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绿衣蓝色

9、九、情到深处不自知

　　九、情到深处不自知
　　自那日相亲之后，林嘉再没找我，倒是宋海宁积极得很，一再打电话，说些有的没的。引得我十分苦恼。不过跟宋海宁说明自己并不是想结婚，目前只是为了应付爸妈之后，他倒也放得开，大气的说以后还可以做朋友之后，便不再来电话了。也让我松了口气。
　　好在托许真找的工作有了眉目，是在省图书馆里的工作。许真来找我去图书馆面试。她开车来接我，说是顺便来看看我爸妈。
　　妈和我在厨房里忙，许真和我爸在客厅聊天，我侧过头去看他们俩，那场景却让我微微难受，他们像是一对父女，父慈女孝，我心底发堵，却也是撇过头。爸和我之间，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即便是我回来了，爸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极少和我说话。此刻见他和许真聊得开心，却是酸从中来。
　　我一生对感情都是执着的，常常要求纯粹，却失去更多，我自以为是的厚爱，在别人眼中却是拙劣的演技。爸觉得我不够乖巧懂事，妈和我不够亲厚。这些年我在外，爸妈没有找过我，弟弟年长起来，让我欣慰，我对爸妈始终有说不出口的苦涩。这些都是年幼时留下的隐痛。还好弟弟对我还算亲厚。
　　妈不知道我看见许真和爸聊天时心中想了这么多。只是一个劲儿吩咐我切菜洗菜，我木讷的应着，心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五年，爸妈没有问过我，没有找过我。也许，许真告诉爸妈了，也许爸妈是想我自己能够想明白再回来，可是，为什么，我会离开呢？
　　我一时想太多，妈叫我：“知敏？知敏？敏儿？…”我半天没有回过神。妈走过来拿着铲子敲着案台说“顾知敏，你在干嘛？”
　　“啊…哦，切菜呢！”我回神。看着妈妈，她上了年纪，脸上的皱纹因为说话而生动起来。我想要的是无非是家人，朋友，爱人都在身边。如今，这样的生活比之五年前好太多，已是我多年渴求的，我如今还想要更多吗？未免太贪心。
　　“妈，快炒菜啦，许真和爸该饿了。”我垂下眼睛，不再深究。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至少爸妈是开心的，这些年我不在，只有许真来看看爸妈。许真对我也是很好的，我还有什么计较的呢？我努力笑开，不想再被束缚，父母健在，已是最大的幸福。
　　工作在南城省里，我也不能住在家里了，得去南城住。妈很乐意，因为她说这样可以多和宋海宁接触。妈似乎很喜欢宋海宁，可是妈并没有见过宋海宁，我心里好笑，妈妈这是什么逻辑？
　　我收拾了一些东西，看着梳妆台抽屉里的白色盒子，犹豫良久，还是收起来塞到行李箱里，带着它，总觉得心安。
　　出门和爸妈道别，妈很啰嗦，却还是让我温暖。
　　妈说：“敏儿，你要注意休息，有空就回来，多和宋海宁出去玩儿…”
　　爸坐在沙发上没动，盯着电视看。许真下楼取车，我站在门口听完妈的吩咐，转过头对爸说“爸，我先走了，有空再回来看你们，南城离家也不远。”
　　爸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我低头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许真在楼下催促，我提着行李就下楼了。出了院门，我再想五年前我也是这样离开的，那时候，爸妈不在家，也根本没人管我。我走到大门口回过头看着楼上，阳台上是爸站在那里，好似目送我一般。五年前我根本没回头，走得决绝，不给自己留后路，而现在，我更容易屈从于现实温暖，我会回头，而我一回头就看见爸爸站在那里，目送我离开。这些，驱散了我心底的凉意，我想要的不过如此。因而之前因许真和爸聊天而升起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一路无话。
　　工作面试很顺利，最大的问题是住哪里。
　　许真说，“先住我家吧！只是离省图书馆有点儿远”。
　　我点点头，“嗯，我想先住你家，然后自己在南城看一套房子买下来住。”
