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尊主》玄玄爻

32、31

　　刚出了帐篷，见可兰其迎面走来，他的神色，匆忙间带点疑虑，似乎遇到了难解的事。

　　“尊主！”他顺势向慕奕涟伏叩。

　　“起来。情况如何？”

　　可兰其沉思片刻：“回尊主，万辄岭一带险象环生，幸而此行无一落难。属下与部下们只在外围探查，万辄岭分为东西两向，东面为冕珠纳岛的军事基地，多以兵舰潜艇为主，恐怕是为蓄力攻击海尊国度。西面是关押海尊之所，共有两幢楼，各高三十层。”

　　“能查到里面有哪些海尊么？”

　　“属下不力，最初几日尚且松懈，我等趁夜间潜入几回，两幢楼各有约三百间牢狱，关押各半，无法查实。倒是为尊主带来一人！”

　　“谁？”慕奕涟顺着可兰其的手臂看去，眼神一滞——罗科德！

　　他快步迎上，见他身上带着深深浅浅的伤：“怎么了？你怎么会在那里？！”

　　罗科德一屈膝跪下：“属下无用，没能阻止信鱼，导致汝亩渠暴露……”

　　“快起来，这不怪你。”慕奕涟将他用力搀起，“你是自己逃出来的？”

　　“属下正谋划着越狱，见可兰其将军一行，共同努力才脱离险境。本想借以属下对牢狱内部状况的了解再救几名，可未想三日前他们突然加强了警戒，是以独自归返。”

　　慕奕涟思忖片刻：“你把你所知道的牢狱内情画下来，我们一起研究。知道为什么突然加强警戒么？”

　　“传言……”罗科德有些怯懦得看了慕奕涟一眼。

　　“直说。”

　　“听四周的士兵私语，说是……苏摩庄一夜之间全被神不知鬼不觉得灭了口，他们说这都是尊主所为，得知尊主开始行动，才加强了戒备。”

　　慕奕涟心里猛地一震，脑中一片空白。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要怎样才能瞒住藐旖？！

　　“尊主？”罗科德狐疑得看着他的表情：“难道……”

　　慕奕涟惊惶得抓着他的衣领，压低嗓子：“这事决不能说出去，尤其不能让藐旖知道！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许对这里的任何人说，听到没有！”

　　罗科德的眼神顿时一黯，空洞中泻出满载的不敢置信。这曾告诉他要善待人类的尊主，竟真的下了那样的毒手？！

　　“听到没有！！”慕奕涟近乎咆哮。

　　可兰其和罗科德顿时下跪：“是，少尊主！属下绝不再提！”

　　“还有你带着的那些海尊，一个也不许说漏嘴！”

　　“是，属下定会告诫。”

　　慕奕涟只觉满心疲惫，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沉浸在仓皇无措中，几乎让他不堪重负。他是凶手，这样残忍的事实能隐瞒几天？他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那一夜他所犯下的罪孽，俨然成了他心里最深而羞愤的伤口，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可又无法掩盖事实。

　　他顾不得面前跪着的两人，转身拼命跑向藐旖的帐篷。心里骤然的恐惧灭顶而来——她不在！

　　“藐旖——！藐旖！！”他的呼唤传遍整个山林，像迷失方向的孩子一般，害怕得疯狂寻找。

　　藐旖从另一顶帐篷中出来：“怎么了？我在和孜远聊天呢。”

　　慕奕涟的眼神如同绝望的孩子找到心爱的玩具一般，一个疾步将她紧搂入怀，颤抖着哽咽：“藐旖，藐旖……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藐旖愣愣得停留在他的怀中，一脸迷茫：“不会的，为什么你总是害怕我离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慕奕涟的双臂猛地收紧，几乎要将藐旖的肋骨折断：“藐旖，不要到外面去，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一步也不要离开！”

　　“好。慕奕涟，我不离开你。”藐旖轻轻捋着他的紧绷的脊背，心里为他的反常而隐隐作痛。他究竟是怎么了？是自己受伤的样子吓到他了么？为什么回来之后他总是诚惶诚恐？

　　慕奕涟的眼神一抬，看到了站在帐篷口的孜远。他心底又是一惊——他们关注着苏摩庄的一举一动，又会在人间四处走动，那消息一定会传遍整个冕珠纳岛，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作为人鱼新王的他是何等残酷暴虐！

　　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的手臂猛一用力带转了藐旖的身子：“藐旖，不要和他们过多接触，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

　　藐旖顺着他的力道往自己的帐篷走去，即便心中有些犹疑，却也抵不过掌间传递的甜蜜。他爱着的这个人鱼，这个万众瞩目的君王，也是如此深切得爱着她。爱到不知如何是好，爱到任何一丝距离都会害怕。这感受究竟有多幸福，只有深爱过的人才知道。

　　夜间，慕奕涟睡得很不踏实，好不容易才睡着，又似乎被梦魇缠住透不过气。

　　藐旖在他身边裹着睡袋，安静得看着他痛楚的面容，心里依旧轻痛。

　　他究竟梦到了什么？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男生而已，面对这样大的压力，很煎熬吧？

　　关于苏摩庄的事，是不是不要再逼他了？他答应了会想办法就一定会去做，他从未对她食言，所以……让他一步一步将思路理清吧？

　　“不！不是我！”慕奕涟翻转身姿，梦呓中依旧愁苦。

　　突然他大叫一声猛得坐起：“藐旖！！”

　　藐旖一惊，从睡袋中伸出一只手臂轻拍他的背：“我在这里。”

　　慕奕涟用力拉开睡袋，将藐旖紧紧抱在怀中，不知是什么的梦境令他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慕奕涟，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奕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藐旖叹了口气：“才分开这么些日子，你的心事就不对我说了么？说出来让我替你分担好不好？”

　　慕奕涟紧了紧手臂：“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好，我在。”

　　他忽然抬起头，深蓝的双眸在夜幕中泛着熠熠光辉，而那光辉又仿佛是濒死的侥幸：“藐旖，如果我犯了什么错，你会原谅我么？”

　　“什么错？”

　　“不管是什么！”

　　藐旖愣了愣，知道他不愿说的事再问都无济于事，干脆扬起笑意：“慕奕涟，你是要成就大业的人。我知道作为一个爱着人类的人鱼新王，有时候会很为难。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清楚人类对人鱼的恶行，真的到了开战的时候，不用为我考虑太多。我不想像妈妈那样悔恨终生。”

　　慕奕涟心里一怵：“你的妈妈……你知道她的事？”

　　“嗯，我知道，你也知道了吧？”藐旖动了动身子，从睡袋中拿出那张贴身携带的信纸：“这是我妈妈临终前留给我的信。我原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我保密，现在知道了，我也知道了她为什么始终带着无法卸下的罪责。因为是她犯了错，才导致这一切悲剧的发生。她希望我帮助你，也想要保护我。至于我的爸爸……”藐旖咬了咬下唇，“这是他欠你们的，只要不在我面前，我……不再强求你们饶恕他。”

　　慕奕涟紧紧咬着牙齿才不至于打颤，他又错了，在这之前他的每个念头都荒谬至极！他竟然愚蠢到认为藐旖和她的母亲合力策划着阴谋！

　　而他怀里的这个人，始终坚定不移得站在他身后。以她娇小的身躯阻挡如此大的压力和责罚。

　　可他做了什么呢？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再次将藐旖带回怀中：“求求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犯了大错，不要恨我，不要离开我！”

　　藐旖深呼吸一口，抽出手臂回应他的拥抱：“好，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