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吹艳阳天》木子六

20、打零工

　　日子仿佛回到了以前，三山依旧每天忙碌的外出，偶尔告诉振远哪家有丧事，两人兵分两路，各自打包食物，撑挽幛。三山依旧贼溜溜的惦记他兜里换来的钱，各种的好言好语，骗取不得便是满腹的咒骂，振远也早就习惯，换来的钱存放着，饿时用来买食物。
　　一天，振远吃完买来的油饼，吸允着手指上的油，走到鼓楼的过道里，准备美美的睡一觉，一个小孩走到不远处，扔下肩上的书包，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无聊的打量半圆形的通道。
　　花哨的小书包被各种的污渍掩盖，几本印着彩色图案的书从敞开的拉链口探出半截身子，一个绚丽夺目的铅笔盒也不示弱的钻出来。
　　振远经常在早中晚准时的时间，看到三三两两被各种颜色围绕，个头高矮不一的人从他眼前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相同的笑容，激情并茂的说，双手在空中飞舞，像极了五彩的蝴蝶。
　　秀红告诉他，那些穿梭在人群中一帮帮蝴蝶般的人是学生，祖国的花朵，那他呢？振远瞪大眼睛盯着秀红，黑澈的眼珠子清晰的印着秀红的身影，泛起涟漪。
　　秀红幽幽的轻叹一声，摸着小脑袋，露出一抹笑，说，我家的振远当然也是花朵，比任何人都要灿烂的花朵。
　　振远开心大笑，盘问秀红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在人群里翩翩飞舞，他也要朗朗的说，大声的笑。秀红一闪蹙眉，说等长大点，就可以像他们一样了。
　　振远天天祈求长大，没有等来他的变蝴蝶，等来了秀红花格衬衫像一只蝴蝶飞去的背影。
　　“你是干嘛的”振远小心的试问。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的小孩迅速的起身，警惕的查看周围，惊恐的眼神前后巡视。目光很快落在离他不远处振远身上。
　　看着陌生人不住的盯着他，小孩一脸的惊慌失措，这会不会是妈妈口中反复提起的坏人，否则怎么会盯着不放，小孩傻愣愣的站立，脑子里吓的一片浑浊，不知干怎么办好。
　　振远一撇嘴，说“我不是坏人，我是想问，你是学生吗？”
　　不是坏人，小孩紧绷的脸暗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年纪不大，或许跟他一样。
　　小孩暗想半天，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浓密乌黑的头发如同地毡似的贴在头皮，一股一股的发梢毫无章法的攀枝错节，破烂短小的衣衫生硬的套在身上，骨瘦的身体被紧紧的包裹，露出大舅哥的布鞋四处破皮布告急。
　　振远无视小孩对他的吃惊打量，起身走到小孩面前，小孩惊吓的往后退几步，振远捡起地上的书包，放回书本，拉好拉链，轻轻的拍打书包上的土，这就是可以让他变成蝴蝶，可以让他朗朗的说，大声的笑，可以是祖国花朵的书包。
　　抱着小书包，振远脑海无数的幻想飘闪，可惜他不是，不可能变成蝴蝶在人群里昂然阔步的穿梭。冰冷的眼神停留在书包上，停留在过往的脑海里。
　　振远将书包递给小孩，小孩怯意的一把接着书包，背在肩上，转身走到通道口，路上的行人忙碌的走过，稍微扫他一眼便远去，谁也没有闲情去询问。
　　振远自顾的躺在地上闭眼，小孩在通道口徘徊好久，看打鼾的振远没有恶意，轻轻的走过去，坐在墙角看着人们从通道口一头飘到另一头。
　　振远睁开眼，看到小孩无聊的拨弄地上的石子，抻了一下胳膊，起身走到小孩旁坐下，“咱俩玩吧”
　　小孩犹豫一会，很快和振远打成一片。
　　“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逃学，怕我爸妈打我”
　　“逃学？”振远听着陌生的词语，充满了好奇
　　“我不想上学，我爸妈非要我去”原本振远以为很开心，很幸福的事，没有在小孩脸上显露，有的只是忧愁和无奈。
　　“上学不好吗？”
　　“不好，写不完的作业，背不完的书，我想玩，他们总是扔一大堆作业让我做，不会就打我，骂我”小孩哭丧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呼之欲出。
　　振远心里五味杂全，他梦想的花园竟是如此的惊悚，那些在大街上到处飞的蝴蝶脸上的笑容，背后到底是怎样的痛苦。挂着悲伤泪撑着幸福笑。
　　路上的杂声渐响，小孩起身拍了拍屁股，背起书包，“我要回家吃饭了”
　　“你还来吗？”振远问道，看着不停看路上行人的小孩。
　　“嗯，我不想去学校”
　　“那我等你，带你去玩”
　　“好”小孩脸上露出笑容，简单的约定后，小孩咕噜噜肚子不停的催促，欢快的跑出通道口，消失在人群中。
