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一生》深度拖延症患者

10、

　　不得不承认的是，咎恢复在外屋守夜的这两天，总能睡的特别安宁。习惯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比如来到这一世短短数月的我，已然习惯辰时起身，任乐儿替我更衣梳洗，也习惯了咎默默出现在我身后，用低沉柔韧的嗓音细细汇报各种事件的进展。

　　“………另外，据右护法今早来报，三名刺客已彻底疯癫。”

　　“差人趁着早膳给他们三人梳洗换身干净的衣服，等我过去。”

　　“是。”

　　“主子，你真会催眠？”

　　“乐儿觉得呢？”

　　“乐儿眼里，主子什么都会！”

　　“呵呵……”

　　用完早膳，带着咎不紧不慢走进三人在的房里，房间四面环墙，没有窗户唯有一扇门，门纸上涂了一层墨，完全不透光，因此我从外面将门推开漏进一室阳光时，听见杂乱的几声惊叫。顺着惊叫声看去，三人目光呆滞空洞，看到人的一瞬间瞳孔瞬间缩小，十分惊恐。吴生见我走近，忙和几个影卫死死摁住挣扎的厉害的三人，三人被摁在地上，张着嘴牙牙学语般的叫唤，眼泪鼻涕口水混着流了满脸也不自知。看这样，效果不错，也不妄事先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

　　见我离三人越来越近，咎忍不住挡在我身前：“主子，这三人虽被废去武功，但疯病者力气极大，恐会伤到你，主子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属下去便是。”

　　“你不是在一边护着吗？” 说罢我拨开咎，走到三人面前站定，几乎是脚贴脚的距离，三人感觉到我靠近挣扎的更加厉害，吴生和影卫几乎压不住他们，身边的咎浑身每个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我倒是气定神闲，别说我现在武功被阡墨操练的算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就算没这自信我也相信身边的咎。

　　不过数秒三人就挣扎的累了慢慢安静下来，我缓缓蹲下，尽量不让衣服发出摩擦声，周围的人全都屏息凝神不敢说话，我也尽量让自己呼吸频率显得平和自然，将身上的气息放柔和，双眼对上其中一人的视线，不具攻击性地深深望进去并保持最温和自然的表情。当我抬起双臂轻轻虚搂着一直和我对视的人的肩膀时，不仅感慨好在自己长着一张儒雅书生甚至稍显阴柔的漂亮脸蛋，一笑就能减去很多攻击力啊。刚想着，怀里本来很安静的人突然撕心裂肺的叫起来，伴随着手脚胡乱的攻击。挨了好几下的我只好一把将人扯进怀里，任凭他在我背上胸前疯狂的捶打，疯子的力气的确大，若不是内力护体我估计早被他捶的吐血，无奈这人根本安定不下来，只因为身边咎越来越重的煞气和杀意。

　　“咎，冷静，你刺激到…” 就在微微偏头说话间，脸上竟被怀里刺客尖锐的指甲划开一条浅浅的口子，几乎同时，咎拔出腰间的短剑，杀气翻涌。疯子除了力气大，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十分脆弱敏感，所以哪里禁得住咎这般戾气，自然挣扎的更加用力，另两个在一旁的刺客也开始惊恐的挣扎攻击，我和吴生几个几乎压不住三人，无奈我只得趁吴生替我制住怀里刺客的同时腾出一只手紧握住咎死死抓着剑的手：“咎！你给我冷静！你这样他只会更用力挣扎、攻击！你想给我增添负担吗？！” 我不知“负担”二字竟这么有用，几乎这两个字一出口，咎周身的戾气便退的干干净净，快速将短剑收回腰间的剑鞘中，仿佛刚才的人不是他一般。嘶…怎么总觉得最近这孩子别扭是治好了，却开始有点儿人格分裂了呢？

　　好不容易感觉三人又慢慢恢复平静，我按照方才的方法轻搂住一个人，在其耳边压低声音，放缓放柔声线道：“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放轻松…”说着微微抓住他的手担在自己脉门上，周围响起吸气声，我能感觉到身边的咎几乎全身僵硬。不慌不忙地继续道：“看，我不会伤害你，只是很有诚意地想和你清谈些许时间。”感觉到担在脉门上的手开始用力，我努力保持身体放松不做反抗，周围的人也努力按耐着上前来制止的冲动，终于在我快要止不住身体本能时，他放开了手。我不动声色地将手转移到他背后改为双手抱住，想来接下来要说的或许会引起他一些反应：“是谁派你们来的？”

