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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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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鱼都感觉到了慕奕涟的异常和反复。时而要求藐旖在身边寸步不离,时而又要她躲得远远的决不允许窥听一句。
他不再提起对苏摩庄的营救,又以外界危险为由,要专程寻来负责人间联络工作的几位人类不得走出结界。
当然,自有一些人知道其中缘由。慕奕涟以为知情者只可兰其部队、以及罗科德,而他疏忽了重要的一点:那天与罗科德的对话,全部发生在主帐门口,而帐篷里的羽宛和廖倩尔,听得一字不漏!
她们趁着慕奕涟商讨万辄岭战役无暇顾及,悄悄潜入水底。
“太过分了!分明尊主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他一面扮演仁慈的角色,一面亲手杀了苏摩庄的所有人类,竟还要将责任推在我俩身上!”羽宛气急败坏得在水中来回游动,“那个女人才是元凶!是她让尊主对我们不再信任,只要我们把真相告诉她,就能把她赶出去!”
廖倩尔神色矛盾:“别这样,你也知道尊主多爱那个女人,我们要是自作主张拆散他们,不知道尊主会发多大的火。”
“是她迷惑了尊主!只要她离开,尊主就会想通,我们和人类不共戴天,根本不可能和睦相处!他做得没错,这是他的本能,扼杀一切危险的人类是他的责任!”
“但是藐旖的确没有出卖我们……”
“你也相信她?!”
廖倩尔叹了口气:“你别急,时间久了,尊主自会看透。况且那事闹得这么大,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传到藐旖的耳朵里,这事不用我们去做。”
“可尊主现在对她封锁消息!甚至对为光为临他们实行软禁!”
“羽宛!”廖倩尔一把按住她的双肩:“你想死吗?你想毁掉我们的复国计划吗?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稳定尊主的情绪,让他完成大业啊!”
“不,不……”羽宛面色苍白得摇头:“那女人是个祸害,她引起我们的内乱,她要死,她才该死!!”
与此同时,罗科德正与可兰其、慕奕涟一同参照牢狱内的图形部属营救计划。罗科德的确得力,他被捕后关押在A搂,从牢房到审问间又到刑室的途中,他已基本弄清楼内的格局。
A楼关押的大多为男性人鱼。底下两层是军旅住所,三楼为洗浴处,四楼为控制中心。五楼起便是牢狱。每层分左右两边各五间牢房,每间牢房只一扇对外的小窗,用铁栅栏隔着。门是厚重的钢板,自动锁扣。
牢房与电梯口设置了栅栏,又在楼梯每层间都装有自动所闭门,这样一直到十五层。
十五至十八层是审讯室,而十八至二十层侧是刑房。
二十层以上直到二十八层又是牢狱,顶部两层是高官所在,一层居住、一层瞭望和通信之用。
所以他们想要救出牢中的人鱼,首先要绕过前三层到达四楼,通过电子设施将牢门和所有栅栏打开,并且必须关闭警报和监控系统。
楼内分前后两条楼梯,后侧监控相对薄弱,但是离电梯稍近一些。如果顺利的话,还要施用疾步法才能迅速跑出楼道。
慕奕涟思索片刻:“你去过电子控制室么?”
“没有,士兵第三次带属下进的审讯室离后侧楼道稍近,属下便是在那时挣脱钳制,冲到了尚未锁闭的栅栏外,恰逢可兰其将军及三名海尊正假扮士兵的模样沿路搜查,便借由他们的掩护成功脱身。”
可兰其微微颔首:“尊主,关于电子控制室,属下略知一二。当时几名海尊兵将暗杀士兵,穿着他们的服装,乔装成士兵的模样潜入。怎奈只记下牢门开关,并未见到楼道开关。”
“那也好,让他们也画张图纸给我。另一幢楼呢?”
“B栋内部设置与A栋雷同,只是关押的以女性居多。那些士兵……”可兰其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耻可恨的事,深锁眉头不愿再提。
慕奕涟很快意识到他要说的是什么,砰得一拳落向桌面:“我要他们百倍偿还!”
门口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打碎的声响,屋内三人迅速打开帐子,是藐旖。她正手忙脚乱得拾着一地玻璃碎屑:“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们送杯茶……”
“别捡了!”慕奕涟一把抓起她的手,抬头:“来人,将这里打扫干净。”
“都说了几次,让你不要乱跑。端茶送水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干?”他有些不悦得轻嗔着,压下心底的余悸。要是她总这样悄悄站在门口,万一他们正说起那件事……
“以后我谈公事的时候不要过来,知道吗?”
