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祭》泪鸢

2、凡尘

　　我寂寞的开放着，越是长久，越是美艳。
　　要是有人看见我多好啊……我千百遍的呼唤着，终于，梦想成真了。

　　也许是开花的百载后，甚或更久，我茫然的混着日子，时醒时睡，沉长的时光后，我决定昏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可就在我陷入休眠的时，也是奇迹发生之日。
　　我昏昏沉沉，突然觉得冰冷的泥泞中有了隐约的温度，不是太阳炙烤的炽热，而是……似乎是人的温度，属于人的温暖，温和的，柔软的，有，有人发现我了！
　　我猛的清醒，抬头——张开半闭的花瓣，呀，我在心中惊呼！好好看的人！
　　是一个男子，好清俊！
　　也许，他在凡世很一般，也许，是因为我没见过人类，才觉着他这般好看。
　　我被他连根拔起，轻轻的裹进一片软纱中，舒服的躺在他的腰际，思忖着他的来历，为何这么险的山巅，会有人来？为何这么寒冷的阴地，人会受得住？……问题越积越多，从未思考过问题的我，脑袋一阵一阵的疼。干脆抛开所有问题，静静享受着走动的颠簸。
　　总之，我被人发现了，总之，我要去凡世了！
　　我的心雀跃着，却不知自己，要目睹那般惨烈的场面，更不知自己，会被视为不祥。
　　而所有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叫——麒麟兰，仅仅因为，我的颜色是不同于同类的血红色，红得那么妖艳，仿佛刚流出的鲜血，我的同类，却只有寻常的淡蓝。
　　若我能预知未来，那么，就算永远禁锢在阴寒潮湿的地底，我也绝不会向地面探出一丝嫩芽，更不会因为向往光明，而开出血色的红花！
　　然，一切都晚了……
　　我，已来到凡间……
　　灾难，已然开始……

　　不知在白绸里躺了几日，只是凭感觉，下山的路必定非常遥远，走这许久，竟还未停下，我不由暗暗佩服这年轻人的坚毅。要知这山除了花草猛兽，什么也没有，凡人若想探险，不，是寻死，定是最好的去处，可他就这样轻易把我从山尖带走了，这样的人，问世间能有几何？
　　只要贴近人类，我便可以感知他们的心情，这是我刚刚得到的结论——因为我能体会到他心中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兴奋，也正是如此，我虽然没有说话的能力，却再也没了往日的孤独，只想站在山崖上，大喊几声，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终于，摇晃停止了，我被装进一个红色的锦囊，轻轻挂在一个女子的颈间，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摇摆，重新开始我沉长而孤寂的，默默的观望……只是换了地点而已……
　　我必须提醒自己，我，只是局外人，从头到尾，我只是故事的阅读者……

　　“不会凋谢么？”当我缀上那女子颈间时，她柔声问。
　　“不会，这血红麒麟兰，是不会凋谢的……除非它生出自己的意识，厌了这世间，自焚而尽。”这声音的主人，大概是带我下山的男子吧？他说的话于我，可是分毫不差，放心吧，对这世间我好奇得很，断不会早早凋零的，我在心中默默安慰。
　　“是这样啊……”那女子似信非信，顿了顿，立刻扬起笑颜，道：“那就希望它永远绽放咯。”说罢，轻轻抚着颈间的锦囊，传来一阵阵温暖。
　　呵呵，原来是一对鸳鸯啊，我在心中窃笑。若我知道他们的未来，也许，我只能嘤嘤哭泣……

　　——往事——

　　宁静的西子湖畔，静立着一个女子，淡蓝的衣衫，瘦削的背影，微风拂过脸颊，扬起发丝，她绝美的面容，掩隐不住淡淡的忧愁，回头，转身，对靠树临风而立的男子道：“我……我没有告诉爹娘……”
　　“哼……”男子冷俊的脸上钩起好看的弧线，轻哼一声：“我们在一起这许久，你还是畏惧你的爹娘么？”
　　“我，我不是畏惧，是，是我怕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后被吓着啊……”女子急于辩解，不禁有些结巴。
　　“因为寒冰殿？”男子复问。
　　“说实话，”女子仿佛斟酌着语句，良久，开口：“光你的名字说出去，已经能骇死一大群人，更何况……”女子顿下不说话了，只是脸颊飞起一片绯红。
　　男子没了先前的冷漠，只是甚似嘲讽的道：“你爹是当朝宰相，我这等小人物，他怎会害怕？”
　　“小人物？！”女子惊呼：“墨萧，若你也算小人物，那连朝廷也畏而远之寒冰殿又算什么？！若你也称之为小人物，那天下的人民，又是何物？！”他这一番冷嘲热讽的言辞，的确令女子大为恼火。
　　的确，墨萧，不是小人物，是寒冰殿仅次于首位杀手清玉的第二杀手，人们闻名丧胆的危险人物。而寒冰殿，则是位于昆仑山巅令中原人士闻之而颤栗的神秘组织，不但人人精通武学，还精修术法和五行术数，每名坐下弟子，必定身怀绝技。
　　传说，那是个美丽的梦幻般的殿宇……
　　传说，那是个绮丽却冰冷的囚笼……
　　传说，那是个冷漠得近乎没有生机的殿堂……
　　也许因为这个，造就了墨萧冷漠隔世的性格——连对自己炽爱的女子，也免不了冷嘲热讽，还好，紫凝了解他，也免去许多不必要的争吵。

　　“墨萧，我们不谈这些好么？”紫凝甚似乞求。
　　“那……”
　　“听说遥远的雪域之巅，”紫凝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那儿有一种草叫麒麟兰，百年发一芽，千年开一花，开花后便不再凋零，可以入药，多为蓝色，可其中也有异类，可以开出瑰丽的血红的花朵……我想……那花一定很美罢！”她静静的看着天空，脸上渗透出向往的宁静，那种表情，叫与世无挣……
　　“你喜欢么？”墨萧问。
　　“只是想想罢了，我连见也没见过，哪来的喜欢？”深嘘口气，紫凝叹息。
　　“只要你喜欢，我去寻来便是。”
　　“没影儿的事，你当真作甚？”紫凝急忙制止，她明白，若墨萧下定决心，是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的，与其让他去寻没影的空梦，不若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怎么？难不成你还怕我死在雪域？”
　　“哎呀！”紫凝连忙去捂他的嘴，怨他：“我是不想你走远，以后，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好么？”
　　“好，好，我不说便是。”墨萧拥她入怀，用下巴磕着她的额头，笑：“我是说真的，像我这样整天撕杀于江湖，不定哪天就向阎王报道去了。”
　　“又来了，又来了！”紫凝推开他，赌气似的坐到湖边。
　　“本性，本性。”
　　“本性也得把它移了！”
　　“尽量，尽量，我只能保证尽量。”仿佛和父母讨价还价的小孩子。
　　“尽量就好。”紫凝不知，此时墨萧心中想的，却是另一番情景
　　——放心吧，我一定将麒麟兰带到你眼前，一定！
　　而且，我要寻到最罕见的，绯色的麒麟兰。
　　于是，他假借执行任务，去往雪域，去寻那梦幻般渺茫的梦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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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墨萧带着绯色麒麟兰，也就是我，来到云紫凝身边，紫凝看见我的喜悦，是无可言喻的。
　　也是自此，开始了他们的悲剧……
　　我不能帮助他们，因为，我，只是孤独的守望者，没有丝毫开口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