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咖啡馆》路潇

3、兰意婉（三）

　　意婉仿佛意识到了有人在一直看她，便转过身子来，四目相望，隔着人海，隔着无数的前尘旧事，她对他微微一笑，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三年来，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日子，他的名字都在她的心上，午夜梦回，写了多少封信给他，却永远都无法寄出。
　　意婉穿过人群来到林煜城身边，清菡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行礼“兰妃娘娘吉祥。”一句兰妃让林煜城顿时醒悟，如今的他们早已今非昔比，他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这般炙热和眷恋，若让旁人看去，又要多生事端“臣林煜城，拜见兰妃娘娘。”
　　意婉扶起清菡，温婉地笑道“快请起。”说罢又转向林煜城“方才听哥哥说，将军今年也新添幼子，祝贺了。”
　　林煜城低下头，不敢去触碰她的眼神“谢娘娘，臣等还要去向兰老爷请安，就先告辞。”
　　意婉点头示意，林煜城便携妻眷离去。
　　宴席过后，意婉一个人来到家中的花园里，明天就又要回宫了，她不禁有些伤感，再回到故地，眼前的风景依然如旧，意婉不禁自问，人心会不会比景色要更久远些。
　　“意婉。”突然她听到有人在背后轻唤她，这样的熟悉，她不敢转身。
　　看到意婉没有回头，林煜城有些窘迫，刚才的那句“意婉”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让他觉得有些失礼“兰妃娘娘，臣刚才情急之下，失言冒犯，还请娘娘见谅。”
　　意婉侧过脸庞，眼神飘向远处，此情此景，物是人非“将军为何此时还在府中？”
　　“我……….”林煜城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眼前的这个是当朝的皇贵妃，皇上最宠爱的女人，可他忘不了，他想见她，明知是错，可这一眼是他三年来的想念和煎熬。
　　意婉见他不作答，便又转身轻声问道“将军这些年，过得可好？”
　　林煜城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并不回答她“知道娘娘在宫中承恩受宠，万人之上，臣就安心，所谓自身好与不好，臣早已不计较。”
　　“你觉得我幸福吗？”意婉这句话，眼中盈盈含泪，那些责怪因对方变得委屈，最后成了自己的难过。
　　林煜城看着眼前的她，心疼又不安，终于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感情，把意婉拥在了怀里“对不起，这三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她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他抱她在怀里笑言“意婉，我想娶你过门。”那天兰花开了满山，只为博她一笑。
　　她想推开他，却最终放弃，逃不开的是对他从未减半的眷恋，所有伦理道德，生死前景，都已沦陷在他的这个怀抱中。
　　多荒唐的机遇，记梦中太缱绻，原这场相爱已疯癫。
　　回到将军府，已是清晨府中所有人都还未醒来，林煜城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清菡坐在桌子边等他。
　　没等他说话，清菡就起身，温柔道“回来了，我倒杯茶给你。”说罢把倒好水的杯子递给他“昨夜爹来找你过，我说你有些感染风寒已经睡去。”
　　“你……..不问我昨天去了哪里？”林煜城在她的身边坐下。
　　清菡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有些释然“去哪里又怎样？反正这三年，你的心从未回来过，昨天清菡很开心，因为看到将军终于笑了。”
　　“清菡…….”眼前的这个女子，林煜城觉得自己亏欠了太多，自从意婉进了宫，自己再没有了喜怒哀乐，对身边的人也从未关心过。
　　“我要去佛堂念经了，你也歇息吧。”这几年来，清菡每日都去佛堂，看着林煜城的痛苦，她不是没有怪过自己的私心，爱一个人想拥有，可最终她明白，一颗心的归属，是任何事情都无法左右的。
　　两天后，意婉回了宫，皇上亲自在宫里迎接她，意婉想自己此生，也许只能守着一个男人的回忆和另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大雪再次降临紫禁城的时候，意婉正在殿内陪着皇上下棋，正在尽兴中，她突然捂着胸口，转向一侧干呕了起来。