　　许真一边把我的行李往她家拿，一边问，“怎么想要买房子？”
　　我跟着她，帮她打开门，把东西丢在门口，进了屋子坐在沙发上感叹，“累死我了，好重。”
　　许真倒了一杯水递给我，“问你呢？怎么想买房子了？”
　　“嗯，我不可能一直跟我爸妈住，我弟弟在省医院工作，我买房子了他就不用住医院宿舍，可以和我一起住，我也可以照顾他。我工作比较清闲。”
　　我想自己买房子，也是因为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何况我也是真的想多和知恒呆在一起，他是医生，平时会很累。
　　许真也做到沙发上，“那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还没有，我会多回去看看他们，还有爷爷，但买房子也算是我自己的事吧，反正这么多年爸妈也没怎么管过我。”我知道，路是我自己的，灯塔也是我自己的。只是现在，我少了太多年少时的任性妄为，不计后果。我害怕未知的忐忑，渴求安稳。
　　“那要我帮你留意合适的房子吗？”许真见我态度有些生硬，也就不再追问。拣了避重就轻的话题来说。
　　“嗯，好，不用太大，实用方便就好”我点点头。房子的事，暂时这样敲定了。
　　“哦，对了，知敏，纪婉打电话问我，说让你去她家看看她的孩子，说是让你做宝宝的干妈。”许真似乎有些疲惫，侧躺在沙发上对我说
　　“喔，她什么时候说的？”我想，上次乐玉婚礼纪婉是有让我去看孩子，但是那天彼此也没留联系方式，我就给忘记了。
　　“昨天打电话来问我的。”许真漫不经心的回答。
　　“那你要去吗？”我心想，许真和程释还有纪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孩子满月我就看过了。”许真闭上眼睛，神色更是倦怠。
　　我愣了愣神，“好。你把她家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
　　许真似乎睡着了，不再应我，我心里却是想着程释和许真的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追问，许真的样子，像是不再想提及程释。
　　“许真，我爸妈都急着让我相亲结婚了，你什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避开程释，反问许真结婚的事，我想也许许真会告诉我她和程释的起起落落。
　　许真躺在沙发上的头挪到我腿上，抱着靠枕闷声闷气的说，“我不结婚了，等你结婚后，你养我。”颇有孩子气的话从许真口中说出来，却让我心生凉意，似乎是看破红尘的落寞一般。
　　我嗤笑一声，“许真，你和程释……究竟怎么回事儿？”
　　“敏，世上有很多事和人，并不一定是眼见为实，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你。在你眼中，程释爱我，可是是否爱我，只有我自己才是真正知道的。敏，有时候你太决绝了，没给自己留退路，也不给别人解释的余地，这样未免太自以为是。”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睛也会欺骗自己吗？许真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敏，我和程释，早就貌合神离，我不愿意爱一个假装很爱我的人。程释和纪婉本是旧识，只是那时候你我并不知道而已。眼睛也会骗人的。”
　　我沉默起来，我们这群人之间，当真是关系复杂。纪婉和沈言，沈言和乐玉，沈言和我，林嘉和乐玉，林嘉和我，许真和程释，程释和纪婉。真是理不清又剪不断。我当初不也是因为这纷繁的关系才一心想摆脱吗？
　　“知敏，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可是复杂的不一定是事情本身，也许是你的心太复杂，你想得太多，害怕得太多，猜忌得也太多。其实大可不必，爱便是爱了，不爱便丢开就是。”许真颇有开解我的样子。
　　“喔，我现在不正是努力学者简单吗？”是的，我正努力学着简单和安稳，不再冒险。可是爱便是爱了，不爱真的可以丢开吗？
　　“那也是，你回来后，的确比以前好太多。”许真似乎要睡着了，说话有些模模糊糊的。
