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顾夕楼

16、十六

　　（十六）
　　出差的日子对于梁莉莉来说简直就是煎熬，秦二少那个混世魔王没事就鸡蛋里挑骨头，弄的本来一次协商就能解决的问题翻来覆去的搞了四五次，弄的梁莉莉整个团队是焦头烂额。所谓新婚小夫妻，一日不见如歌三秋。再加上本来就不放心安静，梁莉莉恨不得24小时不间断通话，当然这不现实。所以梁女王勒令安静同学每小时发一条信息给她，女王的气质瞬间显现出来。

　　合同拖拖拉拉几年最终还是成功的签下了，梁莉莉正准备屁颠颠的给安静一个惊喜，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能提前回去的时候，荣聿国际偏偏搞了一个什么鬼的庆功宴出来，气的梁美人是七窍生烟。

　　某人给自己设置的专属铃音在安静的枕边响起。
　　“查岗！”
　　“恩，在公司。”
　　“都几点了你还不下班，苏墨让你加班？”
　　“没有，手头的事情还一点，弄完明天休息。”安静看了看挂在输液架上的药瓶。
　　“对哈，明天都周六了，我都六天没见到你了。”
　　“恩，不急，你那边都忙完再回来。”
　　“怎么不见你想我呢？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老婆大人在上，小的不敢隐瞒。”
　　“乖乖的，等我回去。最迟下周一。”
　　“恩。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甜美幸福的笑容还留在梁姑娘的脸上。

　　另一边，安静在病房里，一只手在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好多，有日期，有时间，有C城，还有一句一句写好的话，还有一些日常的琐事，都写在这张简陋的白纸上。

　　林慧榆接到电话的时候安静已经在医院的急诊病房里，看着儿子躺在病床上，手背上埋这软针，输液架上挂着的药瓶不断的向安静的体内输送着药品，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远点，回到了三年多以前，那些痛苦的回忆一瞬间在脑海里翻涌出来。
　　“安静家属，请到医生办公室一趟。”
　　年轻的护士在病房门口，拿着一本安静检查单，把林慧榆领到医生办公室。
　　“我是安静的妈妈。”
　　“有两个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你说吧！”
　　“第一，安静有脊髓瘤的病史，三年前做过切除手术。但这种良性肿瘤属于增生性的，复发的几率相对较大。根据三维成像，可以肯定在他的脑部现在有一个直径约为一公分的良性肿瘤，并且有生长的趋势，建议您在微创手术可以切除的情况下尽快术后。第二，他的血氧含量较低，所以出现头晕昏迷的症状，一般都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病人醒了以后最好做一个脑功能检测，防止有什么隐性病变的发生。”
　　“我知道了，安静已经醒了，一会就安排检查吧！”
　　“您也别太上火，一氧化碳迟发性脑病的几率并不大。”
　　“谢谢你医生。”

　　林慧榆回到病房的时候，安静正看着窗外。
　　“小静，医生说没事，一会做个检查就行了。”
　　“妈，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儿子，没事，不管你啥样，妈都养你一辈子。”
　　“上次住院，是我不让莉莉告诉你们的。”
　　“妈知道，妈不会怪莉莉，她是真心对你好，妈不傻，能看出来。”
　　林慧榆坐在病床上，拍了拍安静的肩膀。

　　或许世界上有很多种爱，但是往往只有母爱是最无私的。一个给予你生命的女人，永远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林慧榆知道儿子脑袋可能变的不那么好用。

　　梁莉莉在处理了工作的所有事情以后，马不停蹄的就坐最快的一班飞机赶回了B市。为了给安静一个惊喜，梁莉莉并没给安静打电话。
　　周一，可爱要上学，安静要上班，candy在安家二老那，所以梁莉莉回家利索当然就只有空荡荡的房子迎接她。
　　放下出差的随身行礼，换了套衣服梁莉莉就钻进了厨房开始精心准备给安静的烛光晚宴，都说小别胜新婚，一点不假。

　　银质的烛台，透白的蜡烛。陈年的红酒，配上梁莉莉精心烤制的牛排，以及甜点跟一碗海鲜蔬菜浓汤。摆好最后一把餐刀的时候，成就感悠然而生。
　　看了下时间，正常来说这个时候安静已经下班回来了，可是梁莉莉在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一想到最近安静加班，也都没多考虑。直接开车去接可爱放学，顺路还能去接安静下班，想着这些，梁莉莉的搭了件外套出了门。

