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云》枇杷尢月

5、人间四月芳菲尽（五）

　　一阵良久的沉静，忽闻殿外的内侍高唱一句“静贵妃驾到”。
　　朱钗玉环环绕，傅静莲步轻移走进殿内，体态玲珑，身上轻裹着一层水红色的罗衣，裙摆如同飘逸的流云萎谢在地，浑身上下气质天成，宛若沉静明媚的天仙落入凡间。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座前那人温柔有礼，盈盈拜倒。
　　皇帝却好似没听见她问安一般，只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太后温柔地出声：“静儿也来了，今日哀家这长乐宫也不知沾了什么喜气，人都来齐了。好孩子，快起来坐吧。”
　　傅静依言起身，目光首先却是落在了一旁佉云的身上，眼波流转，道：“公主也进宫了，我与公主也许久未见了，还是年初她进宫贺岁的时候见过呢。皇上知道公主进宫也不告诉臣妾一声。”
　　太后看一眼傅静，朝一直沉默地皇帝使了一个眼色，笑道：“你来得正好，方才哀家和皇帝才说到要为佉云选一个夫家，怎么说你也算她皇嫂，又是过来人，依你看这上京哪一家能配得上我们佉云？”
　　傅静一听，眼眸一亮，顿时眉开眼笑，朝佉云贺喜。
　　傅静亲热地挽住皇帝的胳膊，说道：“臣妾瞧皇上不说话，莫非是舍不得公主？”
　　“皇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公主的人年龄也不小啦，皇上与公主兄妹情深，那便好好为公主把关，挑个好驸马，您说是么？”
　　皇帝似乎真的被说动，朝两个热切做媒的女人微微一笑，开口道：“怎么把关，你倒是说说看？”
　　傅静将上京有头有脸的人家皆说了一遍，太后也在一旁细细挑选。
　　作为主角的佉云却心不在焉，刚刚乍一听太后的话还有些惊慌，只看一眼皇帝的反应她的一颗心便稳稳地落下来了。
　　贵为金越的公主，又兼才貌双全，况且自古有人就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若真能顺利嫁人，又怎么会拖到十七岁。
　　到如今她还“孀居”在外未能嫁人，自始至终都是金越皇帝的一句话罢了。

　　“皇上，你看怎么样？”傅静和太后终于甄选完毕。
　　皇帝只是眼中含笑地看向太后，随后到：“公主甄选驸马，事关重大，况且还是佉云的驸马，朕必定是尽一百个心。此事还需慢慢商讨，也要看佉云自己的意思，太后觉得呢？”
　　太后失笑，对傅静使一个颜色，说道：“还真是，瞧我们俩说得热火朝天的，都没问问佉云的意思，回头要是夫婿选得不好，可就怪我们俩了。”
　　傅静高兴道：“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不如传旨将京中适龄的朝臣或者世家子弟都召进宫来，让公主亲自挑选，太后以为如何？”
　　“这主意倒是不错，你看如何？”傅太后轻声询问佉云的意见。说了一晚上，最后如果真的只是草草地鸣金收兵，也太对不住傅静和傅太后精心地演的这一场戏了。
　　佉云心中冷笑，面上却作乖巧娇羞状，道：“太后关爱，佉云一切听从太后的安排。”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来自皇帝的那道沉重的目光。她敏锐地捕捉到他向她传达的不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夜色阑静，涪陵宫内，众侍女井然有序地为静贵妃宽衣洗漱。不一会儿就梳洗完毕，静贵妃缓步走进寝殿，皇帝正拿了一卷书站在窗前，一动不动，静贵妃站在门口许久，也不见皇帝回头看她，也不翻动手中的书页，很明显，他在发呆，或者说，他在想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她垂下脸，眼神中又一丝晦暗闪过，抬起头来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过。
　　“陛下。”青葱玉指伸过来抽走了皇帝手中的书卷，静贵妃随手将书扔在桌台上，只披着一层轻绡身体贴近，侧身搂住皇帝的身体，头轻轻地倚靠在皇帝的肩头。
　　皇帝顺手轻轻抱住她，含笑问道：“怎么？”
　　静贵妃不出声，只是闷闷地倚靠在皇帝的肩头。
　　皇帝终于有所察觉，将她拉至面前，低头查看她的神色。静贵妃只是将头别向另一边，微微撅嘴做不悦状。
　　皇帝笑了，一把抱住她，将她环在怀里，低声哄道：“是谁惹我的静贵妃生气了？”说完，他便悄悄伸手至怀中人的腋下。
　　静贵妃一下被惊得要弹跳开去，不料被皇帝一把捉住，顿时被皇帝挠得笑得歪倒在皇帝怀中。只几下，静贵妃便撑不住连连告饶，乌发微散，轻纱半褪，一双眸子也含了灵动的笑意注视着皇帝。佳人低头，俏脸飞红，皇帝终于心动，一把将怀中人抱起稳步朝内殿的锦罗床边走去。
　　那副温暖精壮的身躯覆上来，静贵妃便乖顺地环抱住。
　　皇帝似乎不着急，颇有耐心地闭着眼不断亲吻着她的脖颈和胸口。她随着她或急或缓，如风中飘零的叶子般，只牢牢抱紧眼前温暖的身躯，最终在一阵急促地进攻中失声低唤：“三哥。”
　　身上那人也随着她那一声温柔的低唤尽泻而出。
　　皇帝喘着气翻身睡在一旁，他始终闭着眼睛，只剩光裸的胸膛上下起伏。脑中一片清明，他仿佛还在回想方才那一声娇柔妩媚的低声呼唤。
　　这世上，会叫他三哥的女子，只有两个人。他仿佛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似苦涩又似甜蜜。
　　静贵妃无声地靠近，缓缓抱住这个天下至尊，与自己同床异梦的牵绊她一生的男人。
　　这个初夏的夜晚，热的是世间万物，却暖不了两颗甘愿封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