　　“那许真你，爱便是爱了，不爱了你也是潇洒的丢开了吗？”我问道，却半晌听不到回音，许真枕着我的腿已经睡过去了。我低头看着她睡着的样子，不爱了吗？我在心底问自己，也问许真，那我们又在执着什么呢？
　　那些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我在想是不是我自己篡改了记忆，导致一切偏离轨道，让我郁结在心。然而，那些过去，已然过去。我现在只想好好对未来，我心底留下的执着终有一天会消失吧。
　　省图书馆的工作的确很清闲，很快就熟悉了工作。买房子的事有许真，我也不太操心。只是要去看纪婉和她宝宝，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和许真挑了给纪婉孩子的礼物准备去看孩子，许真不愿去，我只好一个人去。却不想纪婉说要过来接我。我只好应允，说了我在省图书馆工作，下班后在那边等她。我不想告诉纪婉自己住在许真家，我想许真也不愿意我在纪婉面前提及她吧！
　　我下班出来时，纪婉已经等在外面了。她站在一辆黑色雪弗莱车旁冲我招手，我看准了红灯才过去马路那边。开车的是程释。一走近他们俩，纪婉就亲热的挽着我的手，替我拉开车门。太久没有和纪婉这样亲密过，何况如今纪婉已然是一名全职妈妈了，我很不适应。开口说到，“本来我自己过去你家就好了，何必过来接我？”
　　“我也是顺路过来接你啊，程释也刚刚下班。”纪婉坐到副驾驶上，边系安全带边同我说话。
　　“程释，好久不见啊，工作很忙吗？”我坐在后面，侧头问程释。
　　“嗯，你很久没回来了，的确是好久不见。”
　　我心道，难得程释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记忆里的程释，很沉默寡言，说出来的话也是极短的。
　　“他工作是有点儿忙，不过在家陪宝宝的时间也还是有的。”纪婉顺着程释的话说下去。言语之间都是幸福在洋溢，满足和开心溢于言表，我低下头，心想着不知道纪婉是否知道程释和许真的事。
　　“没想到我们一群人中，你和程释倒是最先结婚，宝宝都那么大了。”我同纪婉闲聊，不再跟程释说话。
　　“嗯，现在乐玉和沈言也结婚了，那，知敏，你可得加油了。”纪婉说道。
　　“我妈现在急着把我嫁出去。”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去探究程释和纪婉之间的事了。许真既然不想说，那也就没必要再去探究，当下也就岔开话题，说到自己。
　　“那也是，你也不小了，不再出去是好事，是该定下心性了。”纪婉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一时不知道该答些什么，索性闭上口。从前我的话是很多的，现在这习惯倒是改了不少，能不说就不说，怕说得越多，错得越多。纪婉看我不接话头，也就不再追着这个来说。而是说到“我家宝宝快一岁半了，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你可得做孩子的干妈啊！”
　　盛情难却，我只好应允，“好，只要他不嫌弃我这个不着调的干妈。”
　　纪婉说，“哪里会嫌弃你，稀罕你还来不及呢？”
　　我笑了笑。我不辞而别这些年，仿佛在纪婉心中不曾存在过一样，从我回来见到她到现在，她没问过我过去，也不问将来，她一如既往的像过去一样对待我。我心底生起一些惭愧来，却又想起沈言和她之间的种种，一时之间却也是郁结在心。
　　好在这一路纪婉不再和我说东说西，很快就到他们家了。
　　纪婉家在南城二环线上，房子挺大，和程释爸妈一起住。纪婉家我从前去过几次，但这是程释家，我一次也没来过。不想家里还有程释的爸妈，自己却只给孩子带了礼物，没给程释爸妈带礼物过来，当下心底有些忐忑。
　　“爸妈，我们回来了。宝宝呢？”纪婉一回家，就问孩子。
　　“宝宝刚睡着。”说话的是程释的妈妈
　　我好在进屋时，程释的爸妈也很和蔼，没太在意，只是我心底有些过意不去。程释和他爸妈打过招呼就去了书房，我想大概是还有工作没忙完吧！
　　我跟随纪婉到客厅坐下，同程释的爸妈打招呼，“阿姨，叔叔，您好……”
　　“爸，妈，她是顾知敏，我很好的朋友，刚回南城，过来看看宝宝。”纪婉没等我说完便接过话头来说，也化解了我的尴尬。
