋。
      肚子咕噜噜的叫,振远刚起身,浑身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稍息片刻,咬着牙慢慢的爬下炕,穿好鞋,走到桌前,随意的打开一个塑料带。辣椒炒肉片,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有的吃,每次都是秀红吃辣椒,把肉片给振远。
      闻着菜香,振远眼泪流了下来:妈妈你去哪里了,真的不要阿远了吗?爸爸不让阿远提你,一提就打阿远,你快回来吧,阿远好想你,阿远想去找你,可是不知道去哪找,阿远可以挣钱了,以后还会挣好多好多的钱给妈妈,让妈妈吃肉,阿远吃辣椒,妈妈回来吧。
      振远擦掉脸上的泪水,生怕吵醒熟睡的三山,如果知道了他想妈妈,又免不了一顿打。拿起盆里的花卷,拎着塑料袋放在地上,忍着痛慢慢蹲下,咬了一口花卷抓了一些菜放嘴里,辣椒炒肉片很香,脆脆辣辣的青椒,片片肉香,可不是他熟悉的味道。
      吃完简单的早饭,振远想出去胡同口,可一动全身的剧痛让他直冒冷汗,连门坎都迈不过去。不得以拖着身子缓缓的爬上炕,慢慢的躺下,闭上眼睛。
      也许只有在梦中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呼喊妈妈,只有等长大点就能去外面找妈妈,振远此刻真的希望快快的长大,最好睁开眼就长大。
      “阿远,阿远”
      “妈妈”振远坐在胡同口的大石头上惊喜的看见人群中的秀红,穿着那件花格衬衫,挥着手向振远跑来,振远开心的冲向迎面而来的秀红,蹲下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脸慈爱的看着振远。
      “阿远,想不想妈妈”
      “想,阿远想妈妈”
      “那有没有听话”
      “有,阿远有听话”
      “有?那为什么一个人跑出胡同,妈妈告诉过你,一个人时不能跑出胡同,你不听妈妈话,你不是好孩子”原本温柔的妈妈瞬间黑着脸推开振远“你不是好孩子,妈妈不要你了”
      振远急忙上前拉扯着衣角,可怜兮兮的说“妈妈,阿远是好孩子,妈妈不能不要阿远”
      “我不要了,谁稀罕跟谁走”秀红狠狠的甩开小手背过身
      “妈妈,妈妈,阿远可以挣钱了,阿远可以养活妈妈了”振远流着两条青幽幽的鼻涕,从兜里掏出三张五角递给妈妈。
      秀红看也不看一眼,“等阿远长大了挣了钱,给妈妈买辣椒炒肉吃,妈妈吃肉,阿远吃辣椒,好不好,妈妈”
      秀红慢慢的转过身,微笑的脸突然变的凶神恶煞,传来地狱般的声音“你个小兔崽子,不让你提那婆娘,你是跟我做对啊,看我不打死你”一根碗粗的木棍朝振远的头挥过来。
      “啊,不要,我不敢了”振远大喊一声猛的坐起身,脸上满是汗珠,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浑身被撕拉着感觉要分裂似的。
      正在吃饭的三山被小振远的大叫吓了一跳,“吧嗒”手里的花卷掉进一碗凉菜里,看着颤抖的儿子,三山试探的问“你咋啦,是不是做噩梦了”,见儿子没回答,三山舔舔手指,端着碗走到炕头坐下,“是不是饿了,来,吃点,味道不错呢,”振远回过头看着令他做噩梦的那张脸,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身子。
      “吃不吃,不吃我可端走了”三山疑惑的看着发呆的振远,最近这儿子有点不对劲,以前打几下哭的要断气似的,现在不管怎么打都不出声,冷冷的盯着他,这哪是五岁小孩该有的表情,肯定是秀红这婆娘走后刺激到了儿子,妈的,这死女人,祸害了我们父子俩。
      三山端走碗放在桌子上,回到炕边坐下“你饿了就吃点,我放桌上了”看了看依旧呆坐的儿子,“你今晚一人睡,我有事要忙,我出去会把大门锁上。”
      ………..
