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一生》深度拖延症患者

6、

　　梦中又见卿泪颜，声泪俱落扰心间。
　　匆忙逃脱遇无忧，光脚有理卿觉愁。
　　南阳一日游街市，巧遇盟主膝下子。
　　再见未缪心纷乱，卿情终得全解脱。
　　一梦惊得数人忧，后知曾唤君名咎。

　　“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这是...我在宫里的卧房，桌边似乎坐着一个人，背影十分眼熟。“枫叶初丹桷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是尹忆卿？我迈开步子想走过去，双脚却在原地动弹不得，两行清泪顺着我的双颊流下，胸腔一阵一阵的钝痛，这时尹忆卿突然转身，双眸溢满悲戚，紧紧地盯住我，他说：“我好想再看他一眼，我好想...再见他一面。”谁？你要见谁？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脑内徘徊很久，我竟想不出那人的轮廓，眼前闪过忘卿宫里和忆卿较亲近的人的面容，闪过咎的面容，最后定格在乔森的面容上，我心下一紧后而又恢复平静，那不是乔森，虽然有七分相像，可那却是我曾见过的萧未缪的脸。就在我想起萧未缪的同时，尹忆卿的情绪激动起来，身影变得忽隐忽现，嘴唇轻启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待我细究他说的内容，耳边突然传来乐儿慌张的叫声，声音由远及近。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醒一醒！快醒一醒啊！”我微微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乐儿焦急担心的样子，见我终于醒过来才稍稍平静一点。“主子，你刚刚一直在挣扎着叫一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事，替我倒杯水来。”支开乐儿我倚在床头开始思考方才的梦，尹忆卿对萧未缪的感情能够干扰到我，也就是说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忆卿的意识，倘若日后要对付萧未缪，这份意识会不会影响到我。想到这我不经有些心浮气躁，抬眼向四周望了望，看这屋内结构想是到了南阳的别庄里，估计途中在马车上睡着被阡墨送了进来，不知怎么得，那晚在书房倒下时被咎抱到床上的一幕，在眼前一闪而过，想想还没回来的人，只觉更加浮躁。

　　“主子，水来了。才刚到卯时，要不你喝完再睡会儿吧。”

　　想我也是睡不着了，就摇摇头吩咐乐儿伺候我起身洗漱，待梳洗完便叫乐儿带路向前厅走去，一路上发现这别庄连庭园的设计都和宫内的很像，只是这些来来回回的侍卫叫我有些在意。“乐儿，这些侍卫是别庄的？”

　　“回主子，侍卫是从盟主府调来的，笙盟主交代一定要保证前来贺寿的门派在南阳的安全。”

　　“是吗。”保证安全？只怕监视一词更为恰当吧。方及前厅门口，伊贽和意书就从里面迎了过来，意书一把搭上我的脉门，伊贽从头摸到脚不停念叨：“瘦了瘦了。”无奈我看向一脸从容看好戏的阡墨，又看向同样无能为力的尚佑篱原，再看向低头死死盯着脚尖的吴生，怎么办，我真的好想念小咎。“额....那个，我有点饿，先用早膳吧。”两人一听我说饿了，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忙把我摁在饭桌前坐下，吩咐下人上菜，关键时刻只有自己靠得住，唉...一顿早饭其乐融融的结束了，兴师问罪开始了，我看着伊贽写满‘我很不满，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的脸，很果断地一把抓住准备开溜的阡墨。

　　“主子！咎是你的贴身影卫，怎可以他说想去北阳就放他去呢！你太纵容下属了！万一你途中有个闪失，我们怎么担待的起！”

　　“这....呵呵，你看，阡墨不是还在嘛，从镇上到南阳城内，短短的一段路，有阡墨在就够了，是吧，阡墨。”
　　我在桌下轻轻踢了阡墨一脚，被踢的人会意，刚准备帮腔又被伊贽堵了回去：“阡墨你也是！主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也不知道轻重吗？！贴身影卫是......（此处省略N个字）”