　　程释的爸爸看上去很老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纪婉的话，也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多言，和程释简直一模一样的性格。程释的妈妈戴着一副眼镜，我看着她，便知道，她是一个教养良好而且精明的人。
　　我有些讪然，“阿姨，我很久没回南城了，回来才知道纪婉她结婚了，宝宝也生了，过了这么久才来看宝宝，实在是不应该。”
　　“程释的妈妈并不接话，而是说到，“我去抱宝宝出来”，然后径直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等宝宝醒了，咱们出去吃饭。”纪婉坐到我旁边，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削皮。
　　“哦，都到家里了，在家吃也是一样。”我蹙家蹙眉，一时不知道纪婉在想什么，大费周章。
　　“那怎么行？”纪婉立马反驳到。
　　我觉得我脑子有些不够用，猜不到纪婉的心意。
　　纪婉递了苹果给程释的爸爸，“爸，吃苹果。”然后又给我削苹果。
　　程释的妈妈刚刚把宝宝抱出来，门铃就响起来了。纪婉跑去开门，我顺手接过孩子。孩子很乖，只是看着我笑，不认生，也不哭。我登时想到程释，果然是一个模子的父子俩。
　　“妈，林嘉来了。”纪婉有些惊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程释的妈妈立马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我听到林嘉来了，有些诧异，不过看着孩子，心底居然有着些柔软，有些羡慕纪婉这个年轻的妈妈，孩子很可爱。
　　“阿姨，知敏给你们买了礼物放在我车上忘记拿过来了。”我听见林嘉的声音。
　　“买什么礼物啊，来看宝宝吧！工作是不是很忙，好久都不来阿姨家里了。”程释的妈妈很客气。
　　“阿姨别见怪，知敏孩子心性，总是丢三落四。”林嘉继续替我说着好话。几人也到客厅坐下。
　　林嘉自然而然的坐到我旁边，现在我更糊涂了。怎么林嘉也来了，还说我把东西忘在他车上了。莫名其妙。我现在有些糊涂，从前我是想得太多，而现在我是想不明白。我一转眼看着林嘉，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颇是道不明说不清。
　　“林嘉，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纪婉问道。
　　“知敏说今天过来看孩子，结果给阿姨买的东西忘记带了。”林嘉一本正经的说。
　　“啊？你们怎么…我跟许真说的…”纪婉似乎是不解。
　　“是我陪她挑的礼物。”林嘉说谎不眨眼，我愣了愣神，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啊，既不能反驳林嘉，又不能言明是我自己不知道程释爸妈和他们住一起，而忘记给他们准备礼物了。
　　我抱着孩子，心想不能让林嘉越扯越多，不然纪婉还会误会成什么样子呢。只好问纪婉，“宝宝叫什么名字？”
　　“啊，叫程迦蓝”一提到孩子，纪婉果然不再追问。
　　我把一对银质手镯拿出来，套在孩子手上说，“初次见面，没什么好礼物给你，你可不许嫌弃我，程迦南，好名字。”然后又把红包递给纪婉，“纪婉，你和程释结婚我不再，这红包算是补上，可别嫌少。”
　　纪婉倒也不拒绝，高兴的接过来说，“还是知敏有心。”
　　林嘉看着孩子，倒是不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不过还好他来了，也算是让我免于尴尬，他一来，程释妈妈的态度就温和多了。不过我对程释爸妈，除了敬畏之外就是无所适从。好在有林嘉，三言两语就哄得大家都开心。
　　我侧头看着林嘉，他脸上有些柔和的光芒，低头逗着我怀里的孩子，还和纪婉他们有说有笑，让我不禁怔忪了半晌。
　　“知敏，程迦南这孩子你也看过了，我们回家吧！”林嘉忽然对我说到。
　　“啊…”我抬头有些不解，来不及问林嘉，纪婉却是不依了。
