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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深 ...

  •   “陛下……”
      长宁宫外突然间闪现一抹浅绿色的瘦弱身影,被言夕紧紧搀扶跌跌撞撞地奔至她面前,萧倾歌眼中瞳孔微缩,眉头微蹙望着那抹碧衫之人挺着孕腹气喘吁吁地跌跪在她面前。
      “陛下,求你放过她……”
      来的人正是萧之宁的驸马林怜落,他只着了一身绿袍,连乌发都未曾束起显然是突然才知道消息,她眼光瞟过跪在怜落身后的言夕便明白了几分。
      这宫中,也只有她那皇夫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阻止她。
      耳旁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地磕头声,也一声一声地击打着她的心,林怜落双膝重重地跪在萧倾歌的面前,那目光望向那道紧闭的殿门片刻迎上她的双眼,萧倾歌不待他开口便沉声道:“你该知道我不会放过她,就如同当年她不曾放过雪衣一样。”
      额头的鲜血顺着那张清秀的脸颊流淌下来,恍如盛开的一株碧血桃花,凄艳非常,林怜落哭着摇了摇头试着拽着她的衣袖不放,如同儿时那般不言不语紧随着长他两岁的倾歌。
      “怜落知道,也曾明白,只是纵使不愿放过,也请陛下垂怜,等到怜落分娩,让公主看一眼孩子再走……好吗?”
      “朕垂怜她,又有何人能垂怜雪衣的性命?”萧倾歌甩开他的手怒目质问,侧身而过毫无退让之意。她与萧之宁同日而生,她向来最喜欢这个皇姐,可也是她亲手扼杀了她最后的一丝信任。
      皇权之下,谈何至亲……
      “倾歌……”
      身后传来一声力竭的呼喊,林怜落双手撑着地面站得不稳,竟是绝望到了尽头,他勉强独自站定,萧倾歌回头便是向来柔弱的怜落缓缓走向她,一步一步,仿佛当年的少年从躲藏的树后出来怯怯地喊了她一声“萧姐姐”一般。
      他的眼眶润湿一抹晶莹顺着眼角而落再开口话语已是哽咽,“是不是只要还了秦雪衣的性命,倾歌你便会放过公主?”
      萧倾歌冷漠相对,林怜落亦是不再请求凄凉一笑踉跄着退后一步,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一枚玉簪直往颈间刺去,冰凉的簪尖在如玉的颈部刺出一抹鲜红,萧倾歌这才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反手夺下了他手中的簪子,“你做什么?莫忘了你还怀着她的孩子……”
      她一时情急大怒道,一手将染血的玉簪扔了出去,一手禁锢着他的身子脸上显然有些惊魂未定,林怜落的身子直直下坠,萧倾歌护住他的腹部半蹲下身将他保护在怀里,“你在威胁朕?你以为你这么做她便会对你感激吗……”
      她半是愤怒半是担忧大声呵斥,林怜落却只顾着紧紧拉住她的手庆幸道:“在陛下心里,怜落的性命还是有些许分量的,是不是?”
      他依旧惦念不忘地哀求,“她是怜落的妻,也是怜落腹中孩子的母亲,你让我如何这般看着你要她性命,倾歌……我此生未曾求过你什么,今生只求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等到孩子出世,再让之宁离开,可否……”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泪水混合着鲜血早已模糊了脸颊,萧倾歌垂目落在他已经膨隆的腹部上沉默良久终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即使她再想要萧之宁的性命,碰上怜落以死相逼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熹微宫中的那人对于她的性子倒是拿捏地再准不过。
      萧倾歌扶着他起来,怀胎数月林怜落的身形尽显,再厚的衣服也掩盖不住那已圆润隆起的腹部,他身子微晃护着腹中孩子险先摔倒却被倾歌眼疾手快扶住,殿内的人将一切话语听在耳中,太监自然聪明地不曾下手过。
      “倾歌……”他唤了她一声,朝着她欠了欠身行礼,萧倾歌冷着一张脸却也没有再说出呵斥责备的话。

      林怜落朝着宫殿走去站在门前那双手迟迟不敢落下,终于推开了那道久违的大门,真正见到萧之宁安然无恙时,他却恍如初见般不知道该如何靠近。
      室内的光线显得阴暗,悉数宫人退了出来,那抹身影盘腿坐在蒲团上,一抹月光恰巧打在了她的身上,林怜落伸了伸手,却又及时地收了回来,萧之宁斜对着他,打开的窗户处吹来一抹凉风,微扬起那屹立于她身后咫尺之遥的男子的发丝,她并未回头注意到那人额上的伤只是冷声开口,“我不需要你求她。”
