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祭》泪鸢

6、永随

　　我一直在紫凝手中，被她轻轻揉捏着，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我能感到她心中的悲痛，却不单单是来自墨萧的死亡，那时五味陈杂，无法言明的情感。
　　她悲痛，是因为墨萧的离开。
　　她悲痛，是因为父母的遗弃。
　　她悲痛，是因为必须杀死自己最亲爱的人。
　　“紫儿，这是什么？”同轿的云夫人问，带有一丝好奇。
　　紫凝不答，只是木木的抬头，似乎望向远方。
　　“我叫麒麟兰。”我用意念，将心中的声音传入她心中。存心骇她。
　　我，可是上古传说中的绯色麒麟兰，同时，也是邪恶的象征——当然，墨萧找到我时，并未想到这层。
　　紫凝啊，我是会给你，带来灾难的啊，就如现在，你失去墨萧……

　　轿身轻轻摇晃，晃得人心惶惶，紫凝仍是紧紧曳着麒麟兰，不肯放开。
　　许久，终于到了埋葬墨萧的地方，没有墓碑，在一片黄土之下，只剩荒凉。
　　南迁的雁鸥斜斜划过天空，悲鸣一声一声，撕裂着人心，枯干的树枝上，停泊着老鸦。昏暗的天空，愁云惨淡，天地间，只有这般苍凉绝望的夙景。
　　紫凝若是看见，早该流泪了。
　　而今，只是站着，眼神飘渺，“娘，墨萧……在哪里？”
　　“我也说不上，只是在这片土地下罢了。”
　　“没有碑么？”
　　“他生前树敌太多，不便立碑。”
　　“娘，你去远些地方等女儿吧……女儿，有话和墨萧说。”
　　“这……”
　　“女儿不会有事的，今日，算是和墨萧告别罢。”
　　踌躇片刻，终于点头。
　　紫凝待她走远，笑，是啊，算是，最后的道别吧……娘。
　　缓缓向前走，墨萧啊，我知道你在下面，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能找到。
　　一寸寸踩着脚下干裂的土地，心慢慢冷下去，墨萧，你到底在哪里？为何我，找不到你的踪影？
　　你到底在哪里。
　　你不要我了么。
　　一直向前走，一步，一步，不知走了多久，荒凉，似乎没得尽头。
　　仿佛是乏了，紫凝轻轻蹲下，用手抚摩着黄土，喃喃：“墨萧，你在这儿，是么？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儿……”
　　沉寂，永远得不到回答。
　　“不回答我么？还是你根本听不到。”
　　“好，墨萧，你不回答我，我自己去找你便是。”那钗子，不知何时回到了头上，她一抬手，那凤钗，便又到了手中，举到心口，尖锐的针刺入，深不见底。
　　血从伤口氤氲开来，染红衣襟，血珠一颗一颗，坠入地里，干涸的黄土，渐渐柔软。
　　没了力气，趴在地上，凤钗远远松开一边，躺在地上，夜明珠镶嵌的眼睛，空洞而无力的凝望苍穹。
　　这是它，第二次伤害主人。也是最后一次。
　　血绵延开来，染红身边一方土地，躺在地上的绝丽人儿，满脸尘土，呢喃，“墨萧，这样，该可以找到你了……”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带我走。

　　夫人见小姐许久未回，折回去看，却只见奄奄一息的人，血染透了大地。紫凝黑色的长发，刹那已是雪白，散乱，苍老。
　　竟然……耗尽生命么？
　　夫人没有哭，只是叫人抬走小姐，也许她们之间，早已没有情字可言。
　　墨萧你又要孤单了……她是再也回不到你身边了，就算化作白烟，也和你参商永隔。
　　终于是落幕了，以这样的结局。

　　我将茎狠狠扎入地下，终于在几个时辰后，探到了墨萧的尸体，我拥紧了他冰凉的身体，用茎覆满他全身，将鲜红的花瓣拉入地底，墨萧，就让我，代替紫凝，陪伴你。
　　我要封印自己，用黑暗，禁锢自己，因为，那是我最终的宿命。
　　可墨萧你不是……
　　下辈子，要解开一切羁绊，获得自由……
　　紫凝，你也是……

　　我不会再回到地面，因为那本不是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