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绿衣蓝色

5、五、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五、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告别乐玉和沈言，我，许真，林嘉一起往公交车站走去，一时之间有些沉默。许真捣鼓着手机，林嘉走在一旁，我挽着许真也埋头认真看路走路。
　　许真捣鼓着手机走到公交车亭才抬头，盯着我和林嘉，一双眼睛扫来扫去，半晌开口道:“我公司临时有事，不回家了，等会儿同事来接我，林嘉，你送敏回去好不？”
　　“怎么可以？”我听着许真的话，急急地拉住许真的胳臂。许真笑道“你怕什么，我不是让林嘉送你了吗？公车来了，快去吧！”
　　许真推着我上了刚到的公车，我抗议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林嘉却已经上车了，“还是我送你吧，过去坐吧！”许真早已幸灾乐祸地站在公车站上冲着我挥手，我咬咬牙，不就是送我回家吗？有什么可怕。随即坐下来。林嘉也坐到我身旁。公车很安静，我转头看着公车外的夜色。
　　半晌我转过头看林嘉。他闭着眼睛靠着椅背，眼眶有些淡青色的阴影。我盯着这张脸，他出现在我的梦里，记忆里，和多年前的那张脸慢慢重合。我心底涌现起许多情绪，有怅惘，有回忆，还有无可奈何，有不舍，有苦涩。林嘉似乎发现我看着他的目光，微微蹙眉，却没有睁开眼睛，倒是让我少了许多面对面的尴尬。我最怕，林嘉的眼睛。像黝黑的深潭一般，尤其是在看我的时候。似乎从来他都是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令我无法窥探到他眼里的任何情绪。
　　我看了半晌林嘉，觉得了无趣味，便转过头看车外的夜色。南城变化其实很大。记得还在南城中学读书那会儿，街道上的路灯稀少昏暗，如今的路灯别具风味，暖色的灯光下有些亲密的影子。真是好看，让人觉得心生暖意，我有些钦慕沉静的夜色和那些平凡的感动人的景色。
　　林嘉送我回到许真的楼房下，神色有些疲惫，没有再向前几次一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反而是温柔的叮嘱到:“回去早点儿睡觉。你先上楼，我看到你开灯了就走”。
　　我点点头往楼上走去，心中已是千回百转，林嘉，总是让我猜不透，饶是我自觉聪明。走到门前我才发现一个大问题，许真没给我房门钥匙。我站在门前，登时觉得哭笑不得，怎么想怎么觉得许真今天是故意整自己。掏出手机给许真打电话。
　　“喂，许真，你没给我钥匙。”我有些恶声恶气的对许真说道。
　　许真那边似乎是恍然大悟般说道:“啊，敏，我忘记了。真是忘记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出声询问。
　　许真似是斟酌了半天才说“要不，敏，你去林嘉家里？我今晚回不来，公司加班，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不要。”我拒绝。让我去面对林嘉，我倒不如住酒店，“我自己找地方…”
　　“怎么？”我话未说完，林嘉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我有些诧异，惊道“你怎么上来了？你…你不是走了吗？”
　　林嘉耸耸肩“我见你没开灯。”遂望着我。
　　我慌忙再拿起手机，“喂…许真？？”那边却已经挂断电话了。我心里腹诽许真，转而对林嘉说道:“许真没给我钥匙，我得去住酒店。”打死我也不要说去林嘉家里住。
　　林嘉嗤笑一声:“许真没给你钥匙？你住酒店？你带够钱了吗？你有带身份证吗？”
　　林嘉几句话问住了我。“我……我…”
　　“走吧”林嘉转身向楼下走去。
　　“去哪儿？”我问到，也认命的跟着林嘉走下去，到哪里都躲不开林嘉。这南城难道是林嘉的？
　　“去我家。”林嘉干脆的回答我。
　　我却踌躇不前“我…要不你借我钱让我住酒店吧。”
　　“我没钱。”林嘉继续向前走去，我跟在身后听着林嘉风轻云淡的话，顿时气结。
　　理智的选择不再出声，住一晚就住吧。我低下头专心走路。没发现林嘉的步子缓下来了，和我并成一排走。
　　“敏，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林嘉偏头问我，声音里有些干涩和低沉。
　　我想了想如实告诉林嘉“不走了。”
　　林嘉听到答案后也就不再继续问。也好，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明日，我就要回自己家里了。自己家在南城下面一个小镇上，从南城坐几个小时车才到镇上，自己待在南城的时间也不多，估计不会常常碰到林嘉，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一路上竟是无言。看着沉默的林嘉，我也就沉默着。
　　和林嘉一起到了他的家里。屋子里很安静，像是很少住的样子，林嘉很多时候不在南城住，这房子里的空气也有些冷，我随着林嘉走进了屋子。