藐旖有些委屈得抬起头,这一瞬间她几乎不认识眼前的男子。容貌依旧,那眼底却带着难以忽略的回避。
她叹了口气,明明很早以前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天,他会专注于自己的责任和大业,他会成为真正冷冽的君王,他会变得遥不可及,就像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鱼真身、第一次见他动用法力、第一次他像个真正的长者以德服人、第一次他给人鱼分派部属……
这种陌生的感觉,自从他们之间的话题涉及“人鱼”二字之后便如影随形,时而深埋心底、时而招摇过市。可那都不是他的错,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宁可当一个平凡的人类。
藐旖当然清楚这些道理,只是心里依然有些小小的懊丧。
“知道了。”她垂下头,“对不起。”
慕奕涟看着她丧气的背影,心里的煎熬又攀升缠绕,他多希望能让她知道一切,分担一切,听她出些主意,像以前一样让她在耳边温柔得喋喋不休,安抚他内心的不安。
可是这一切都不同了。他们之间隔着惊天大案,永远无法再坦诚相待。
“尊主。”罗科德拍了拍慕奕涟的肩:“属下另有一事禀告。”
慕奕涟看了看他:“嗯,可兰其你先回去,关于电子控制的事,明天给我图像和你的计划。”
帐子内只余下了罗科德和慕奕涟,霎时的静默。
良久,罗科德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尊主,这是您要的复国宣言和谈判议案的草案,您看这样可行否?”
慕奕涟的手臂顿了顿,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自己都差一点忘记。
“好,我知道了。”他有些疲惫得抚了抚眉角,“我今天很累,这事明天再说。”
罗科德沉默片刻:“尊主,属下有话要说。”
“说。”
“尊主,可有苦衷?”
慕奕涟一震,惊疑得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属下只想知道实情,为何对苏摩庄心怀感恩的尊主会突然性情大变?其中定有缘由,以至尊主近日忧心忡忡。属下看出那并非尊主本已,属下只是……想替尊主分忧。”
“我说了不准再提这事!”慕奕涟一把扯起他的领口,几乎恼羞成怒。
罗科德合了合眼:“可此事在尊主心里绝非不提便可过去,它如此重要,时刻折磨着尊主的心。尊主,若您需要向人倾诉,属下愿意。”
“我不需要!”
“尊主可知藐旖姑娘在分别时对属下所言?当日情形凶险,海尊们对她群情攻击,属下怕闹出人命才出手相救,后因信鱼的事,一路背着她向外狂奔。”
“就在分道扬镳时,她对属下说:‘看来现在只有你能成为慕奕涟的亲信,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此去我们两个不知是凶是吉,如果我不能顺利回到他身边,请你代替我给他支持和鼓励。作为一个突然面对重压的少年,他又是那样喜欢把事埋在心里的性子,要是没有人在身边安抚他的心,我真怕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了。”
“属下见藐旖姑娘已然回到尊主身边,本不愿多言。只是见这情形,尊主恐怕不便向她开口。是以自作主张,愿为尊主分担。”
慕奕涟心里又是一震,为什么藐旖总能给他这么大的震撼?为什么她总能面面俱到得为他考虑?这所有的一切,她的善良美好,原本是他心里最深的眷恋,可现在,却都成了更深的愧疚。
他到底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罗科德本人也在他的怀疑之列,又能向他倾诉什么?藐旖说得没错,罗科德的确值得亲信,可越是这样,他便越是难以启齿。
他痛苦得按着额头:“你说,她会原谅我么?”
“那要看是什么理由。”
“呵……呵呵呵……算了。”慕奕涟苦笑起来:“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或许藐旖姑娘并不是这样想的。”
“你呢?你也曾经想要保护他们,你能理解么?如果我说是因为对你们心生怀疑,听到那个叫胡齐的男人说了几句话便断定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你能原谅么?”
罗科德愣了半晌,就在慕奕涟心灰意冷的时候终于叹了口气:“属下自然可以理解尊主以大局为重。只是……仍有些伤怀。爱之深、责之切。尊主是因此才万不能接受藐旖姑娘的背叛。或许向她言明这一切,她亦可理解。”
“爱之深……责之切……”慕奕涟蹲下身去深埋着脸,“她对我也是这样,又怎么可能接受这样一个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想一个人静静。”
罗科德识趣得欠了欠身子走出帐子,心中怅然,尊主毕竟年少,心思难以定夺、亦受干扰也在情理之中。藐旖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背负了太重的重担,才会如此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