　　“回去？那怎么行，知敏可是宝宝的干妈，咱们要请知敏吃饭才行。”纪婉从我怀里接过孩子。
　　“那我得做程迦南小朋友的干爹。”林嘉笑道。
　　我一时尴尬，听着林嘉说要做孩子的干爹，就血气上涌，他是干爹，我是干妈，我心底别扭，却也不敢多说话。
　　纪婉咯咯的笑起来，似乎没在意其中的深意，逗着孩子说，“宝宝，这回你可算是赚了啊，干妈干爹都有了，以后可得多好多压岁钱。”
　　我只好陪着纪婉笑起来，林嘉的言行，我越来越不懂。这时程释从书房出来，他只是同林嘉点头打招呼，并不多说话，而是问纪婉，“我忙完了，是要出去吃饭吗？”
　　“是啊，你忙完了，咱们就走吧！宝宝就放家里，和他爷爷奶奶一起。”纪婉答道，把孩子给了程释的妈妈，走过去替程释拿外套。
　　林嘉却说，“不用出去吃饭了，我公司还有事，知敏也还有事要忙。”
　　“啊…我没…”我刚要开口，林嘉却不容我说，抬眼瞪着我。我一看他的眼神，登时觉得还是别说话比较好，立即闭上嘴巴。一时也没人听到我说了什么。
　　倒是纪婉立马侧过身来调笑到，“啊，什么事？我们的大忙人林嘉？”
　　“我这都是百忙中抽空来的，你确定要留我吃饭？”林嘉一时严肃的说。
　　“那我可没留你，我好久不见知敏了，我得多留知敏。”纪婉见林嘉不快。撇嘴说道，语气里颇是不高兴。
　　“知敏得跟我一起走，我答应许真过来接她的。”林嘉说这话却是不看纪婉，而是去看站在那边的程释。我一听林嘉说到许真，屋里的气氛就变了很多，纪婉不再开口，程释和林嘉对峙着，我看着程释的爸妈脸色也不大好，有些讪然，我总觉得程释一家人很奇怪。
　　过了半晌，程释才说，“那也好，既然有事忙，那下次再约。”程释说完这话又转身往书房走。
　　纪婉脸色有些不善，见程释这样说，也就对着林嘉说到，“那好吧。今天就不留知敏了。”
　　然后又对着我说，“知敏，记得多来看看迦南。”
　　我点点头。
　　林嘉见顺从的样子，才笑道，“程迦南小朋友，干爹以后再来看你。”他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脸蛋，让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林嘉很温柔。
　　林嘉接着说，“阿姨，叔叔，下次再来看你们了。”然后伸手来拉我，我适时站起来，挣开林嘉的手也说到，“阿姨，叔叔，给你们添麻烦了。”
　　程释的爸妈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言。我只好又对纪婉说，“那，我下次再过来看迦南。今天先走了。”
　　纪婉也点点头，又去抱孩子，才说，“迦南，跟干妈干爹说再见。”
　　孩子听了纪婉的话，居然侧过头来对我笑。我看着孩子懵懂的样子，心底也柔软起来，生出一些不舍。林嘉却是又来拉我，我只好跟林嘉一起离开。这一次，我挣了半天，还是没挣脱，林嘉脸色不善，手上力气也不小。我思索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他，同时也在想林嘉今天这是唱哪一出？莫名其妙。
　　林嘉也是自己开车过来，把我拖进车里，却是一言不发。我心中疑惑，但也不想多问，想是许真让林嘉过来。我现在也不懂许真是什么意思了，三番两次的叫林嘉搅和在我的事情里。我理着头绪，想来想去却是想不明白，看着旁边专心开车的林嘉，又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我总是不自觉的把他和记忆重叠起来，一次比一次清晰，直到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我心底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呐喊着，“林嘉，林嘉…”
　　可是那些缠绵的，让人难忘的全是过去，是我一个人固执在里面，我始终猜不到林嘉到底在想什么，也始终不愿意去问。那白色首饰盒里的秘密是真心还是假意，无论如何我开不了这个口。
　　我靠在车窗上，只要跟林嘉在一起，我总是控制不了记忆的决堤。车窗外风景倒退，就好像时光倒退，再往回走，是不是就是五年前，十年前，或者十五年前？
