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戏言（女帝）》由天

25、谁家新人守空房

　　沈御医赶到后，一番号脉、开药、针灸、按压，好不容易才让杨将军有了意识。恰好小学徒的药也煎好了，白绫接过来用小勺喂给杨将军。
　　杨燕祺站在一边，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竟是红了眼眶。
　　平时看着粗枝大叶的，竟也是个大孝子。
　　沈御医忙完一通，从牢中走了出来，拱手向弛瑜解释道：“杨将军虽身有旧疾，但本不至于如此，怕是牢中食物过分寒凉，这才……”
　　弛瑜听得心里一紧，生怕杨燕祺听出端倪，忙悄悄给沈御医使眼色。
　　而沈御医这边还没明白弛瑜想表达的意思，那边杨燕祺已经扑上去把那牢头按在地上一顿胖揍，一边揍还一边喊：“老子给你的钱白给了？你他娘的都给我爹吃了什么？”
　　弛瑜站在旁边有些蒙，倒也不阻拦，反正这牢头她也想打。

　　片刻后，弛瑜与杨燕祺在狱卒吃饭的桌子旁面对面坐下，牢头满脸贴着沈御医给的狗皮膏药，颤巍巍地给他俩倒茶。
　　杨燕祺一动不动地盯着弛瑜。
　　谁能想到那个被他一拳打出胆汁的无赖、那个晚风中昂首挺胸的姑娘，竟是大南的皇帝。
　　这个弯子，杨燕祺一时半会转不过来。
　　弛瑜不论是行走还是站立，姿态都不似寻常姑娘。在杨燕祺眼中那些塌肩驼背的女孩子纵是模样再俊俏，也显得十分小气，而弛瑜这样站如松、行如风的，倒是很对他的胃口。他是想过找到那小姑娘就找媒人上门提亲。如今见是见到了，情况却有些出乎意料。
　　“陛、陛下一直知道我是谁？”杨燕祺试探着问。
　　他们俩见过两次，每次都极为尴尬，弛瑜不想多言，敷衍道：“只是眼熟，后来才记起来。”
　　“那日我夜闯天牢一事……”
　　弛瑜闭了下眼，倏忽又睁开，下定决心般点头道：“是朕压下来的。”
　　“那后来我被放出去……”
　　“朕登基后理应大赦天下。”
　　“那听说我出狱后很快有大夫来为我爹诊治过……”
　　“朕早先确实已经让沈御医看过杨将军的病情。”
　　杨燕祺终于离开凳子，“扑通”一声跪在弛瑜眼前：“臣杨燕祺，谢陛下大恩！”
　　弛瑜别过脸去喝了口水，也不多看他，开始下套：“起来吧。朕从小敬重杨将军仁义，如今能为杨将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朕心里也是宽慰的。只是杨将军病情已如此严重，如若继续住在牢中，怕是……”
　　杨燕祺本已经站起来一半了，闻言重又跪了下去：“求陛下救救我爹！”
　　弛瑜坦言道：“你应知道，朕这个皇位坐得并不算稳。杨真将军是先帝的罪人，朕才称新帝便释放杨真将军，必会落人口实。”
　　“可陛下一定有办法的！我爹他一辈子为大南效力，怎能因为一场败仗就打入天牢？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葫芦口大败，错并不全在我爹，分明是那狗屁甄王……”杨燕祺刚跳起来骂到一半，突然觉得骂过了火，静了一下又觉得反正弛瑜与她大哥不和，又接着道，“分明那甄王下达的军令也正中犰人下怀，最后倒是把罪名推了个一干二净！”
　　张弛臻封王所得名号为“甄”，只不过之前鲜少有人叫他甄王，都称他为“长皇子”。
　　弛瑜登基后，“甄王”这一称呼才派上了用场。
　　杨燕祺话说得是不假，但他似乎忘了先将军队带进包围中的也是他爹。
　　不过弛瑜现在并不想和他理论这个，继续道：“办法不是没有。朕想过若是杨真将军能重返沙场、戴罪立功，也好释放杨真将军，重还他将领军衔，可如今看来此路不通——不过，若是杨公子能代父立下战功，那朕便有了释放杨将军的理由。”
　　弛瑜把尹人抛给她的这个绣球接得很漂亮：“若你愿意，朕便安排你前去北地，率领丰谷关军队作战。只要你能收复葫芦口，杨真将军便能重见天日。”
　　而杨燕祺别无他法，只得钻进了尹人与弛瑜合谋的圈套中：“好，我去北地！”

　　与此同时，慕金楼中。
　　尹人早已沐浴更衣，点了几盏烛灯，躺在床上发呆。
　　阿阳反复敲了三遍门，确定尹人不是在换衣裳，这才端着宵夜进来：“少爷，您又不是在看书，点这么多蜡烛做什么，吓得我还以为房里着火了呢。”
　　尹人未应，只翻了个身去看今天的夜宵是什么。
　　螃蟹，剥好的螃蟹，一整碗全是蟹肉蟹膏蟹黄，浇了香油和醋。
　　尹人又把身子转了回去，似乎这还不和他的胃口。
　　阿阳看着他这样子叹了口气：“少爷天生就是享福的命，哪里知道剥螃蟹的麻烦。这里面是最大的两只了，夏老先生专程吩咐我剥了送来的。夏老先生也真是可怜，人还在气头上呢，还不忘待少爷好。”
　　“他才不气呢，”尹人揉揉眼，似乎有些困了，“男后入宫前，皇帝与男子在宫外私会，这事情传出去丢的总归是她这个皇帝的脸，夏老头高兴还来不及。”
　　“咦，是这样吗？”阿阳又是一脸顿悟——她只想到尹人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夏老先生一定又是要大发雷霆，被尹人这么一提醒才记起这是丢张弛瑜的人，突然又对尹人的阴险感到一阵恶寒。
　　看来，尹人真的要与张氏皇族斗到底了。
　　阿阳看着满屋烛光，忽开口道：“少爷，我最近有些害怕了。”
　　“关你何事？”
　　“我是知道夏老先生想让少爷做皇帝，我也知道你们一直在筹划些什么，但我总以为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没想到事情这就已经开始了。”阿阳说着又一口气叹出来，这些话她也憋了很久了，“先帝驾崩那晚的行动，是少爷自作主张，还是夏老先生同意的？”
　　“是夏老先生同意的。”尹人答得很爽快。人活着总需要一个用来说话的对象，阿阳便是尹人选中的那个听众，他不介意在唯一的听众面前多说两句：“小皇帝在楼里中毒那天，我便与夏老先生商议要扶她上位了。从女皇帝手中夺天下比从男皇帝手中夺天下要容易的多，这个账夏老先生算得过来。”
　　“少爷不怕死吗……”
　　“能害死我的人，还没出生。”
　　“那那个小皇帝怎么办呢，”阿阳也顺着尹人的说法这么称呼弛瑜，“少爷不是还有点喜欢她吗？”
　　尹人原本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闻言忽又笑起来：“这个嘛，再说吧。”
　　阿阳听得一头雾水，忽又记起了什么：“对了，今天就是封后的日子了……”
　　“我知道。”
　　“这么说那小皇帝现在应当与她的皇后在一起呢……”
　　“那又如何？他俩今夜圆不了房。”尹人扬起嘴角，为他周密的计划而得意洋洋，“估计现在她人都不在寝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