　　见伊贽的重心已经全部转移到阡墨身上，我不顾某人杀人的目光，偷偷移到门口迅速窜出门外，在转角处和一个孩子撞了满怀，仔细一看原来是无忧，似是不理解我为何那么慌张，他从我怀里抬起头，有些狐疑的看看我身后又看看我，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忙扬起如沐春风的笑容：“小忧早，用过早膳了吗？”无忧只是点点头，知道这孩子不大会说话我也没有强求，却在看到他乌黑的脚丫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不穿鞋？他们没拿给你吗？”又是摇摇头。“不喜欢穿？”这次无忧犹豫了下，又点点头。我看的心下一软，揉揉手感不算差的发顶，一把把他抱起来，吩咐身边的下人准备热水再准备双鞋，就带着他朝我屋内走去。屋内坐在床边的无忧一直低着脑袋，像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事，眼睛垂得很低不敢看我，我也故意没出声叫他，等到下人端着盆蹲在他面前准备碰他脚时，他才微微一缩，有些委屈的盯着我。

　　“呵呵...”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走到床边挥退下人，亲自蹲下身去替他洗脚，搓揉脚底时抬头看他一眼，意料之中小脸都皱在了一块儿。“叫你再不穿鞋，地上都是些小石子，光脚跑来跑去不伤你伤谁？”看他有些委屈的撅起嘴我又忍不住一笑：“说，下次还光脚到处跑吗？”这次倒是非常听话的立马摇头，这孩子。

　　“尹！忆！卿！你倒是逍遥快活啊！”

　　哎呀，这么快就被放回来了？我转身看到门外一脸狰狞的阡墨，心情更是大好：“伊贽今天话倒是挺少，那么大声叫我作甚，要弑主吗？”

　　“呵！我倒是想！”阡墨走进屋来见我抓着无忧的脚蹲在床前，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复又瞪着我道：“伊贽叫我带你出去，看看咱们在南阳的店铺，要不然还得再念叨半个时辰，收拾一下就走吧。”听到要去看自家的店铺，我顿时来了兴趣，顺手帮无忧穿好鞋牵起他，阡墨见状有些不赞同道：“你要带这孩子一起去？”

　　“恩，带他出门转转，小孩子总是闷在家里不好。”见我已经决定阡墨也就没再说什么。

　　南阳真不愧是麟国的都城，虽说周边的小镇已经十分繁荣了，可真正进到城内，那热闹是之前没法比的，街边商铺小摊琳琅满目，满大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见无忧也是满眼好奇，我便牵着他到处看，看到路边的糖葫芦时小孩的眼睛更是直勾勾的，怎么说也只是个才十岁的孩子，虽然有些不干净我还是买了一根给他。沿途看了自家的绣庄和镖局很是满意，镖局整顿的尤为不错，在后院看到的几个新镖师都让我不由眼前一亮，这篱原把我的话消化的很好嘛。一旁的阡墨心情似乎也很好，不再计较之前我带着无忧到处跑不务正业的举动，含笑道：“午时了，咱们找家酒楼用完午膳，下午多转几个地方再回去吧。”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阡墨进到一家看似不错的酒楼，在二楼靠窗的雅座坐下。“多点些清淡的素菜。”低头看看身边盯着我的无忧又笑道：“再点些偏甜的糕点。”上菜速度很快，菜肴看上去也很舒服，瞥见身边一只小爪子慢慢向糕点伸去，我拿起筷子轻轻一敲，小爪子迅速缩回，爪子的主人两眼望着我，无声地控诉着。“先乖乖吃饭，别一会儿糕点吃的饭都吃不下去。”

　　阡墨见状不禁打趣道：“我之前怎么没发觉，主子你还有照顾孩子的天赋。”

　　正想贫上几句，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哎呀！抓贼啦！快来人抓贼啊！”随着奔跑和叫喊声及近，只见窗外大街上一小贼手里抓着包裹，边跑边回头看那个大叫的妇人，正当他得意间，人群中窜出一名男子拦住他的去路，见状小贼运起轻功跑上我们这里，我眼神示意阡墨，他迅速会意，抓起桌上的茶杯掷向小贼膝盖，起身将跪倒在地的小贼踩住，而方才那名拦贼的男子也随后飞身上来，见小贼已被制住上前几步向我作揖：“多亏公子出手才没让这贼人逃脱，公子一身狭义笙某佩服！”

　　姓笙？我抬眼打量起眼前的青年，刚毅俊朗的面庞透着少年得志的傲然和气势，听闻笙盟主有一爱子名笙景渊，想必就是他了。“笙公子言重。”