　　“意婉你怎么了？快传太医！”皇上扶着意婉忙让人端来茶给她漱口，可茶到嘴边，意婉却觉得难以下咽“臣妾有些恶心喝不下。”
　　“恶心？”皇上突然拍手大笑“莫不是兰妃又为朕怀有龙子，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太医慌慌忙忙地赶来，为意婉把了脉，果然是喜脉，但是太医回禀的神色却异常恐慌。
　　“兰妃有了身孕是好事，你何为支支吾吾？”皇上有些不解地问他。
　　太医在地上磕了一头“皇上，请借一步说话。”
　　皇上跟随太医来到旁侧的书房，果然如太医所料，他的话让皇上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皇上的额头青筋暴出，满脸的惊愕“你说什么？你胡言乱语，信不信朕可以摘了你的脑袋。”
　　太医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皇上，兰妃的确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兰妃回宫的那一个月，正是微臣陪着您在热河行宫调理身体。”
　　“这不可能！”皇上难以置信的摇着头“朕什么都给了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她怎么可能会背叛朕！”
　　两个月前，正是意婉回家的日子，他接她回来后，晚上并没有留居兰心殿，第二天就随即去了热河，其实多等一天，不过是为了多见她一面。皇上的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如灰烬般“你出去，这件事如果泄漏，满门抄斩。”
　　“微臣遵命，微臣告退。”太医慌忙地连续叩首，随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皇上和徐公公两人，皇上斜了他一眼，徐公公赶紧跪下，双腿哆嗦着“皇上，奴才跟随您多时，就是给奴才一百条命，奴才也不敢乱说。”
　　“你去帮我查件事情，看兰府当日寿宴，林煜城一家是否在其中，你亲自去。”
　　第二天，徐公公从宫外回来，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皇上那一刻的心死，让整个人被恨意和绝望覆盖。
　　“皇上，兰妃怎么处置？”徐公公问出此话，其实心里知道，妃子出了这等事情，除了死罪再无其他活路。
　　皇上还没有从心痛中走出，他思索了片刻，冷然道“让她选择，亲手杀了林煜城，她依旧是兰贵妃，朕保她腹中骨肉无恙，若不是，从此世上再无林兰两家人。”
　　即使到了此刻，皇上还是不忍杀她，他以两家人的性命要挟，如当日他拿林煜城要挟她侍寝，堂堂天子，对一个女人的爱已如此卑微，就算她的背叛，他依旧想留她在身边。
　　徐公公把皇上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意婉，给了她一天思考的时间，第二天元宵节，意婉带着徐公公来到将军府，带着御赐的毒酒。
　　冷风吹在意婉的脸上，她决然地走出了将军府，坐上了回宫的轿子。她咬破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要保全自己一家和将军府上下的安全，更要留下林煜城和自己唯一的孩子。
　　一切都回到平常，兰意婉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而皇上来见她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很多东西破了就算自己再爱也回不到从前，后宫又添了很多新人，渐渐地兰心殿变得门可罗雀，意婉也乐得清静，她现在只想平安把孩子生出。
　　临盆前，意婉宣产婆进殿。
　　“本宫即将生产，到时是否由你来接生？”
　　产婆本分的回答“是的娘娘。”
　　意婉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金子“听闻因你孩子的重病，家中已花光所有银两，这些钱你拿去，找最好的大夫为他医治。”
　　产婆被这些金子吓倒，摆手推辞“不可，娘娘，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保您和胎儿安全。”
　　意婉把金子再次放入她的手中，然后双膝缓缓跪在地上“意婉有一事相求，请您成全。”
　　“娘娘，这可使不得！您有什么吩咐老奴就是，你有孕在身，快快请起。”产婆手足无措的地快去搀扶她。
　　意婉被她扶回椅子，略略迟疑，终究开了口，她要赌一把“临盆那天，请您对外宣称，因为难产，我和皇子无一幸免。”
