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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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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十五岁,我眉目如画,风姿绰约。
独倚窗前向下俯视,府外人影攒动院府林立。愕然心底升起一阵惆怅。
在府中这十年,分分离离,似也看透这世间冷暖。先是母亲的逝去,再是涯让的离开,种种。难道真的是幸福被想象得太逼真一时竟看不出破绽么?
我以为只要装几年愚笨,躲过几房夫人的算计,待日后我羽翼丰满时时再显露自己,那样便可以让母亲过得舒服些。可是,母亲却未等到这一刻。我以为只要好好的,便能拥有涯让的兄长之爱,从而摆脱我上一世无亲无故的悲惨。但上天弄人,在我失去一个亲人后,涯让也远行求学离我而去。我以为,以为我能幸福,但却在这韶华之年失去了一切。
母亲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死的。
那日,母亲在屋内刺绣,忽然有一阵嘟嘟的声音传来。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母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手止不住地抖,然后她给我盖好被子,匆忙离开。
见她的身影走远,我悄然起身,偷偷得跟了上去。她去了离园。
夜晚,只有当空明月。母亲站在石阶上平静的道:“出来吧。”
忽然一个身影从檐上跳下,站在那与母亲对视。
“锦颜,好久不见。”那人道。
我心里一惊,难道母亲还有一层身份。
“呵,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然后她向我来时的方向看了看,眼中露出不舍之情。想她是记挂着我的吧。我咬咬唇继续爬在那一动不动。
片刻,母亲眼露精光对来者说:“来吧。”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与男子打起来。打斗中那男子说:“圣女,你这又是何必呢?只要你交出太魂笛,我们一切都好说。”
母亲嗤之:“飞天流欠我姐姐一条命我要太魂笛陪葬。”
“圣女,难道你就不为自己想想么?”
此刻,两方已停止打斗,母亲满脸泪痕望着和黑衣人 ,一阵大笑说:“我姐妹有太魂笛陪葬,此生足矣。”语毕,伏剑而亡。
刹那,血溅在脸上,慢慢晕开。皮肤寸寸化开似被溶解一般,然后母亲的脸竟神奇的换成了另一的容貌。
那张脸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嘴角一抹微笑平添了妩媚。我和那黑衣人同时怔住,良久。他自语道:“十八年了,又一次见到这张脸,依然是这么摄人心魄。”然后他的眼角躺下一行清泪。借着月光,我看清他的脸,英俊,刚毅,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大气。它望着母亲的眼神,隐忍,悲痛。。。。。。
是爱过吧,不然不会这般失了风度。
此时,我躲在角落里用力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最后,我的防线轰然崩塌,我冲过去,跪在母亲身旁,低低的唤了声娘。
那人先是一愣,看着我欲言又止,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愣,就跳上房顶,没了身影。
我抚着那张脸,如此惊世的容颜,却终归是红颜薄命。
我脱下衣裳,盖在母亲身上,说:“娘,等着凉儿回来。”然后我提着一盏灯,直奔月锦川的宅院。
见到月锦川时,他正穿着松散的内袍品茶,他见我一个人前来微微一愣,然后问:“有事?”我直统统地跪下去唤:“爹。”这时我第一次这样叫他。
随即,他又是一愣。扶我起来说:“起来说话。”
我哽咽着说:“请您随我去别院走一趟。”
月锦川微微皱眉,说了一声好,然后披衣随我来到离园。
不远处就是母亲的尸体,走进了,我便不再上前,月锦川也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栗。猛地,他扑上去抱着母亲,泪流不止。
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也这般真情流露。母亲,枉我历经两世自语聪明,却终是看不透这男欢女爱,愁情万续。
那一夜,我们坐在石阶上,守着母亲的尸体哭至天明。
第二日,未惊动任何人,月锦川就派人将母亲葬入祖坟。事后,他几次让我搬去他的自若居都被我回绝了。我要守着冷幽小筑,这里有很多与母亲有关的点滴让我去回忆。
而那以后,闻娘便失踪了,再未见过。
[下]
十三岁的时候,涯让已是翩翩美少年。皓齿明眸,眉清目秀。
几年间,他的性子敛了很多,读书,习武,他都做得极认真。自母亲过世后,他是唯一陪伴我的人,给予我安慰,费尽心机的讨我欢心,这些好,我都懂。
可是,突然之间他却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月锦川要送他去云州拜师。在那有最好的老师和武艺超群的师傅,虽不比沧州却也人杰地灵。
涯让来向我告别,他叫我不要记挂他,他会好好的。三五年后他就会回来。然后好好照顾我,不再受流离之苦。他说那时他便有能力护我周全,他叫我等他。
原来,他是知道的,我身虽在府中心却无时无刻不在受流离之苦。原来,他都懂。
第二日,我在阁楼上目送他离开。
我想再换他一声涯让哥哥,却也不能。朱门大开,侍童牵着马,涯让在马上和众人作别。三夫人泣涕如雨,涯让一脸不舍。
最后,还是走了,我急忙拿出笛子,向他远去的方向走一曲[离情],涯让听到了,回首,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那首[离情]我从不知可以吹出那么多情感,忧伤的,痛苦的,不舍的,思念的。。。。。。。我想,这曲子便是我的泪了,从小楼上一泄千里,直流到涯让心里去。
千愁万绪皆不语,只为一笛曲。
涯让三步一回头,最后终策马而去,尘土飞扬,他的身影渐渐不见。
而后几年,冷幽小筑更加冷清,在无人与我吹笛抚琴,意兴阑珊。那股寂寥,冷彻心骨。
有时月锦川会来,与我在阁楼上饮茶谈天,似乎他在我面前已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父亲,倒像是相交多年的友人。自母亲逝后,他经常会差人送来一些松脆可口的糕点或是一些平日里吃不到的异地特产。饮食起居尤为关心。这份心,倒也让人感动。
他最常说的话就是委屈你了,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知那句话究竟是对母亲说的还是对我说的。总之让人觉得无限伤感。
人说情场失意,官场得意。月锦川恰恰应证了这句话。在母亲死后的那个冬天,月锦川做了回隐国的南相。
如今,又是春季。算来,母亲已走了六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