　　然而我二十七岁了，不再是十七岁。我突然想到这些，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这样不够成熟？
　　夜幕已经降临下来，街旁路灯初上，我才惊觉自己还没吃晚饭，更是觉得有些饿，果然一遇到林嘉，准是神经糊涂。
　　我说，“林嘉，你有事就去忙，把我放在路边就好，我饿了，想吃过饭再回去。”我不提纪婉家的事，至于他为什么要来，又怎么知道我忘记给程释爸妈带礼物的事，我都不问。
　　“嗯。”林嘉也不多说，当下找了饭店停车。
　　一停车我就下来，确实有些饿了，和林嘉斗智斗勇，很累。林嘉也跟我一起下车。我一时不解，问道，“你不是要去公司吗？”
　　“先吃饭，我饿了。”林嘉和我并排走进餐厅。
　　“哦，好。”我不再多话。看来，这顿饭又要和他一起吃了。我是害怕林嘉的吧，为什么心底却又有着一丝欢喜？难道是因为有人替我买单。我心底干笑。
　　吃饭的时候，林嘉很贴心，点的菜很家常，也是我喜欢吃的。一上完菜，我就迫不及待的拿着筷子开始吃，刚伸出的筷子却被林嘉手中的筷子击中。
　　我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林嘉却是盛了一碗汤递给我说，“饭前先喝汤。”
　　我有些委屈，饭前先喝汤这习惯，我没有，但是我还是接过汤喝了两口，然后迫不及待的开始吃饭。我的胃口一向很好，吃得也多。
　　“吃饭要细嚼慢咽，你这样的吃法，对胃不好。”林嘉说到。
　　“哦…”我含混不清的答道，吃饭的速度却是慢下来了。林嘉吃得很慢，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出乎意料的和谐，这让我的心情跟着好起来了。出了餐厅，我看看手机快七点了。于是对林嘉说到，“你公司有事的话你就去忙，我自己乘车回去。”
　　林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到，“你陪我去公司，等我忙完了，再送你回许真家。”
　　“啊…不用了！”
　　“不行，我答应了许真送你回去。”林嘉不容我拒绝。
　　“你为什么总是听许真的？”我不解，何况我又不是孩子。
　　“因为许真是为你好”林嘉答道，“快上车。”
　　“我不要，我想回去了。”我不愿意。
　　“我浪费下午的时间去纪婉家接你，你得陪我把下午的工作做完。”林嘉伸手拉我，把我推进车里。
　　“林嘉，我不想去…”我声音软下来，我是真的不想去，我害怕这样的时候，总和林嘉呆在一起，我害怕自己无法很好的控制情绪。
　　“顾知敏，你非要一次一次拒绝我吗？”林嘉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转头看着我说。他那双眼睛看着我，像一潭池水般深邃，黑色瞳孔如同漩涡，让我不能自己，心惊肉跳。
　　“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力争到底，但是他不叫我“敏，或是知敏”，而是叫我“顾知敏”，我知道他生气了。我心中千言万语，口中却是干涩无言。
　　“敏…”林嘉转过头，不再看我，轻轻的叫我，然后是一声叹息，然后开车。
　　过了半晌才说，“我先送你回许真家。”
　　我侧头看林嘉，又看了看窗外，我听见自己细弱蚊蝇的声音，“我还是先陪你去公司吧，这样顺路。”
　　林嘉一愣，却是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我知道现在他的心情一定很愉快，莫名的，我觉得自己也是高兴的。
　　林嘉的工作，我不想多问。我径直跟他进了他的办公室。公司加班的人还挺多，一路上不断有人同他打招呼，我跟在他身侧，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难免有探究的目光，我只是低头走路。
　　公司里的人似乎很怕林嘉，只是恭敬的和他打招呼，却不敢多问什么，好在一路并无风波。
　　林嘉是公司行销部经理，这个是我在办公室门牌上看到的。不过我对林嘉的了解很少，尤其这五年我不在南城，更是一无所知。