      三山无奈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儿子这样的沉默寡言,没有了一些活泼,眼神也常常是看不懂的冷漠。
      想着晚上还有赌局,三山不在理会,起身走出屋拉上房门拉环,大步走出院子,锁上大门,直奔赌场。
      振远看了看静悄悄的屋子,昏暗的灯光让他心里增添了一抹恐惧,屋里飘着打包回来的菜香味,但提不起食欲。屋外突然沙沙的声响,似乎越来越近,感觉要进屋子了,可是又不见任何东西出现,振远缩到墙角,两手抱着膝盖,低着头,他不敢看窗外,生怕看到传说中的妖魔鬼怪,沙沙声依旧不停的在院子里响动。突然感觉有个身影向他凑过来,顺着轻轻的风,在他的耳边吹气。振远颤抖着身子,手紧紧的抱着膝盖,浑身冷风浸骨。
      振远多希望这个时候妈妈突然出现在他身旁,那怕是那个善于变脸的爸爸也好。
      正当振远浑浑噩噩似睡非睡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邻居家传来一声公鸡打鸣声,很快洪亮的鸡鸣一声声的传来。振远抬起酸麻的小脑袋看着窗外,灰蒙的天慢慢褪去暗色,院里风吹抖动的树枝,一切在朦胧中依稀可见。
      夜总算过去了。
      振远抽搐着脸慢慢的放平没有知觉的双腿,浑身说不出的痛,坐了一会双腿渐渐有了知觉,爬下炕,走到桌前用脏兮兮的手拿起花卷吃起来,挑开碗里的塑料袋,拿了一片肉片放嘴里。吃了会,拿起碗在水桶里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袖子擦擦嘴。
      振远吃饱饭就想出去,走到大门前拉门把,铁链哗啦哗啦的在外面晃动。一阵拉扯,门始终打不开,振远失望的回到屋里。
      太阳慢慢的升起,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振远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享受阳光的温暖,那种温暖像极了妈妈抱着他的感觉。
      哗啦一阵响,三山推开大门走进来,一夜的疯狂让他很是疲惫,看到儿子坐着眯眼晒太阳,三山操着疲惫不堪的声音问“早饭吃了没?”
      “嗯”振远睁开眼看着憔悴的三山,胡子拉茬的爬满脸颊。
      “嗯,饿了就去吃”三山说着进屋坐在凳子上抓起花卷就着菜一阵猛吃。期间吃渴了,拿起碗舀了桶里的水豪灌,喝足又接着吃,很快,桌上几个塑料袋里的菜洗劫一空。三山起身伸了伸懒腰“哎呦,累死了,好好的睡一觉”,说完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振远看着大门开着悄悄的走出去,生怕吵醒睡梦中的三山,走出去掩上大门,振远开心的走到胡同口坐在石头上,盯着过往的行人。
      蒋正叼着烟走到胡同口,看见侄子坐在石头上看着大街很是好奇,走到身旁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阿远,看什么呢?”
