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咖啡馆》路潇

1、兰意婉（一）

　　SW是一间咖啡馆，坐落在城市的一个拐角处，凌若心听自己的妈妈曾经提起过，20几年前，这里曾经是一个酒吧名为SW，是SUMMER WISH的缩写，后来老板移民了，这个店就一直荒废，直到凌若心大学毕业，在这里开了一间咖啡馆，并沿用了之前的名字。
　　你还记得那年夏天的愿望吗？
　　你在回忆里有故事吗？
　　咖啡馆有一种咖啡叫“回忆”，是凌若心亲自调制的，每天只有一杯，如果想点这杯咖啡，就要讲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也有人说喝了这种咖啡，就会记起自己的曾经。
　　这天凌若心拎起包准备离开的时候，最后一个客人推门而入，她正想开口告诉来者，已经打烊了。不料对方已毫不客气地找了位置坐下“麻烦给我一杯Martini。”
　　凌若心无奈的摊开双手“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酒，而且今天的营业时间也已经结束了。
　　程子睿这时才抬头，仔细端量起眼前这个女孩，长发过肩，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白皙的脸庞上更显明亮，小巧的嘴巴微微地张起，仿佛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有些不满“哦？那我要是懒着不走了呢？”
　　凌若心听后，并没有出现他想要的惊慌失措“哦，那您请便，冰箱里还有一些吃的，饿了就自己去拿，不过要留一下，明天还要分给门外的流浪猫和流浪狗。”说完她有些得意地看着程子睿。
　　程子睿却不怒而笑“你这小丫头，嘴还挺伶俐，那倒杯水给我喝总可以吧，喝完我就走。”
　　凌若心想了想“咖啡你喝吗？”今天的“回忆”咖啡还没有人来过问，如果在往常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子睿摆了摆手“我一喝咖啡，就彻底睡不着了，那就真要赖你这里的。”
　　凌若心无奈只好去饮水机旁给他接水，正在这时，又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正在奇怪今天的不速之客怎么这么多，结果一转身完全被吓到。
　　一个民国扮相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身着淡紫色的旗袍，只是已经改良，并非传统的样式。
　　“这位大姐，你这是拍戏没卸妆就出来了吗？”程子睿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是鬼”来人面无表情地说。
　　“哦，那您请便，我只是客人，那个是老板，有事你找她。”程子睿指了指凌若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凌若心瞪了她一眼，把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又转身说道“小姐，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已经打烊了。”
　　不料陌生女子却一脸的诚恳“我只是想喝杯‘回忆’的咖啡，喝完我就去投胎了。”
　　程子睿移了身子到凌若心旁边，俯首悄声对她讲“这个人八成是精神有问题，报警吧？”然后又清了清嗓子“那个，这个鬼同志，现在鬼也流行喝咖啡吗？还有你怎么证明你是鬼？你有什么技能？比如变出很多钱？”随后她又指了指凌若心“或者你把她变成一台取款机。”
　　陌生女子并没有搭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我跟随了他三生三世，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去了。”
　　程子睿一副看神经病的样子看着她，凌若心已经去吧台给她调制咖啡。
　　过了一会咖啡端上来，香味萦绕，与众不同的味道，让人沉醉又欲罢不能。
　　“或许，你可以开始讲你的故事。”

　　是夜，元宵佳节，人头攒动的街上，到处张灯结彩，香烟缭绕，而将军府确是一片异常的宁静。
　　正殿里，徐公公看着背他而站的林煜城，一脸的冷笑“林将军，这酒您是喝还是不喝？”说罢还不忘再加一句“兰妃娘娘还在门外等候。”
　　听到她的名字林煜城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这酒真是她让送来的？”
　　徐公公冷哼了一声“是谁，这结局都是一样的，您又何需计较？皇上他宅心仁厚，知道林将军因战事失利而殉节家中，定会厚待府中上下。”
　　是啊，是皇上还是兰妃送来的这酒又有何妨，自己只有一死，才能护她和一家老小的周全。
　　他转身拿起呈在他面前的酒壶，一饮而尽，唯一的遗憾是死前也无法再见她最后一面。
　　徐公公率众人走出正殿，向兰妃行了一礼“娘娘事已办妥。”