      “我知道。”
      他急着回答,心中有满腹的话语要与她说,却不知从何而起,林怜落痴痴地站着显得局促不安,萧之宁微微侧头竟是不带丝毫情感的说道:“你走吧。”
      那人紧攥着的手突然松了开来,眼里的欣喜如一簇火星渐渐熄灭,只余漆黑一片,他还未来得及庆幸她还活着,她却已将他的千言万语都堵了回去,怜落笑了笑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吐出一个“好”字。
      两人的对话苍白的可怜,萧之宁在他转身的刹那望向怜落的背影,他拖着笨重的身子,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仿佛走得不是平地而是一路荆棘。
      林怜落心思细腻敏感,这段时日皇权更替,这腹部越发凸显,双颊却逐渐消瘦,萧之宁轻轻避开他的身影蓦然收回目光,眼中无痛无喜,似乎从成亲那一晚的一句“我心里已有人”的话开始,便注定了这无言的结局。
      她不爱他,做得再多,也不爱他。
      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明白。无论她如何冷淡他。
      萧倾歌屹立于槐树下早已料到了结局见那人失魂落魄地走出吩咐了一句,“盈川,小心护送怜落回去,莫让他有所损伤。”
      “是。”
      慕盈川从她身侧离去,她才抬起目光望向那长宁宫殿里的灯火,三年前那几百条人命,今日便因纪南笙那一举动又为萧之宁延长了时日,萧倾歌顿时怒不可揭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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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履匆匆而至,豁然间推开了熹微宫的大门,一时之间卷进了落雪无数,寒风吹入点燃的烛火晃了晃险些熄灭,一众宫人侧目一见是女帝降临纷纷跪了下来,萧倾歌来势汹汹厉声命令,“全都下去。”
      宫人们便谨慎地退出将门掩上,殿内便只剩下两人,萧倾歌望向那抹立于窗前背对着她的孑然身影,心中一股怒意全都撒了出来,“朕前脚才进入那长宁宫,言夕便带着怜落出现,皇夫此举究竟是何意?”
      窗外的落雪依旧下着,一重接着一重,像是一层层棉絮本该是柔软的却凉透到心底,纪南笙未曾回头,伸手接过那掌中白雪,语气平静无波,“陛下初登帝位,人心未稳,便因私心弑杀六公主,只怕朝中大臣难以归附……何况,雪衣已死,江山已定,一切…早已该结束了……”
      萧倾歌不由冷笑道,“结束?如何结束?朕还未要了皇姐的性命怎能算结束?雪衣该死,她便不该死吗?天山一族百余条人命又要何人偿还?”
      “倾歌,三年之前,我只答应助你夺得皇位让她失去她心中最想得到的一切,可如今,江山易主,你却还是放不下……”
      “要我放下,除非她死……”
      “她死,秦雪衣也活不过来……”
      那人迎窗而立肃然清冷的声音将她心中的怒火熄得一干二净,气氛一时之间从箭弩拔张到无言以对,纪南笙终于回头望向初登帝位的明眸少女,萧倾歌被戳中了痛处,清秀的眼角下方那一颗泪痣似是要化为一抹晶莹落下,便这样红了眼眶。
      纪南笙微微叹气,这话说得重,却也是事实。他有些无奈地抬脚走向她,只是才走一步,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就有些不稳。
      萧倾歌瞳孔放大胆战心惊地快步上前,双手极速地揽上了那人的后背护住他欲倒下的身子,“皇夫……”
      她欲言又止,刚才的一肚子火便化为了阵阵担忧对上皇夫南笙清瘦的脸颊,纪南笙的视线一阵模糊,身子贴着倾歌的胸膛,喘息声也微微急促起来,萧倾歌怀抱着他,一只手极其自然地轻抚着他的背,哪里还顾得上方才的怒气。
      她熟练地护住他的身子心急如焚,却在望向推门而入的盈川时露出帝王应有的沉稳,“快去传太医……”她即刻吩咐下去显然忘记之前的那番责备,怀中那人摇了摇头,“不用去了……无碍的。”
      淡紫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字眼却很是清晰,萧倾歌只得朝着盈川点头,慕盈川便悄悄退了下去。
      熹微宫内独留纪南笙有些不支地靠着倾歌扶着站立,光洁的额头紧贴着萧倾歌的额头,萧倾歌心中抗拒却不敢轻易松开紧抱着南笙的手,她的眼前是南笙微阖的双眸,入耳的也是他艰难的呼吸声。
      她拥着他这般站立仿佛一座男女相互扶持的雕塑岿然不动。
      “好些了吗?”她着急地问,分明担心的很却又刻意压低了语调。纪南笙漂亮的眉眼缓缓弯起,微微点了点头反倒有些体力不支地问她:“你不气了?”