　　“哈哈，公子不必谦虚，这贼人就交由笙某的属下送去官府吧。不知公子大名，笙某是否有幸结识。”

　　“不敢当，笙公子叫我方翎就好。不介意的话，笙公子就留下喝杯茶吧。”

　　“哈哈，好！”

　　告别笙景渊从酒楼出来已是酉时一刻，揉揉被口水揉拧多时的耳朵，不亏是盟主的儿子，这话唠的水平，真是有病我才会想起来和他攀谈。远处太阳就要落山，我们一行人也开始加快脚步往回走，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闯入视线，一瞬间我的脚步和思维全部随着那道身影定格。萧未缪....再一次意识回笼时，我已身处在一片黑暗中，前方有一星半点的白光，我艰难走近，看到了跪坐在地望着某处的尹忆卿，他双脚拖着两条长长的铁链，身上也被铁链束缚，两手极力伸向前方似是想拥抱什么，我顺着他手伸出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身靛蓝长衫站在路边茶楼门口的萧未缪，对方没有看他，只笑着同身边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微长男子攀谈。“未缪....你为何骗我...我死了...你没有一点难过吗？对啊，你为何要难过...啊？哈哈哈哈....你不就是要我死吗...”

　　为何我会在街上陷入一片黑暗，又为何会看到被束缚的尹忆卿，难道是被他残留的意识抢回了本体？“方翎，这是尹忆卿被感情束缚在身体深处的残魂，此时正是他极度动摇最脆弱的时刻，这次你要稳定心性，彻底将其吞噬，否则就算他的残魂占回本体，也活不过两日。”

　　“吞噬他被束缚此地的残魂，那他对萧未缪的这份感情也会归我所有？”

　　“正是，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为你所控制，怎么？担心控制不了这份情痴吗？”

　　“呵！”一声冷喝后，我身体周围闪现金色的光，渐渐将尹忆卿身边那一星半点的白光吞噬，朦胧中我看到尹忆卿微微闭上的双眼，身上的铁链慢慢脱落，你....解脱了吗？两行清泪顺着我和他的眼眶滑落，我知道，尹忆卿真的离开了....

　　彼时我还不知，尹忆卿的意识占领身体后，我晕倒在大街上，阡墨以最快的速度将我带回别庄，付意书赶到时，我的脉搏已渐渐微弱，整个别庄鸡飞狗跳，乐儿在一边哭红了眼，伊贽更是边流泪边质问阡墨出门发生了什么事，好几次都是尚佑上前摁住才不至于情绪失控。好在一个时辰后，我的脉搏渐渐恢复正常，意书大呼不解，方才我几乎命悬一线，现在又一切恢复，虽身体还有些虚弱，却完全不似经历过那样的险状。大约丑时三刻，我缓缓睁开眼，竟然发现阡墨、吴生和几位长老依旧守在床边，见我醒来，除了阡墨外的几人都围在床边不停查看我的情况，知道这次大概真的吓到他们了，我拍拍伊贽颤抖的手安抚道：“大概这段时间太累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别担心。”意书不放心又上前来给我把脉，见实在没什么异状才点点头同意我的说法，好不容易让吴生劝走几位长老，却发现阡墨还站在床边，欲言又止。“怎么？我病一场，把你胆子都给病没了？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不像你。”

　　“今天在街上....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想到我倒下前看到的人，心下一片了然，故作疑惑道：“在街上？好像看到了鸢鸠阁的人，然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不知怎么的，现下又想不起来了。”故意忽略阡墨复杂的眼神，我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扯开：“连累你了，被伊贽训的够呛吧。”

　　“本就是我护主不周。你昏睡那会儿咎来信了，说是三名刺客已经落网，明日返程。今天的事要和他说吗？”

　　“和他说做什么？不用回信了，让他们安心赶路吧。”

　　“你方才昏迷的时候，叫了好几遍他的名字。”

　　“......”我心下一惊，都说人在惊慌时会叫出自己最依赖的人的名字，什么时候，我已经那么信赖他了。“许是一直呆在身边的人离开时间久了有些不习惯，若是没其他事就下去歇着吧。”

　　“属下告退。”不理会阡墨略带狐疑的眼光兀自躺下，想到要回来的人，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