　　兰妃向殿内瞥了一眼，夜风吹过，撩起她散落脸颊的几缕碎发，却不见她脸上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然道“回宫。”
　　此时一女子，手持匕首，发疯一样地向她冲来，徐公公连忙让侍卫将她拿下“放肆！堂堂将军府夫人竟然是个疯婆娘。”
　　清菡被按压着跪在地上“兰婉意，你个毒妇，将军对你这般情深，你居然毒害他，我要杀了你！”
　　兰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到她跟前，用手指拎起她的下巴“你不会想因为你的疯言疯语，让林将军死后还要背上□□后宫的罪名吧？”
　　清菡一脸仇恨地瞪着她，兰妃看她想要咬舌，便又说道“若你自尽，我就让皇上下令，灭你九族。”说罢，径直离去，身后是清菡撕心裂肺的哭声。
　　踏过将军府的大门，她停顿了一下，只是片刻，她有些恍惚，当年也是从这个门走进，三年前，只是当时的她不是什么兰妃，是一个只有十八岁名为兰意婉的少女，第一眼见到将军，从此误了她的一生。
　　那一年，兰花开满了整个庭院，意婉随着父亲来到林府拜访旧友，从国事到家事，两位长辈相谈甚欢，意婉却觉得无聊，便起身到庭院里闲逛。
　　看到兰花开的正繁盛，一时兴起就顺手折断一枝。
　　不料身后有呵斥声响起“大胆！”手里的花掉落在地上，她转身看到了向她走来的林煜城。
　　林煜城捡起落在地上的兰花，怒道“谁让你动这兰花的，你不知道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
　　他这一问让意婉困窘地低下了头，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我……只是觉得很喜欢，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她眼里连泪水都出来了，林煜城才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只是最近几日周边战事连连，自己已经整日和各位将军商量对策，刚才下人通传有客人到，他才出来。
　　“别哭了，你若喜欢，我送你几株回家观赏便是，你叫什么名字？”
　　“兰意婉。”
　　这一眼，即便是错，误了终身，也愿遇你容颜。
　　从那日起，兰意婉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再无平静，两情相悦固然美好，而对方却是有妇之夫，更碍于两家长辈又是世交，她和林煜城的来往只能是偷偷摸摸的。
　　这日，意婉照旧在窗边对着兰花发呆，贴身丫鬟滢心进来，一脸的笑意，走到她身边递了封信，低声说道“小姐，将军府来信。”
　　“真的吗？”此时的意婉已顾不上任何的礼仪，只是一味的满心欢喜，在见不到他的这几天里，自己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
　　信上林煜城邀她黄昏后山见，放下信，意婉就开始梳妆打扮，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滢心在旁边打趣道“小姐，你再不出发，恐怕林将军就要久等了。”
　　意婉笑着整了整两鬓的头发，半是娇羞地问“滢心，你说他会娶我吗？”
　　滢心听后一愣，收起了笑容“但是小姐，将军是有正室的……”
　　意婉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的无奈，却转而又是憧憬“而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傍晚，意婉如约而至，来到后山，在看到林煜城的那一刻，她彻底地惊呆了，晚霞晕染了整个山头，而林煜城的背后是满山盛开的兰花。
　　看到一脸惊讶的意婉，林煜城满意的笑容下，是藏不住的宠溺，他把惊呆的她揽入怀中“喜欢吗？”
　　意婉假意娇责道“你不是说边疆战乱，近日才无暇和我见面吗？”
　　林煜城把她抱得更紧“国事是天下的，而你是我的。”在认识意婉之前，不但身边的人，连他本人也认为自己是一个满心只有军情国事，不解风情之人，虽然听从父母之命娶妻生子，也只是觉得这些是自己的责任，而如今的他，连着几天几夜命人把山上栽满了兰花，只为博她一笑。
　　意婉从他的怀里挣扎开，一脸认真地凝视他“你会永远都和我在一起吗？”
　　林煜城没有片刻的犹豫“会，我要娶你过门，只是清菡她并无过错，我不忍休妻，你可愿委屈自己？”
　　自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意婉就知道，想和他在一起，自己只能选择做妾。
　　意婉望着林煜城，看在眼神，爱在了骨子里“我不介意，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两人分别后，意婉迫不及待地往府里赶，想马上把这个决定告诉自己的爹娘，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也许他们会不同意，但是自己有信心说服。
　　意婉刚进大门，就看到滢心慌慌忙忙地赶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老爷和夫人正在书房等你。”