      振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是二叔“我在找妈妈”
      “哦,你妈妈去哪了?”蒋正心里一阵窃喜,看来他们的传言是真的,嫂子还真是跑了,这个家以前是嫂子撑着勉强是个家,现在主心骨没了,这个家也估计快完了,到时候….....蒋正越想越激动,强忍着内心的欢悦摸着振远的脑袋装作难过的长长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孩子,你妈妈看来是丢下你走了”
      “不会,妈妈会来的,我妈妈一定会来的”振远一听急了,握紧小拳头坚定的说。
      “好好好,你妈会回来的,你就等着吧”蒋正冷笑着,回来才怪,碰到这么一个败家的主,搁谁谁倒霉,我就坐等看你们的好戏,蒋正冷哼一声,背着手朝大街走去。
      振远坐了一会眼皮越来越沉重,行人越看越模糊,一会的功夫身体摇晃着便打起盹来。
      “醒醒,振远,快醒醒,怎么睡这了”邻居张勇拍着流着哈喇子的振远“三山也不管管,这人来人往的被人抱走了都不知道”。
      振远抬头眯着眼,嘴角的哈喇子顺着粘到下巴“快回家睡觉去,都困成什么样了”张勇好笑的看着睡眼惺忪的振远,说道。
      “我在找妈妈”振远嘟着嘴说
      “睡醒在找啊,你这样一会被坏人抱走了,得了,我还是抱你回家吧”张勇摇摇头,抱起闭上双眼的振远,均匀的呼吸声从俩小鼻孔发出来。
      张勇进屋闻到一股酸臭味,桌上扔着几个汤汤水水的塑料袋,里面的汤水从塑料袋里流出,一块一块块的印着不同颜色的图案,旁边躺着十几个金黄的花卷,看的张勇胃里一阵翻滚。
      一看炕上睡的正香的三山气不打一处来,儿子在外面乱跑,他却大白天的在屋里睡大觉,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父亲。张勇恨恨的瞪了一眼打呼的三山,弯腰轻轻的放下熟睡的振远。盖上小毯子,起身这才打量屋子,碎花布料的被子被三山一只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汗脚压在下面,压成一团,不似形状的默默接受逼人味的熏礼。窗台上一层厚厚的灰土诉说着屋主的懒惰,铁皮桶锈迹斑斑放在房门一旁,椅子靠背耷拉着一条毛巾,毛巾上的毛□□着,一坨一坨的深浅灰黑色,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张勇紧皱着眉头,秀红一走,这个家更不像个家。张勇摇了摇头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浑恶的空气、破败肮脏的环境分分钟刺激他的神经。
      张勇走出大门,轻轻的紧闭两扇门,立定片刻向胡同口走去。
      睡醒的三山坐起身子圈着腿,狐疑的看着屋里屋外的一切,感觉有人进来过,可一成不变的残渣败破又在提醒,谁会光顾他这个泥土框子。
      三山好笑自己的猜测,拍拍头,看着儿子沉稳的睡着,他搞不明白,现在可以吃的饱,怎么看着小脸越发的苍白,还不如以前饥饿时的虎头。三山的眼睛立刻盯着小手旁边浸透了污垢的衣兜。昨晚如来观音并没有光顾他,赢了的钱又还给了赌场,兜里只剩五块钱。三山心里计划着今晚再去捞回来,先借一下儿子的钱,等赢回来带利息给他。心想着便伸手窃窃的钻进兜里,三张五角静静的躺在衣兜里,不想被一只酸腥味粗糙的手摸了去,三山对着熟睡的儿子轻轻的说“等老子赢了钱还你”。
      拿到钱,三山手舞足蹈的下炕,穿鞋,抓起桌上的花卷塞嘴里,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虚掩上,扣上大锁,边嚼着花卷边往赌场走去。
      门外的响声惊醒了振远,胡乱的爬起身,惊恐的看着窗外,院里静悄悄的,依稀传来渐远的脚步声。振远跪坐着,两辩屁股压在脚上,空荡荡的屋里不见三山的身影,只听见自己鼻孔发出的声音,振远叹了口气,小手摸着衣兜。
      “钱”振远腾的站起身,手慌乱急促的翻两个衣兜,里子吐出长长的舌头,摸遍全身,翻找炕,依旧不见钱的踪影。
      振远在也忍不住“哇”的大声哭起来,空旷的屋子回响着接连的哭声,门外的行人听见哭声,细听声音的来源,委屈的哭喊,撕心裂肺的声音,让行人听着揪心,难过。看着大门紧闭大锁悬挂,纷纷叹气离开。
      哭声绕梁旋走,振动上面的灰土一条条长线纷纷散落,地上、炕上、颤抖的小肩膀上。屋里震耳欲聋的回声钻入耳朵,哭声更加凄惨。
      钱没了,疼爱的他的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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