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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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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越五十一年二月,延泽女帝薨逝。
翌日,幺女萧倾歌在纪家军和首相苍无忧支持下荣登帝位,成为花越国第三十二位女帝。
改国号为世月,护国将军纪瑶之子纪南笙为皇夫,入主熹微宫,生父惜昭为皇父入主挽云宫。
故事便是从那细雨纷纷的三月开始的……
积雪接连下了两日,将帝都的宫顶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银装,红墙处暮色渐起,宫殿的各个檐角处都被挂上了成串的灯笼,几名宫人正有条不紊地将其点上灯火,那历来由花越国皇夫专住的熹微宫更是如此,只是此刻却是关闭着殿门。有顺着梯子爬上点灯的宫人故意回首望去,似乎也想一窥殿内人的容颜。
皇夫南笙,花越第一公子,第一美貌,即便是寻常人路过也总是这般行径,更遑论他人了。熹微宫守门的两个宫人自是见怪不怪,顺势迎着那点宫灯的宫人骄傲的仰头,故意贴近了身子挡住了那抹好奇的视线,纵然这殿门紧闭也生怕这新入宫的宫人污了自家主子的真颜。
殿内,只有轻微的脚步声,落不可闻。
被擦润如新的台阶之处立着一双雪足,那双雪足穿在朱红色同心结编织的木屐里被似云浪般的衣摆遮掩着,随着那人的轻轻一抬脚,花雨之中,那颀长的身影就渐渐地赤脚拾级而上显露出瘦削身形来。
朦胧的灯火将室内照得通亮,一双素手移到腰间轻轻一扯那腰上的丝带,包裹在那人身上的整件衣衫便松了开来,自然而然地顺着肩膀滑落了下来。
层层薄纱遮掩下的室内,纪南笙孤身立于池边微微侧头望向铜镜内的容颜看了一眼,又波澜不惊地踏入了那梨花池水之中。略显苍白的脸颊在池水的熏蒸之下染上了半抹红晕,他缓缓闭目整个人披发靠在池边显得有些疲倦。
殿外的回廊处大雪还在轻柔地下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片刻的宁静越来越靠近熹微宫殿外,那宫人样子并不面熟,说话间也一直低着头,宫人见殿门紧闭便急着询问:“皇夫可在殿内?”
“皇夫正在沐浴,公公可有急事?”听到来人声音两名宫人正欲回答,殿内言夕闻音已经先一步打开了殿门。
能让安插的线人亲自跑来,必然是大事。言夕环顾四周示意了一下,青袍太监服的宫人便一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内。
“究竟是何事?不是说了若非急事无需来熹微宫吗?”
“陛下下朝后便去了长宁宫,独带了慕盈川,只怕是要对长宁宫那人下手了。”宫人焦急回道。
长宁宫?囚禁六公主的地方。
言夕突然顿悟吩咐道:“你先离去,我立刻禀明皇夫。”
一直低着头的宫人应声匆匆离去,言夕抬腿便往温香池而去,珠帘攒动发出阵阵碰撞声,池内的人置身在氤氲雾气中双目缓缓睁开,“怎么了?”
唇瓣处轻询,言夕止住脚步低头恭敬回禀,“线人来报,陛下下朝后就去了长宁宫,怕是要……”
纪南笙微微侧目,长睫清疏,面无所动,只是轻问了一句,“下朝后便去了?”
“是。”
长宁宫是萧之宁的住所,如今倾歌登基为帝却将其囚禁在那里,此刻突然而去,怕是下定决心要杀了那人为秦雪衣报仇了。
纪南笙身形未动,半启双唇,“言夕,通知六公主的驸马怜落,务必要在陛下下手前赶到。”
“奴才明白。”
言夕已是迅速往外走,温香池内又恢复一阵死寂。
纪南笙闭了闭眼从池水中站起的同时捞过那屏风上的衣衫套在自己湿漉漉的身子上,扶着屏风掩袖轻咳了几声。
“皇夫……”
绿意和青水闻声便紧张地凑了上来。
纪南笙只是微微抬手,步至窗前望向那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之处言夕被风雪掩盖的身影,几缕忧思浮现在眉头。
“皇夫,你身子弱受不得寒气,还是……”青水动手要关掉那扇窗,却被那人神色漠然地阻止,“不必,都退下吧!”