　　夜已深，而林家祠堂里，将军夫人清菡还在祠堂里捻着手珠，凝神诵经，忽觉手中轻微一声响，珠绳断裂，佛珠滚落了一地，老夫人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心不静，珠自乱。”
　　清菡心里一阵惊慌，赶忙起身行礼，却不知如何接话，只是说道“娘，您还没有休息。”
　　老夫人也不回答她，只是叹气“她进门也只是个妾身，你又何必如此容不下她。”
　　清菡咬着嘴唇，此刻的她知道，兰意婉从此再也无法进这个家门，而她不知林煜城的心也再无法回来。
　　一个月前。
　　清菡一早起来去请安，林煜城在书房待了整晚，自己也是一夜未眠，记不清这是来到将军府的第几个年头了，当年遵从父母之命嫁到这里，她就认定了林煜城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依靠，他可以忙，可以忽略自己，但是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居然爱上了别的女人，那天她无意撞见林煜城看兰意婉的眼神，那是对她从来没有过的，也许他对她有尊敬，有感谢，有愧疚，可她明白那个眼神才是爱。
　　不知不觉走到了正殿的大门，却听见了林煜城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爹，从小到大什么我都听从您的安排，包括我的婚姻，但是这次无论您和娘同意与否，我都要娶兰意婉过门。”
　　“煜城，不是爹娘不同意，意婉这孩子我也喜欢，只是你若娶她只能做妾，而意婉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会愿意？”
　　“这个孩儿自会和意婉商量，如果她愿意，请您二位成全我们。”
　　“唉，你大了，婚姻之事，自己决定，只是别怠慢了清菡。”
　　后面他们的话，清菡已无心再听，她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到了，她尽量冷静下来，然后喊来自己的陪嫁丫鬟，吩咐她拿来纸笔，自己疾笔书信一封。
　　她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再三吩咐丫鬟“翠儿，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交到我哥手里，快去。”
　　清菡的表哥清水是宫廷的画师，一直深受皇帝的信任。
　　数日过后，下午时分，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有太监传话，画师清水求见。
　　“传”皇上放下笔。
　　“画师清水拜见皇上。”清水双手捧着一幅画卷，下跪行礼。
　　“哈哈，免礼，快起，这次又给朕带来了什么墨宝？”
　　清水起身“皇上，这次臣带来的绝对是一珍宝。”说罢，把手中画卷双手奉上。
　　皇上示意太监前去接过，然后在自己的面前展开，画中是一女子，纵然宫中佳丽三千，此女子的清秀温婉却觉无人能及“画中是何人。”
　　清水看到皇上的神情，便深知这一步自己走对了“回禀皇上，此女正是商人兰义海的独生女，兰意婉。”
　　“兰意婉。”皇上微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念出这三个字，周围的人全都会了意。
　　不久，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便亲自来到兰府，宣兰意婉进宫。
　　兰义海夫妇并不是不知女儿的心意，也都知一入宫门深似海，而皇命不可违，只能遵从圣旨。
　　兰意婉自从听到了这个消息，不吃不喝得关在房间里，任谁的劝都不听，趁着一天深夜，她逃出家门，来到将军府，看着紧缩的大门，她无助得坐在一个角落里，她觉得只有在这里，离她爱的那个男人最近。
　　林煜城醉酒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些天来都是如此，兰意婉，他最不愿意放手的女人，和他抢的却是当今的圣上，天空下起了雨，周围是匆忙往家赶的路人，只有他不慌不忙地游走在大街上，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林大将军，如今像落汤鸡一样的狼狈。
　　在家门口，他看到了角落里的意婉，起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意婉扑上来抱紧了他“你带我走吧，不管去哪里，我不想进宫，我不想离开你。”
　　他又何尝不想带她离开，只是圣旨已下，如果违抗，不但代表着他们从此以后要流离失所，还可能搭上两个家族的身家性命。
　　他掰开意婉的手，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意婉，对不起。”
　　情已深，何以释然，缘既灭，纵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