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橙手》香蕉橙子柚

1、第一部分 剥橙手的正常生活方式

　　桌上包裹收件人是你，我盯着它，把与你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抓一把放脑海里，像抓了满手的果皮。

　　“我们总在一起玩不合适。”那次说话时我在剥橙子，也在等你问为什么，可是你疑惑的神情只带着沉默。
　　“我们爱好不同。” 我还是解释着。我只喜欢剥橙子，你只喜欢吃橙子。这样我们不会感受到一起剥橙子的幸福，不会享受到一起吃橙子的美味。
　　一双手还在剥皮，却被你握着了。耳边响起你的声音：”只要你拨，我就吃。”
　　不过几个字，你的声音仍然像披着彩虹回荡在山谷，直到今天我都没让它找到出口。
　　年纪小的时候家在海洋中新填的岛屿上，我常会望着南边天桥上排队的汽车用四个轮子跨越海峡，它们的派对热热闹闹却不吸引我。北边青草缓蔓的山坡上摇曳着一束束千里光的小头，它们看我在水里捉蟹时顺便看碧海蓝天的波纹。在和风的童声中有携手游玩的同伴，有清扬的丝带和似云似发的卷烟，还有飘舞的衣角和篮子里一大把各色的小花。
　　回忆是一双脚，它们穿上轻便的鞋，踏往四季桂的矮篱墙，一眼叫我瞧见前方起伏的丛丛波斯菊。一株株高大的苏铁树后掩藏了木房，我记得它四周有泥土和矮草芬芳的裙围，记得每一只出现的跳虫边都有你蹦跶的脚印。
　　其实我长久站在台阶上，却是乐意与你一起挣脱鞋的束缚踩上这遍绿色软垫的，那样我会时不时担心有小刺扎到肉里。被小刺喜欢不是特别令人高兴的事，只是我喜欢哭着告诉你，然后将脚丫子抬高到你的大腿上。你不用像奶奶们一样戴老花镜，也不用像老师一样戴近视镜，只需要保持安静在我刚发过呆的台阶坐好，裸视着用针指向刺。
　　我开始闭着眼睛大叫。
　　“根本还没碰到！”
　　听到你说话，我睁开眼，察觉到你声音里的抗拒。你不乐意的神情很有意思，因为掺杂了一些故意和期待。
　　“嘿，如果你想要我挑刺，就不要这么怕！”
　　我是可以装作舍生取义的，但还是闭上眼睛，等待自己大叫着拧巴的时刻。执刑人正要再次凝神，勇士的脚抖了一下。四目对视时我犹豫着，想起有人说蚌会为无法去除身体里的异物变得疯狂，以致多年后珍珠的出世。人可以偶尔向天然珍珠创造者学习，我也有些乐意做这种事，跟乐意和你一起踩上草丛一般的乐意。
　　针尖终于远离，从此我也是一名珍珠创造者，因为人类总是好奇、爱学和愿意实践。
　　一根待在脚跟的小刺，将和这个身体一起经历生老病死，冲撞虚实善恶。它不会像你一样玩尽兴了要回家，它会一生一世陪伴我，直到与我一起化为灰烬，回到风里，才终于成为一类。
　　我们开始看图画书，你指着彩虹数颜色。我只负责把书抬高，让彩虹的一段跟太阳相接。
　　“太阳真刺眼，我还是喜欢彩虹些。彩虹有七种颜色，太阳只有刺眼。彩虹有一座桥，太阳还是刺眼。”
　　“那你可以住在彩虹上。”

　　“你带着橙子跟我一起住，还是天天剥橙子给我吧！”

　　“哈哈，好！”

　　“我们现在就私奔吧！”

　　“哈哈，好！”

　　我起身，一瘸一拐走几步，换上一种奇特的表情说：“脚后跟有颗珍珠在发热。”

　　珍珠什么的并没有从脚后跟蹦出来成为一只猴子或者其它东西，后脚跟也从没有珍珠。我带着这发热的脚跟还带着你真地跑出去了。我们所在的区是晴天，但是跨过一座桥到水的另一边去，就能遇到雨。那天我们认定的方向没有的，伞也没有带错，只是跨江大桥由于突发事故被封锁，我们的路途变得不能一帆风顺。

　　我们决定搭过路的小船，可是到岸边才知小船被暂时管制，岸上设警戒线，搭水下地铁或者游泳也不行。

　　小老天是真心不愿我们过去。我抬头绕视，转身就见一架飞机移动。它移动着，尾气带不出一条彩虹。俩小儿在辽阔的天地站立，默默地生起一种想要强大的希望。总有一天我们这些单个的人也能从容随性地起飞，可以远程的，还可以短程的只为到水的另一边。

　　没有达成愿望会叫人失落，接受现实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你的家人一脸等得焦急的样子看着你又看看我，我什么都没解释就准备道别，却被告知爸爸已经出门加班，而且将连续几天睡在外头。

　　“他这次要去哪里加班？”

　　“听说是水下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