      倾歌眉间一紧立刻明白过来,“你故意的?”
      “若不如此,你可会消气?”
      纪南笙无力地说着,明明难受得紧此刻却还笑得出来,倾歌想骂又下不了手,想说亦不能指责,所有的怨念到最后都被生生咽回肚子里。
      她换了一个姿势松下有些僵硬的手臂将他搀扶着安置到软榻上。
      她显然有些不悦,不管多大的怒气,碰上纪南笙,吃哑巴亏的总是她,这人毕竟从小看着她长大,脾气如何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便像是天生为了克制她而存在的,在他面前,萧倾歌流露的却是寻常女孩该有的性情,无关乎身份地位,只因是皇夫南笙。
      “你以为就凭你那破败身子经得起几回发病?哪一日早些去了黄泉,可莫来找我。”萧倾歌一贯毒舌,越是生气便越是在意,面对纪南笙这会自然是不满地控诉。
      纪南笙身子不济地软倒在榻上,长长的乌发落于那雪白的绒毯上,脸上虽是苍白无血色可眼底的笑意却因倾歌与她赌气的模样藏都藏不住,语带调侃,“若有下回,我便直接装病也不折腾了。”
      “你……”
      萧倾歌气急,话还未出口,双手便被纪南笙的手悄然握住,十指强行穿入她的指缝之间,“倾歌……你的心终究做不到冷酷无情,所以才抵不过怜落一求…只是…此事你终归要放下……”
      萧倾歌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即刻便抽回了手再也不是刚才一副担忧的模样,“你为何总帮她说话?”
      “我只是不想你做错……”
      纪南笙回得直接,仿佛早已预料到倾歌会有此一问,可任谁也听得出来,这劝说之意多少是向着倾歌这边的。
      “此时杀了她,你对文武百官如何交代,在他们眼里,你皇姐并未做错什么……”
      “我不会让雪衣白死,所有事情都可以由着你,唯独萧之宁的性命我势在必得……”
      倾歌直视着纪南笙,三年前,雪衣身死,天山一族遭遇灭族,这数百条人命便这样去了,若真能放下,她又岂会铭记至今。萧倾歌脸上像是覆了一层万年寒冰只余冷意强硬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莫忘了,我如今已是女帝,而非当年那个你护着的小女孩了。”
      纪南笙垂目笑言并不为其所惧,“可在我心里,你不曾变过。”
      萧倾歌微微一怔,心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着轻微的疼,纪南笙疼她,宠她,她心如明镜,只是对于雪衣之死,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又怎么会愿意到最后一场空。
      两人顿时无话,纪南笙的眉目间带了几分疲倦,依然撑着精神一只手探过她的后脑将她揽到怀里柔声安慰:“倾歌,若是之宁真的死了,你会快活吗?帝王之位,亲情本就淡薄,我不想你失去之后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萧倾歌渐渐垂下目光,“如果不是皇姐意图断了先帝活下来的生路,秦雪衣与天山一族何须死……这无辜性命在皇夫心里便不值一提吗……”
      “倾歌……此事先帝在时便不曾追究,你今日所为不过是私心而已……”
      纪南笙揉了揉她的发,不缓不慢地劝道,“这就是皇家,当日离去的是秦雪衣,或许明日便是纪南笙,又或者是你的父君惜昭……从你生在这皇庭之中的时候,便注定了一生不得随心所欲……”
      萧倾歌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开缓缓起身,“我明日再来看你。”
      殿内,烛火摇曳,四角摆放起了几只炭炉,熏得一室温暖如春,纪南笙望向她逃离般的身影收起笑容,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倾歌毕竟年幼,要真在此时杀了萧之宁,只怕她也会痛不欲生,何况,这条帝王之路才刚开始,她还未学会什么叫杀伐果断,什么叫君无戏言。
      纪南笙闭了闭眼,整个身子倦怠不堪,言夕上前询问,“主子究竟为何要帮六公主?”
      为何?
      因为……他帮的不是萧之宁,只是萧倾歌。
      纵使倾歌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可他还是当年那个心甘情愿替她挂许愿铃的少年啊……
      此心从未变过,只是落子成定局,为她铺下这条帝王之路究竟是对是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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