他的目光眺望远处,任由冷风迎面将他浴水而出的身子冰得彻骨,青水动了动唇却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得与绿意相视一眼退居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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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整座皇宫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萧之宁望着宫灯中间那抹徐徐而来的明黄色身影微微抬起了眼眸。
时隔一月,她一直都在等她,等她一个答案。
是生是死,今晚便见分晓了,只是她千算万算,却不曾想到这个自己自小宠爱的妹妹会夺了那原本属于她的皇位。
盏盏灯火点亮着前路,那抹明丽的身影逐渐靠近在入得那长宁宫殿门的时候,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
萧倾歌微仰起脸,整座长宁宫覆盖在深沉的夜色里,绮丽华美,将人性的良知消耗殆尽。她眼中只余下冰凌千丈,透过那殿门望向屋内囚禁的女子,她曾经最敬爱的姐姐,花越的六公主——萧之宁。
萧倾歌只一瞬便收住了眼中闪现的痛意,诸般复杂情绪被她强压下心头,她拾步入内盯着一身粗布宫装的萧之宁长睫微翘似嘲非嘲地问道:“姐姐这几日,过得可舒坦?”
“这一切都拜你所赐,我过得如何,在倾歌你眼里怕是不值一提!”萧之宁冷眼望着眼前一身龙袍的女子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起身截然而立还未靠近倾歌便被她身前的把把刀剑无奈拦住了去路,萧倾歌冷言,“为什么?”
她反问着挥手屏退众人,萧倾歌狰狞着脸逼近询问,“这天下,如今是朕的天下,皇姐此刻问为什么,还有何意义吗?”
萧之宁豁然一怔,江山易主,这天下已是她萧倾歌的天下,说再多已无必要。只是她在这宫中唯有倾歌深信不疑,如今被这一向天真烂漫的七妹所算计,终究心有怨言。
“你性子向来无意于江山,究竟是为什么会改变了初衷?”
萧之宁闭了闭眼,她始终无法理解这个一向贪玩任性的七公主会如此算计人心。
萧倾歌冷笑了几声,双目对视,她忽然揪紧她的衣领,眼底的杀意如此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直惊得萧之宁连连后退。
萧倾歌紧抓不放,声声质问,“皇姐还记得倾歌说过那一句‘无意于江山’,那究竟为何伤了妹妹身边之人……”
她猛地松了手,萧之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狼狈倒地,萧倾歌抬手直指着她的眉心道,“皇姐可还记得雪衣万箭穿心的时候,那身上的羽箭可是你亲自所射,可是你亲自所发……”
她恨意更甚,“你可知我从崖底急流中抱住他的时候,他的身躯有多冷,你可知我眼看着他化为灰烬的时候我有多恨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可为何…为何…是你杀了他……”
萧倾歌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最后一句话,萧之宁浑身一震,步步后退,语气也弱了几分,秦雪衣师从天山一族,人肉白骨精通医术,若他在,延泽帝的病便能救治,只怕再活个十年都不会有问题。
倾歌大笑,望着萧之宁不发一言地凝视着她,诘问道:“怎么?皇姐说不出话了?还是说,就连你也觉得倾歌所言是对的?”
萧之宁未语人先惊,“你难道便是为了一个男人才这般夺了花越的江山吗?”
倾歌直视着她讥笑道,“有何不可?皇姐既是下得了手,又何必害怕这后果?”
萧之宁悲愤交加怒斥道,“倾歌你……你简直疯了……母皇重病,我寻他却有私心,可并未想过要杀他,而你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子竟做出这种事,这花越的江山早已千疮百孔如何能托付于你……”
倾歌斜着眼瞥过她,双手触过这指甲上的蔻丹笑说:“江山与我何干,如今在我手,便由不得皇姐你操心,不过我确实疯了,我若不疯,便不会借了纪家上位,更不会夺了皇姐你的位置?”
她立于她面前任她抓着双臂讽刺道,“皇姐若如我所疯,又何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萧之宁颓然地松手,她筹谋算计,唯独遗漏了倾歌嫉恶如仇的性子,碰了她身边的人,她定然会绝地反击,萧之宁静静站立望着如今已恨她入骨的倾歌,即使知道此刻解释她不会听进半分,却也依然坚持希望挽回一分,“倾歌,如果我告诉你,皇姐未曾伤他,你可信?”
萧倾歌不予理会,只是对着身边的慕盈川微微点了点头,慕盈川便捧着一个红木盘子上来,盘上放着一白瓷瓶,她悄无声息地移过目光,淡淡地说着,“如今这时候,你觉得我还是当初的萧倾歌吗?这天下,有我在,只是皇姐你……”萧倾歌神色冷了几分接了下去,“只是皇姐你,我却留不得。一命抵一命,终归是要还的……”
萧之宁心死如灰地僵硬站立,望着倾歌转过身去的背影低语了一句,“我有心杀他,却非手刃之人,倾歌,你如此重情,岂是托付江山之人……”
话音才落,厚重的大门也随之重重地掩上,只余青袍太监留守在内,萧倾歌眼眸雾湿缓缓停住了脚步,双手下意识地有所动作却硬生生地握成了拳。
最是无情之人却偏偏是最是有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