　　果然他听到这句话开始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眼睛因为恐惧放大瞳孔缩小，喉间困难的发出咕唔声，挣扎良久才断断续续吐出一个字：“……不…不…”这些人在临近崩溃前仍一再暗示自己，不能供出背后主使，不能说。这种自我暗示已深深印在脑子里以至于疯了后对于背后主使究竟是谁的答案，大脑选择性失忆了，不过也刚好合了我意。我收紧环抱他的双臂，强迫他静下来，用坚定低沉的嗓音穿过他的耳膜，狠狠敲落在他内心里：“是隐泉和皓月门的掌门人，私底勾结，联合指使你们去偷袭盟主的，对不对？”

　　“……唔…不…不……对…”

　　“那是谁？”

　　“……不……不…”

　　“你不说没关系。”我抬头看了眼吴生，吴生心领神会拿出备好的鞭子在身后挥舞，挥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又有影卫将装着水蛭的桶放在三人眼前，激的三人疯狂挣扎大叫。“你喜欢鞭子还是桶里的那些小家伙儿，恩？”

　　“啊……！！唔……不…！不…！”

　　“是隐泉和皓月门的掌门派你们去暗杀盟主的。”这句话用内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传进三人耳里，他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赶忙跟着重复：“啊…是…是隐泉…皓…皓月门的……掌门…！派我们暗杀盟主的…是他们！”

　　“很好。”得到要的结果，我厌恶地推开瘫软在怀里鼻水纵流的人，交代每隔三个时辰逼他们重复一遍便匆匆回去沐浴换衣。没想到这身体比我前世的洁癖还重啊。

　　几个月来着手铺了那么多前奏，盟主寿宴这天终是到了。早上卯时就被阡墨从被子里拉起来，本想打着瞌睡任乐儿摆弄，谁知为了出席今晚盟主的寿宴，伊贽可谓费尽心思替我准备了一套异常隆重且繁琐的装束，于是在乐儿第N次因为我打瞌睡向前冲扯到我头发，并战战兢兢在我身后停止动作看着镜子里的我时，我毅然站起身，扯掉头上的发冠发簪，任青丝随意散着，随手着件长衫提脚走了出去。我承认，我早起容易低血糖起床气极为严重，爷不配合了，爷吃早饭！刚路过一拐角，撞见迎面走来的伊贽和尚佑，再想掉头折返，后面的阡墨乐儿也追了上来，就在这腹背受敌之间，我看向身边陪我一同跑出来的咎，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有这么个听话忠心又顺着我的人真好，要是话能再多一些……咳，此时不宜抱怨太多。我思绪在几秒钟转了好几个弯，殊不知我看着咎的眼神在对方眼里看来，亮闪闪带着委屈又有些狡黠，看得他心猿意马。咎赶紧回神，为免尴尬清了下嗓道：“主子，您有吩咐不妨直说。”

　　真贴心，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咎，我想吃城里那家醉仙楼的糕点。”

　　“属下这就去给主子找。”

　　“我之前和阡墨去过，我带你去。”让你一个人跑了还得了。

　　“可…主子您还要准备今晚参加寿宴的行装，伊长老他们已经来…”

　　“所以咱赶紧走。”

　　“这……”咎看看前后越来越近也越走越快的四人，有些犹豫。

　　“愣着做什么，抱起我从这长廊外面的院子围墙飞出去。”

　　“这……额…是！”见咎还想说什么我狠狠一瞪，果然他老老实实抱起我运着轻功轻松翻出长廊一眨眼到了墙外街上。“方才属下只想问主子为何不自己翻出来？”

　　“没睡够，头晕。”

　　“……”

　　和咎坐在醉仙楼上，想着上次来，这个对面坐着的人还在和我闹别扭远赴北阳，我和阡墨带着小忧在这里碰到盟主之子，然后傍晚回去时，在斜对面茶楼门口，看见了萧未缪。想到那人依旧感觉得到心尖上一阵疼，但也比当时尹忆卿残魄留在体内时的痛要好得多。