　　“娘娘，您这是？”
　　“我有难言之隐无法多说，只求您务必把我孩儿送出皇宫，交给林府将军夫人清菡手中”说着取出一封信“连同这封信。”
　　产婆面露难色“可是这……”
　　“我知道这让您很为难，可是这是唯一保全我孩儿的办法。”意婉看着她，眼中有软弱的祈求。
　　产婆犹豫了一下，把她的金子退回，像是下定了决定“娘娘，金子你拿回去，你放心，这件事，老奴一定帮你办好，宫中事务我不懂，可我也是一位母亲。”
　　意婉握着她的手，这一刻一句谢谢显得那么的单薄，她微微地含着笑意，眼中却全是泪水。
　　出生的那天，由于意婉已失宠，只有两个宫女在陪着她，产婆想办法支开了她们，只剩她和她的学徒。孩子顺利出生，是个皇子，长得像极了林煜城，这一刻产婆仿佛明白了一切，她把孩子抱到意婉身边，柔声道“娘娘，孩子很好，是个男婴，我现在就送她出宫，林将军对我们一家有恩，这件事你放心。”
　　看着自己和林煜城的孩子，意婉露出了虚弱的笑容，林将军九泉之下，也应该会欣慰，产婆转身之际，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了自己早已藏下的毒药，全部吞下。
　　宫女们匆忙地从外面回来，拿着产婆吩咐去找的东西，而进了房间，她们只看到了闭上眼睛的意婉和身边的一个死婴，而产婆则跪在意婉身边。
　　意婉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看到了满山的兰花，将军就站在那里，如第一次相遇的模样。
　　窗外起风了，漫天的落叶回旋飘落，几经缠绵，是劫是缘。
　　兰意婉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天也快亮了。程子睿打着哈欠，像是听了一夜的天方夜谭，他到现在还没办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个像如花一样心愿未了，痴缠在人间的鬼。
　　而凌若心却完全被故事吸引，听得分外动容“那林将军现在在哪里？”
　　兰意婉摇了摇头“都不重要了。”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快亮了，我的执念已放心，我要去转世了。”她对凌若心淡淡地笑着“谢谢你听完了我的故事。”
　　凌若心突然有些难过，她看着兰意婉的身体渐渐地变得透明，在离开前，她快速去握着意婉的手“下辈子，遇到对的人。”
　　兰意婉带着最后的一抹笑容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程子睿看到的是恐怖，凌若心看到的是意婉对新生活的希望。
　　“呵，这姑娘还真是个鬼？”程子睿自嘲道“还真是活见鬼了。”
　　凌若心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言自语道“其实我还想问她，有没有爱过皇上？”
　　程子睿揉了揉肚子感觉有些饿“爱什么啊，你没看她都为了那个将军去死了。”
　　凌若心若有所思“她看她穿的衣服，还有来喝咖啡，这些也许是她和皇上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唉，那有什么，我爸还不是心里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后来娶了我妈，这不也过得好好的，好饿，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凌若心听了他的话，看他的眼神都是鄙视，顺带还有对他爸的。
　　程子睿想了想，这样说自己的爸爸，好像不妥“咳，是这样的，我爸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和那个阿姨已经没联系了，听说那个阿姨生了个女儿，后来好像去了国外，反正是消失了。”其实自己的父母一直以来都相敬如宾，外人看来感情都很好，在他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暑假回来整理东西，无意中发现了爸爸的旧钱包里夹着一个女孩的照片，才问起了他这段陈年往事。
　　“这世上有缘无份的事情太多了，人们可以把错过当成回忆，但如果是过错就很可能成为仇恨。”凌若心想起前几天听到的一个故事，有感而发。
　　程子睿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来你每天接收的信息量好大。”
　　凌若心不置可否，昂起了小下巴“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