　　“我有个策划案要收尾，得忙一会儿，你自己找事做，那边有书。”林嘉一进办公室，就打开电脑，外面加班的助理进来跟他汇报。我走到沙发那边，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地理杂志坐到沙发上看。这种时光竟让我觉得享受，可是我并没有看进去多少书，我脑海里全是过去。那时候林嘉的脾气一点儿也不好，而我也总是忽略他。可是有些画面，却是一次比一次清晰，我怎么忘也忘不掉。我离开的时候，唯一带走的就是他送我的玛瑙手镯。我看着林嘉埋头整理材料的样子，那些不确定的因素仿佛消失了，可心底还是搁着一件事，搁着五年的别离，难道还能回到过去吗？而过去，他是真心吗？
　　我很糊涂，想来想去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醒来，我一睁眼，看见林嘉蹲在我面前，我脑子有些不清楚。
　　“我…？”我看着蹲在面前的林嘉，“我好像睡着了。”
　　“做了什么梦？”林嘉问道。
　　“啊？梦到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我，啊，你忙完了。”我看着林嘉，清醒了些，这是林嘉公司。
　　林嘉嗤笑起来，“都梦见谁了？”
　　我涨红了脸庞，我梦见了很多，可是我不能说，我呐呐的答道，“没什么…”
　　“敏，我也常常梦到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一眨眼十年过去了。”林嘉声音哑然，我坐在沙发上，他蹲在我面前仰头看我。
　　“啊…”我不知道说什么，也怔怔的看着他。我记得，我曾经看过一句话：当我正看着你的时候，我知道你也在看着我。
　　“你想到了什么？”林嘉问道，他的声音温柔，诱惑着我说真心的话。
　　“我始终相信，你也正看着我。”我轻轻的念出来，这句话写在那张纸上，藏在盒子的夹层里。
　　林嘉这一次更是愉快的笑起来了，他站起身来，双臂圈住我，缓缓的俯下头，我看着那双眼睛，此刻就像一潭幽深的碧水，里面倒映着我的脸庞，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我抬起手臂，挡住了他俯下来的脸庞，他的嘴唇贴在了我的手心上。微微湿润的手心是我紧张的汗水。林嘉还是看着我，却狠狠的张口咬了我的手。我脸色微赧，有些不自然。
　　林嘉一口咬得用力，我吃痛，却是不松开挡住他的手臂。
　　林嘉似是无奈，又似拗不过我，才起身坐在我旁边，说，“我以为你忘记了……那句话”。
　　“我不是忘记了，而是那时候我根本没看见。”我有些气恼，林嘉咬得我手疼。
　　“那你又怎么知道这句话？”林嘉追问。
　　“我弟弟看到了，这次回来他告诉我的。”我如实相告。
　　林嘉顿了顿，脸色微变，却是不想被我弟弟看到了。“那你…还要去看雪吗？”
　　“时间早就过了。”我答道。
　　一时间，我和林嘉都不再说话。
　　我看了看窗外，夜色已经很深了，“我睡了很久？”
　　“不久，我刚忙完。我送你回去。”
　　“好。”我应到。
　　一路无话。到了许真楼下，我抬头看见家里灯亮着，想是许真已经回家了。于是拉开车门下车，说到，“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那个给程释爸妈的礼物，还有晚饭，什么时候我给你钱？”
　　“不用了，你快上楼吧！”林嘉摇摇头，示意我快回去。我见他脸色不太好，想是自己刚刚又惹他不快了，也就不再多说，转身上楼。
　　许真很快替我来了门。
　　“知敏，你快过来阳台。”许真一等我进屋就拉我去阳台。
　　“干什么？”我不解。
　　“你看，林嘉没走？”许真说到。
　　“是吗？”我偏头看了一眼楼下，林嘉靠着车子，点了烟在抽并没有走。我有些疲惫，不想再跟许真搅和，今天的事，许真多半也和林嘉一起参与了的。我心里明白，但我不想问许真。很多年前，许真说过，如果我舍不得林嘉，我就去把他找回来。
　　许真为我好，我知道，只是我自己，开始不确定。
　　“我累了，要睡觉了。”我不再听许真的啰嗦，转身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翻出手机，找到林嘉的号码，给他发短信。
　　“林嘉，快回家吧！晚安。”我看着发送成功的标识，果断关机睡觉。明天还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