　　“主子，那边茶楼有什么不对吗？”咎许是见我举着茶杯走神太久，忍不住探究道。

　　“没什么，都上齐了，吃吧。”

　　申时二刻，天微微暗下来，街边的商铺纷纷收摊，红楼里的姑娘已经站在门外开始拉客，而此刻南阳盟主府的门前却已灯火通明，人们不难发现，从今日辰时开始，这座府的门槛就有被来返送贺礼的下人们踏烂的架势，到了未时起，宾客更是陆陆续续地赶到了府上，各门各派络绎不绝，倒是人称江湖三大势力的鸳鸠阁、忘卿宫及清蛉楼一直未见有人先到，不过大家对这种重角儿总是压轴的道理也习以为常。此刻门口站着被众人围在中间，满脸红光焕发的，正是武林盟主笙耀阳，站在他身边的是其正房杨氏和独子笙景渊，人群里不时传来笙耀阳豪迈爽朗的笑声，似乎之前的暗杀事件并没给他带来太大影响，但究竟是不是真不碍事，众人心里自然都打着小九九。

　　申时三刻，众人听到门外传来府上下人的传叫：“鸳鸠阁萧阁主、萧副阁主到！”话音刚落门口更加热闹了起来，不少人从座位上起身探着头往门外看，只见来人是两位二十有余的少年，长得有些神似，却又不会让人混淆，萧未宇继承其父亲的英俊正气，而萧未缪在似其父亲的俊朗中还夹杂了些许母亲的眉眼，看着还多了些温和。两人虽只是弱冠之年，却已分别掌管三大势力鸳鸠阁的白黑两阁，萧家世代有阁主副阁主之分，分管白黑两阁，一般白阁掌权人也就是阁主为长子，黑阁掌权人副阁主为其孪生弟弟或养子，白阁负责纺织运镖等商业，黑阁负责阁内安全及暗杀交易，黑阁掌权人及弱冠之前，均不能对外走漏身份样貌等消息。而门口笙耀阳早已迎了上去，充分体现对这两人的重视：“二位贤侄可算来了！哈哈！未宇！咱们可两年没见了！今儿一定得好好陪老夫喝一杯！”

　　“那是一定，未宇一定奉陪。笙盟主，这位便是家弟萧未缪。”

　　“未缪见过笙盟主，祝盟主万寿无疆。”

　　“哈哈！借你吉言呐！看看，多好的苗子，前两年你满了弱冠老夫才得以听闻你的名字啊，这两年名声大起，不容小觑啊！好！该让景渊好好和你学学！”

　　“谢盟主谬赞！笙公子也是一表人材…”

　　“萧少侠太抬举景渊了，景渊经常听家父提及两位年少有为，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到时一定好好向两位讨教！”

　　“一定一定。那未宇先带家弟进去，不打扰盟主迎客了，今晚定好好陪盟主喝个痛快！”

　　“好！二位贤侄先请进！”

　　这边刚把两人送进去，就听门外传叫：“清蛉楼凌楼主到！”

　　“你小子！跟萧家两兄弟约好了似的，他们前脚刚进去，你后脚便到了！”

　　来人挥开手中折扇，一双桃花眼随着笑意微微上挑，邪魅勾人，漫不经心笑道：“这不赶巧了。我就是来沾沾盟主的喜气儿，看能不能也活个长命百岁。景渊也越发俊朗了。”这人正是凌翊天！

　　“就数你小子这张嘴会说话！你父亲的身体如何？”

　　“老毛病，不碍事。就是不能亲自来给您老祝寿，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歉意带到，另外准备了份重礼让我千里迢迢背到这来，可累死了我好几匹马，还叫我到这要好好和景渊学学为人之道。”

　　“你小子，是又想从爹这讨匹好马回去吧？”

　　“哈哈！这有何难！今晚过了，让府里马夫带你挑匹你满意的！”

　　“盛意难却，那晚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臭小子花头精真多！先进去吧，没剩几个门派就到齐了。”

　　“不急；晚辈还想等个人。”