　　如果有一天，我变笨变傻了，你还会在我身边，对吧！
　　来自安静的日记。

　　自从那次厨房的意外出院以后，我就觉得自己经常会忘记刚刚想说的话，或者想做的事儿，有时候到客厅本想喝水，到了客厅却忘记了自己想要干什么。所以我开始级日记，也许有一天我会变的很傻很笨，那时候应该比现在更糟糕吧！就像我上次忘记了关掉浴缸里的水阀，还有前几天，我把钥匙忘在门上没有拔下来。还有一次我忘了喂candy，还是candy一个劲的舔我，我才想起来。最近头总是晕晕的，我想不会是感冒这么简单吧！
　　莉莉，其实我不想骗你。可是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我瞒过去。我现在在医院，你过来以后会生气吧。可是医生不准的走，我妈也没收了我的护腰。抱歉，不能迎接你回家。
　　答应我，如果发现我变成傻子了，别生气，别心疼。如果不想走，就留下来。
　　你会留下来，对吧！

　　安静斜靠在医院的病床上，没有护腰的支撑，只能倚在枕头跟床头垫起的夹角里，所以安静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记日记对于安静来说，也许是帮他记住事情一个最好的方法。检查的结果还没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像网上说的，变成永久性的脑损。安静想辞掉inew的工作，苏墨跟赵信对他很好，平时也很照顾。虽然莉莉说跟自己在一个公司上班，但是自己却没有在公司任何一个人的嘴里听说过梁莉莉的名字，当然除了中午吃饭，安静根本就没有在公司见过她。虽然安静不知道梁莉莉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拼着命的飞蛾扑火的扑倒自己身上来，但是，至少安静知道，梁莉莉是真的对他好的。谁还没有几个不能见光的秘密，安静懂梁莉莉的意思，所以从不戳破这些黯然的东西。

　　幽暗的烛火在餐桌上舞动，可爱被梁莉莉送到了姥姥家。当她带着可爱到inew公司的时候前台的姑娘却说安静四天前晕倒进医院了。梁莉莉用自己的最后一点点理智把可爱送走，然后自己用最慢的速度把车开回家。

　　安静骗她。
　　这四个字反复的出现在梁莉莉的脑海里，为什么安静要把自己生病住院的事情隐瞒下来，为什么安静会不告诉她，为什么所以人都知道，却唯独自己蒙在鼓里，还傻呵呵的做了一桌子菜等着他回家。

　　梁莉莉回家，风卷残云一般的吃掉了自己做的所以东西，干净的连渣都不剩。既然安静不想她担心，那么自己就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安静回来。

　　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都在昏暗的黄昏里亮了起来。梁莉莉坐在落地窗前，静静的看着万家灯火，泪水就这样无法控制的静静的留下，沾湿了衣襟，落在脚边。

　　其实很多时候，生死并非是最考验人的。有时候与其让对方大哭一场释放情感，也要比隐瞒来的痛快。

　　梁莉莉就是那种宁可大哭一场再原地复活也不要被蒙在鼓里做傻子的人，即便是自己想要矫情的装作琼瑶的女主角，就这样让安静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做不到。她整个心都已经飘到了半空，没个着落。

　　晚上8点的医院依旧是灯火通明，梁莉莉找到了安静的病房，他已经从急诊转到了脑科。站在门外就能看见安静侧身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没几秒钟，梁莉莉的手机就传来了熟悉的铃音，屏幕上一条来自安静的短信，在整点的时候准时发到了梁莉莉的手机上。梁莉莉的鼻子有点酸，但是没哭出来。
　　‘傻瓜，明明知道骗不了我多久，干嘛还这么认真的给我发信息’。梁莉莉编辑了一条信息回复了过去。没等安静回复，她就推门走了进去。

　　“老实交代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老婆大人在上，小的全都招，还望从轻发落。”
　　“臭小子，怕我担心也不能骗我啊！”
　　“以后不会了，估计想骗你也想不起来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明天出来。”