　　林嘉很是沉默，让我心底的紧张更甚。不过这一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相安无事。房子很大，我住了一间房，很快就收拾妥当，一天的疲倦袭来，很快我就睡着了。
　　清晨醒来，房间采光特别好，我起床看着阳光洒进来，一地的金色光辉，让我有些恍然，不可思议，一朝醒来这是林嘉的家里。我离他这样近，从未有过的近，却又恍惚觉得很远。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嘲笑自己一点儿小事就会扰乱心思。
　　收拾好自己，刚走到客厅便看见沙发上坐着林嘉，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铺在地上，明晃晃的样子，林嘉闭着眼靠着沙发，似乎是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着要不要给林嘉打招呼自己先回家，又不想急着吵醒林嘉，彳亍不前。
　　“怎么？”林嘉却是已经转过头来盯着我了。
　　我一惊，“啊…没什么，我要先回家了，谢谢你，再见。”我回过神来，组织好语言将要说的尽量简略表达出来。
　　“嗯，敏，我把工作从总部转回来，在南城的分公司上班怎样？”林嘉却是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一般，跳开话题问着我。
　　“啊？”我愣了愣神，一时不懂林嘉的意思，他的工作，和我没什么关系啊。问我干什么？我完全是外行。
　　“我大学填志愿的时候，是你帮我挑的专业，结果很适合我。现在我不想在外面工作了，想回来，就问问你的意见。”林嘉解释着。
　　“哦，我不知道。你喜欢就好。”我是真不知道。天知道当初他填志愿我为什么要去插一脚，完全不符合逻辑。
　　林嘉转过头，不再看我，而是盯着落地窗外，“顾知敏，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忘记的一切？”
　　林嘉已经叫我“顾知敏”了，不是“敏”，我头皮发麻，一大早，和林嘉斗智斗勇很累。我闭上嘴巴，不想再继续和林嘉说话。他的每一句都可以让我心生颤栗。我垂头站在沙发旁，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些任性，大胆，无惧无畏，想说就说，想做就做都消失了。我只剩下垂头丧气和莫名沉默。
　　林嘉依旧看着窗外，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都陷入了寂静之中。林嘉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可是我脑海里那些潜藏的记忆，果然开始苏醒。林嘉总是轻易扰动我的情绪。
　　的确，那时候，我们还那么好。沈言，乐玉，林嘉，我，我们一起彻夜复习，一起等待人生的一次转折，等待六月。
　　林嘉前所未有的考得特别好。填志愿时也是我，乐玉，沈言帮他参考的。我们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林嘉的志愿却是把我的建议填在了第一志愿。我那时候却不甚在意，我忙着安慰失利的沈言了。
　　沈言，在我十七八岁时候，永远排在第一位。忽略了一直屈居沈言之下的林嘉考得其实比沈言好。当初的志愿，我想大概我对林嘉的敷衍多过认真思考，倒没想过林嘉会填，也没想过他这些年学好了这门专业，也在工作中有了很好的成就。想到这些，我心底晕开一些尴尬和难受，还有几丝愧疚，对于林嘉这个朋友，我总是不自觉的忽略。
　　可是，离别的那些年，没有了沈言，也没有了林嘉，我才恍然发现，我想起林嘉的时候远多于沈言。只不过我开始学会成熟和沉静，熬过了最初不适应的几个月，之后的日子，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如此，也就把记忆都埋起来了。我想，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而生活却是要向前的。
　　我的心思瞬息之间千回百转，林嘉也是不知在想着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站在那里感觉快昏昏欲睡时，林嘉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我，我抬头看着林嘉，记忆就像是电影胶卷穿过我的脑海，我眼前的少年已是成熟的男人。
　　“顾知敏，无论你的心是不是铁打的，但我没忘记的那些记忆，你都不可以忘记。”
　　我心底却是一松，还好，刚刚才觉得林嘉成熟起来了，现在觉得，还是幼稚，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心底笑道，本想说自己早就忘记了，但又想着不想再和林嘉置气，不然难受的还是自己，于是恭敬的回答到，“是”。
　　林嘉的脸色这才好些，于是领着我出门吃早饭。终于，可以在吃完早饭后摆脱林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