　　“等谁？”

　　凌翊天也不说话，站在一边和笙景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盟主站的方向。进去了好几个门派了也没见他动一下，正当笙景渊忍不住又想问时，突然见他一直慵懒平静的眼睛里一亮，整个人气息都变的火热强烈起来，好奇顺着他眼神望去，笙景渊也当场呆立在门口。凌翊天眼神所及处走来的少年，身着一件雪白直襟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用银丝边镶绣着竹叶花纹的滚边，腰间束着月白单色宽腰带，青丝自耳廓上方挑起两簇，绕至脑后随意一条白色发带松松系着。就这样不起眼的一身白，穿在这人身上却让人挪不开眼，温和又淡漠，似不染纤尘又历经世故，清澈又看不到底的眼，唇角若有若无勾起，让人觉得盯着他的目光都是亵渎却又挪不开眼，身边跟来的几个年轻人更是各个俊朗不凡，四个年龄稍长者也毫不显老态，恰恰有岁月沉淀的质感。来人正是尹忆卿。

　　下了马车看到门口的笙耀阳，我唇角习惯性勾起适当的角度，让自己显得谦卑又有一些抱歉。快步上前在他开口前便道：“晚辈来迟了，还望盟主不会怪罪。”
　　笙耀阳努力回想当年见到尹忆卿的模样，长相没太大变化，依旧好看惹眼，但整个人的气质让他觉得十分陌生，难以不用正眼好好端详这少年，不一般呐。“不碍事，你身子骨还没好全，能来就很有诚意了。这一病反倒人精神了不少，这气质都不一样了，有潜力！”

　　“盟主抬举了，您老如此体谅晚辈，晚辈今晚定会送上大礼。”

　　“好！老夫等着！你…”

　　“方少侠！你怎么在这里？你所属何门何派？酒楼那日初始怎没听你提过？”

　　“酒楼那日人多口杂，又太过仓促，一时不好暴露身份，只好用了个化名，并不是有意欺瞒，在下忘卿宫宫主尹忆卿，还请笙少侠见谅。”

　　“无妨无妨！我那日不也没直说姓名嘛。”

　　“原来那日景渊回家来一直和我念叨助他捕获盗贼的方少侠是尹宫主啊！正好，让景渊带你进去，你两…”

　　“笙盟主，便不麻烦景渊了，小卿正是晚辈所等之人，晚辈带他进去吧。”

　　“哦？据老夫所知，尹宫主之前几乎未涉足清蛉楼所在之地，你们如何认识的？”

　　“说来也是缘分，晚辈是在南阳城边境上的小镇认识小卿的，我两相处了几日真觉得相见恨晚，于是约好今日您寿宴上再见。”

　　“哈哈！好！英雄惜英雄啊，那你带他进去吧，今晚都要和老夫好好喝几杯！”

　　“一定。”

　　和笙景渊、凌翊天的再相遇是意料之内，然而凌翊天会在盟主府门口特地留下等我，真正在我意料之外，不过这男人哪次做事不都超出我的预期。一连看到两个大麻烦，我头疼的连继续和盟主寒暄的力气都没了，任凭凌翊天拉着我大摇大摆带着咎这一队人马走进了今晚摆设寿宴的花园。

　　“小翎？小卿？我该叫你什么？”

　　被问及我不急不慢的反问：“凌翊天，凌天，我又该叫你什么？”

　　“叫我翊天。”

　　“……”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儿了。

　　“况且，我字翊天，在姓氏名字上，我都没有骗你。”

　　“……”

　　“还是叫小翎舒服，那是我一个人叫的。为了补偿我，小翎今晚可得好好陪我喝几杯。”

　　“……把手放开有话好说。”

　　“呵呵，小翎真可爱。”

　　“我并不认为可爱是对一个男人的赞美。”

　　“对你，任何赞美之词都适用。”

　　“………”什么相见恨晚相约今日再见，只求从未相见。

　　正在我和凌翊天说话间，感觉到我背后有两道目光，一道阴狠不屑但却一闪而过，一道惊讶复杂炽热久久没有移开。见咎和阡墨也已察觉，眼神变得锐利，我微微一笑。又见面了，萧家两位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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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