　　振远回到家，简单的开水泡馍，一阵稀里哗啦的残食，碗底见空。振远弯曲着手胡乱的扒了扒头发，换了一件三山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衣衫，振远穿着有点大，三山说过些天穿着正好。振远的个头悄无声息的长，看着越来越短小的衣服，三山也是发愁，不停的光顾垃圾堆，或者在街上看着随意将衣服乱搭的人，他也很随意的顺走，振远总是不舍得穿掏来的衣服。今天不一样，他要带着祖国的花朵去玩耍，蝴蝶的斑斓，他也得夺目一点。
　　约好的地点，振远急切的等待，第一次和他幻想无数次的蝴蝶一起外出玩耍，而且他是带领，感觉此时自己比蝴蝶还要高傲。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一群群依旧飞舞着双臂，高声说笑的蝴蝶飞过，很快，路上的人稀稀拉拉的自顾自的奔走。约好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振远站立，斜倚，蹲坐，热辣辣的心晾的寒冷结冰，喜发的目光变的呆滞，趁着蝴蝶大股的四处飞散，一颗孤独的心在无形的花园里游荡，感受另一个国度带来的悲欢嘹歌。
　　振远在也没见过那个悲愤的小孩，就像一抹彩虹，划过他的心房，留下他对那个神秘地方的无奈泪痕，也让振远不在幻想变成蝴蝶，属于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国度，疯狂的成长。
　　“老板，来碗饸饹面，快点，我还要上班”
　　“来了，马上就好”老板应承着，转身快速的刨洗山似的使用过的碗，脸上的汗珠滴落，很快又凝聚成汗珠一阵滚动，滴落，手在混有清洁剂的水里拿着一个油渍的碗，在浑浊的水里转了一圈，捞出，拿抹布擦干，盛面，过汤，盛汤，拌料。
　　“您的面来了”
　　老板胳膊在脸上随意的一擦，又转身洗碗，盛面，过汤，盛汤，拌料。
　　面馆最热闹的时候都是在吃饭的点，呼啦呼啦的往各个面摊、门店涌，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永远都是着急火燎的催上面。过了饭点，老板们这才长长的舒口气，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翘着二郎腿，和旁人闲侃。
　　吃饭点的忙用最直白的话说，忙的放屁的功夫都没有，小本生意，舍不得招人，有的就让自家人赶着饭点帮忙，省了一笔开销，又不耽误旁的事。
　　看着别人家夫妻配合，儿女上阵，忙着乐着。心里酸楚不少，男人在外打工，女儿外地上学，自己就像一个孤寡人，指望不上任何人，李婶不舍得花一份钱雇工，硬着头皮忙乱的熬每天的饭点。
　　振远站在人群里，闻着十几年老字号的饸饹面，口水不住的流，手里攥着撑挽幛换的钱，拥挤的人不停的埋怨太慢，有的人等待不了，转身找别家的面摊，振远打鼓的肚子也在催促。
　　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流涌过来，李婶忙的紧皱眉头，应承着。
　　每个人的脸上着急的像是家里着了火一样，好容易端了面，让开人群，满意的自顾自吸溜吸溜的吃起来，振远虽然饿，但不紧不慢的在人群被拥来挤去，人们也是扫他一眼，看着他的身着一副乞丐样，不在理会。
　　两个多小时的饭点在一片忙碌中过去，人渐渐稀少，李婶这才开始整理桌上，锅里，地上，随处摆放使用过的碗，捶了捶麻木酸痛的腰，这才看见一脸脏兮脸的振远走上前，展开手里被汗水浸泡褶皱的钱，说“老板，来碗饸饹面”
　　李婶接过泛潮的钱，洗了一只碗，盛了面给他，振远端着面，拂过桌上的碗筷狼吞虎咽起来，李婶打量一下振远，问“你是不是等了好久了”
　　“嗯”振远嘴里塞满了面，含糊其词的说
　　“你愿不愿意给我帮忙”李婶试探的说
　　振远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一脸诚意的李婶，
　　“每天中午十一点到两点，晚上四点半到六点，你来我这帮忙洗碗，我管你饭吃，你干不干”看着振远破旧的衣服不是流浪儿也是爹妈不管的人，这种年纪不大的孩子只要能填饱肚子，啥活都干也不会计较工钱，但她心里还是不确定，试探的问。
　　振远努力的咽下嘴里的面，刚要答应。“你就负责洗碗，就那几个点，我管你两顿饭管饱，其余时间你自己看着办”李婶补充说道。
　　振远想都不想的答应了，一碗饸饹面得让他哼哧哼哧的扛半天挽幛，捡几十个瓶子。现在可以一天吃两顿，只是洗洗碗，没有比这在舒心的活了。
　　回到家，满脑子都在回想老板说的话，明天开始，他有工作了，可以填饱肚子的工作，闲时还可以捡捡瓶子还钱。回味嘴里散发饸饹面的香味，振远满足的吧唧嘴。一个眼神，一把黑色的大锁闪过让振远心里一沉，如果没有以前不愉快的事，他会不会依旧和他们捡着垃圾，应该不会，王意说过，等他们长大点，就可以找工作打工，可以赚大把大把的钱。
　　我有工作了，你们却在哪里？
　　第二天十一点，振远准时的出现在李婶的面摊，穿上一个长长的围裙，带着防水套袖，振远手转动着清洁剂水里泡的碗，洗去油渍，抹布一擦，李婶笑意的接过碗，盛好面递给等待的客人，多了一个人，效率明显的快了，看着干劲十足的振远，李婶满意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