　　其实梁莉莉在害怕，她从未感觉到这样的恐惧，她怕安静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怕她的安静真的出什么事。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早上，梁莉莉醒的很早。
　　一大早梁莉莉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穿了一条赤橙色的连衣裙，一双幽蓝色的丝绒细高跟，单肩背着女人们梦寐以求的香奈儿10.5。这是梁莉莉的习惯，就像是士兵上战场要穿上一身厚重的铠甲，梁莉莉的金盔银甲就是她精心描绘的妆容以及搭配得体的衣服还有那十个妖娆的水晶指甲。她的美貌与气质就是一个幻象，在幻象中有一个角落里畏缩的蹲着一个姑娘，那才是真实的梁莉莉。
　　“医生，安静的检查结果如何？”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未婚妻。”
　　“是这样的，根据我们的脑部三维成像，脑电波检查以及脑功能检测的结果。安静属于迟发性脑病的前期，发现的较早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并不会留下太严重的后遗症。但是迟发性脑病不可避免的会对记忆力反应能力以及语言表达能力造成影响。”
　　“安静会变傻吗？”
　　“病人的智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复发的肿瘤需要手术吗？”
　　“根据他肿瘤的位置以及大小，准备给病人安排微创手术，这样相对安全也不会造成二次伤害，对患者也是最保险的做法。”
　　“手术以后，安静还可以继续工作吗？”
　　“建议患者休息一段时间。”
　　“谢谢你了医生。”

　　拿着安静的检查结果，脑袋一面一遍一遍都是刚才医生说过的话。梁莉莉本以为自己会临阵脱逃跑的远远的，权衡利弊，留在安静身边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但她似乎小看了自己的善良以及那份突然降临的爱情。

　　安静住在医院，其实挺无聊的。实在无聊的受不了的时候，安静就开始记日记。可能是用电脑用的太久，提笔忘字的总要想好一会才能想起来。后来，安静就嚷嚷着要林慧榆把他买看完的盗墓笔记拿到医院来，可每次看没一会，就困的不行，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就在眼前变的模模糊糊的，然后自己就会很自然的跟周公喝茶去了。

　　后来，安静手术梁莉莉请了一周的假。手术以后要求安静躺在床上静养，还不能用手机用电脑以及ipad一类的电子产品，就连梁莉莉打电话都离的远远的跑到走廊里，如果哪个不识相的跑到安静门口弄出点动静，梁莉莉就跟头母狮子一样冲出去，驱赶掉领地内的闲杂人等。

　　要是换别人，估计一周躺床上非憋出毛病不可，安静在床上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睁眼睛醒着的时候，如果梁莉莉在，就让她念自己没看完的盗墓笔记，虽说梁姑娘看着这书名的四个字就打心底里往外冒凉气，谁让他家安小爷想听啊！硬着头皮的给安静天天念盗墓笔记。安静不能一个体位呆太久，偶尔就要翻翻身，每次翻身都折腾的梁莉莉一身汗。每天晚上，梁莉莉都会定好闹钟，每隔几个小时就给安静翻身然后再检查检查安静有没有发烧，包括尿袋里的尿量，如果少了，第二天安静就会被勒令喝水，由不得任性。

　　褥疮这东西说来也奇怪，怕啥来啥！照例说安静每天都定时翻身，天天按摩。怎么就还能得褥疮？当医生告诉梁姑娘，褥疮是因为换导管的护士防止导管移位，每天都把导管压在安静的大腿根儿后面还帖块胶布。所以连着几天下来，安静大腿根儿上的皮肤就受不了了，听完这话，梁姑娘气的眼睛都快绿了。吓的那小护士九十度鞠躬道歉，就差跪地上让梁姑娘开恩饶命，上演一出小丫鬟跟大太太的戏码了。

　　看着安静褥疮发烧，一张苍白的小脸成天难受的直皱眉头。梁姑娘心里活剐了那小护士的心都有。本想找个说法，可她家安小爷脾气太好，说啥也不让惹麻烦。
　　经此一事，别说换尿管这样的事，就是平时抽个血，扎个针都是护士长一趟一趟的跑，每次都是笑脸来笑脸走，没事还过了跟梁姑娘聊聊天。安静虽然不知道自己褥疮长哪了，但是发烧是真难受，手术没发烧，好差不多了，还闹个褥疮发烧，难受的他就想睡觉。可这觉睡多了也有睡不着的时候，大晚上的让梁莉莉给他念盗墓笔记，再看着梁莉莉有火没地方发的样子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