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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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快看——”
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人潮涌动，不时传来小商贩们的吆喝声，跑上大街的孩童们全然不觉隆冬的寒冷，手里提着精致的纸灯笼，在雪地里一闪一闪的，宛若掉落人间的星辰。天上一轮满月高高挂着，地上的人们赶着灯会，全然是一副太平长安，千里共婵娟的盛世景象。
只听一句稚嫩的童声传来，又瞬间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湮灭。寻的那声音去，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奶娃正一手扯着身旁一人，一手指着天上越飞越远的孔明灯，蹦蹦跳跳的很是开心。
“娘亲，灯儿飞那么那么那么高，还会回来吗？”小奶娃使劲伸长脖子，巴巴的往天上看，尽管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但一双黑色的眼睛耀若星辰。
他身旁的那位女子安静的仿佛不存在，非要细细分辨才能看清，那女子一身粗布衣裳，许是过于消瘦，衣裳穿在身上松垮垮的，连头上都戴着黑色的斗笠，在这黑夜中更是难以注意到。
女子没有回答。
小奶娃却也不恼，粉嫩的小手乖巧的圈着女子的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直着那孔明灯消失在茫茫夜空中。似是想到什么，小奶娃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忽然黯淡。
“娘亲，愿儿要是会飞就好了，愿儿要带着您飞到月亮上去，再也不要爹爹和母亲，愿儿再也不要人欺负您。”
粗衣下的女子身子一颤，继而缓缓的蹲下来，素净的手轻抚过那个叫愿儿的小奶娃的脸蛋儿。厚重的黑色斗笠下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侍女模样儿的小丫头走来，笑吟吟的弯下腰，嗔道：“愿儿小少爷，您带夫人飞了，那杏儿可如何是好？”
杏儿亲昵的捏了捏愿儿的小脸。
愿儿歪着头想了半天，道：“那我先送娘亲，再飞下来接杏儿！”
杏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连那一直都不说话的夫人也掩唇轻笑。
夫人轻轻拂过愿儿的脸颊，又细心的掸去愿儿发上细碎的雪花，拉紧了他身上的斗篷，确定愿儿不会受寒，方才指了指远处排起的一个长龙。喉咙里发出粗噶难听的含糊声音，双手胡乱比划着。
愿儿立即就理解了女子的意思，知道娘亲是要给自己买好吃的了，开心的不得了，小馋猫儿似得，拽着女子的手，往人群中小跑儿去，将刚刚的不开心都忘的一干二净。
那长队的尽头原来是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因为他家的糖葫芦足有两尺长，且都是又大又圆的上好山楂，是以生意格外的好。
女子宠溺的抱起愿儿，在离糖葫芦几米远处排起了队伍。
杏儿见这满集市上都是些新鲜玩意儿，寻思着上元节给小少爷买个当礼物，便往那边卖面具的人堆里凑，留下这母子两排队等那老头的糖葫芦。
队伍移动的极慢，女子身上也落满了雪花。愿儿望着排在前面几个人都卖到了红彤彤的糖葫芦，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生怕到自己的时候卖完了，想到这，便在女子怀中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女子轻轻刮了刮愿儿的鼻尖，似是在笑话愿儿的馋猫样儿。
忽然，人群中有轻微的躁动——两队整齐精悍的侍卫从熙攘的人群中开出一条宽畅的道儿。侍卫挤开的百姓如潮水般向后退去，女子连忙护着愿儿，一个不稳，被喧杂的人群挤得一下跌坐在雪地上。
头上的斗笠歪了下，女子瘦弱的手指一下抓住斗笠，连忙扶正，又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没人注意到她的脸，才吁了一口气，心虚的好像做错了事情一般。
正要起身时，她听见那熟悉的小孩笑声，那熟悉的娇嗔声，那熟悉的男子的气息——
女子僵硬的站起来。
“那便是三王爷吧，长得可真俊儿啊！”
“三王妃果真是天仙儿般的人儿啊，啧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听说三王妃前些时候还亲自为因雪灾遇难的人祈福呢，真真是菩萨心肠！”
“可不是，今儿这灯会可是来对了，不然这辈子儿哪能见到王爷和王妃啊”
只见侍卫守护的道路中间，一身披貂皮大髦的男子如天神般走在那雪地里，素净修长的手牵着一锦衣精致的小孩，右边华贵美艳的三王妃挽着男子的胳膊，本来就美若天仙的人儿弯起嘴角笑，更是倾国倾城。
连王妃身后跟着的那个婢女脸上也说不尽的骄傲与荣耀。
那些议论，携着这幅圆满和睦，郎才女貌的画面，如洪水猛兽般向女子呼啸而来，女子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顾不上掸去衣袍上的雪，怕愿儿在拥挤的人群中害怕，连忙去牵愿儿的手。
可是小小的愿儿早已站起来，平静的望着前方那个他唤爹爹的人，那个平日总是欺负娘亲的三王妃，还有那个脸上写满幸福与骄傲的弟弟，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与年岁不符的倔强。
“爹爹，诺儿想要吃糖葫芦。”那个比愿儿还小巧精致的男娃将脸蛋儿埋进三王爷结实有力的臂膀里，撒娇的说道。
“好”男子弯起嘴角轻轻笑。
那样温柔的样子也只有对着他妻子和孩子才会有吧。
“剩下这几串给本王包起来。”男子转过脸来，面庞冷若冰霜，眼中含着万年难化的寒冰，对身旁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卖糖葫芦的老头儿道。
刚刚一瞬的温情恍若幻觉。
老头儿冻得红肿的双手仔细的包起剩下几根糖葫芦，颤颤巍巍的跪在雪地里，把油纸包裹高举过头顶。
三王妃得体地笑着，吩咐身后的婢女接过来，又随手赏了老头儿一锭银子。
老头儿遍布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一遍又一遍的高呼着“谢王爷”“谢王妃”“谢王爷”“谢王妃”……
愿儿的小脸好像泄了气的球，一下子瘪了下来。
女子湮灭在人群中，刚刚还紧握着几个铜板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没人会注意到她此时的悲伤。
女子轻轻捏了捏愿儿的手，愿儿很快就明白女子的意思，娘亲是要他不要难过。
“可是娘亲你能做到不难过吗？”
“当别人在议论你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时？”
愿儿在心中默默地问。
许是愿儿的眼神过于悲伤。那种夺去孩子最喜爱的糖一样的悲伤深深刺痛了略显呆板的女子，女子背过身去，素净干瘦的手挑起黑斗笠的一角，用粗布袖口轻拭眼角。
愿儿没有让女子过于为难，知趣的牵起女子的手离开。
“咦，那不是妹妹和愿儿吗？”
突然那美若天仙的三王妃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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