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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深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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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给我用了什么妖法!”徐文心气急败坏地喊道。
杜桂默默走到她面前,又从袖中掏出两根银针,分别在她的耳后和人中插了一下,道:“这三针是我最近研究的神药,第一针能让人失去力气,另外两针分别是失去知觉和安睡,是我给病人治病的良药。”她看到徐文心的嘴角轻轻抽搐起来,满意地继续解释道:“但这第二针和第三针千万不能用错顺序,否则就是相反的作用,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再也睡不着觉,而且你的痛觉会比寻常人敏感十倍,哪怕是轻轻的伤害……”她在徐文心的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徐文心立马像是承受断臂之痛一般嚎叫起来。“你看,哪怕是再普通的伤害,你都会疼痛难忍。普通人若是疼得厉害了,可以睡觉减缓痛楚,可你不一样,你此生只能睁着眼睛面对白天和黑夜,再也别想逃离现实。”
徐文心喊道:“你这个小贱人!还不快给我解药!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杜桂瑶瑶头道:“我也没有解药,莫说我,恐怕全天下都没人有解药,哦对了,你可千万别想一死了之,要知道,你比一般人敏感得多,任何死法你都受不了的。”
徐文心呸道:“去你个小贱人!我为什么要死?我要活着看着你死!”杜桂只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拧,徐文心便嚎叫得几乎破了嗓子,“不要啊!好疼……好疼啊!娘亲!我要死了娘亲!”她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祈求道:“杜桂你不能这样待我!娘亲告诉过我,你是我的姐姐,你一定会原谅我对不对?你快给我解药吧!否则我真是生不如死了!”
杜桂叹气道:“纵然你生不如死,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徐文心,你纵然是不来招惹我,因为雷猎户的那条命,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可你竟然撺掇着李元书将我绑来要我性命?你说,我会不会饶你?”
徐文心哭道:“可是……可我是你的妹妹啊!”杜桂耸肩道:“不好意思,你还真不是我妹妹,再说就算你是我妹妹,你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我岂能饶你!”
徐文心见假装求饶不成,便又骂了起来,可她一个深闺小姐也不会什么太过恶毒的语言,说来说去便是那几句,杜桂听得烦了便不再搭理她,转而去看苏百灿的伤势。那一刀捅得着实很深,整个刀身都刺进了她的身体,苏百灿被封住穴道后不会大量失血,也不会太过疼痛,但她一直紧闭着眼睛,杜桂纳闷她怎么会晕过去,莫不是伤到内脏了?
她给苏百灿切了脉,登时大吃一惊,只见苏百灿的脉象十分混乱,一时竟是让杜桂没有半分头绪。
正在她苦恼之时,门外忽然传来嘈乱的脚步声,杜桂生怕是李元书带了人回来,忙谨慎地将苏百灿护在身后,又看到徐文心怒视自己,决定用她当人质,便捡了她的短刀,将她拽得离自己近了些。这一拽,徐文心又是疼苦地哭嚎起来,门外的人飞起一脚将门踹开,两人接连跳进屋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稍慢一些的男人。
鄢云汉走在最前面,方才听到有女子哭喊他以为是杜桂,吓得六神具乱,待看清了屋内的情形才稍稍放下心来,“杜桂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他越过徐文心径直走过去半跪在杜桂身前,“抱歉,我不该让你一个人上山,其实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待你上了山便跟过去,没想到忙得一时走不开……”杜桂捂住他的嘴,阻止了他的道歉,“你忙你的,总不能时时刻刻挂念我,我很好,一点都没受伤,只是苏姑娘……”
鄢云汉身后跟着的是都一鸣和翟欢,都一鸣见苏百灿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忙冲到她身边,又见她身上还插着匕首,气道:“她不是找了人来送信么,为什么自己却伤成这样?”杜桂满怀歉意地说道:“苏姑娘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是我不好,太大意了。”
都一鸣忙将苏百灿抱起来,杜桂道:“你轻些,别伤到她受伤的地方,她这会儿脉象特别乱,也不知是不是凶险,你将她带回去好好安置,再派个人上山将我爹请来,我随后就到。”都一鸣点点头到:“衙门来了不少人,不过有翟公子在,应当没问题的,我便先走了。”
翟欢进屋来问道:“都捕快抱着的姑娘怎么受伤了?阿桂你呢,有没有受伤?”杜桂摇头道:“我没事,欢哥哥,这人是徐文心,徐家郡守的女儿。”徐文心曾经在家中见过翟欢与他父亲来作客,她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欣喜地喊道:“翟县守的公子,你快救我出去!我爹爹会赏赐你和你爹的!”
翟欢不搭理她,道:“都捕快来找我时简单说了他知道的事情,阿桂,我这些年的心结就要接了,现在捕快和衙役已经开始在李家抓人并且保留证据了。”杜桂问道:“可你的身份……”翟欢道:“没关系,我有王上给的令牌,危急时刻可以直接亮出来,不用做太多解释,至于徐姑娘……”他蹲下身小声道:“有一小队人马正在朝你家赶去,你的爹爹,只怕要在牢里与你相见了。”
徐文心大惊:“你胡说什么!我爹爹为什么会被你们抓起来?怎么可能!你不要信口开河!”翟欢道:“你爹爹的所作所为上面早就有所耳闻了,一直就在等合适的时机而已,眼下你既然不知死活地惹出绑架人质的事件,那么我便替他们做了决定,不用再等什么时机了,免得走漏了风声让你爹有时间活动人脉!”
杜桂道:“这可是一个大动作啊!欢哥哥,这郡里……只怕要乱了……”翟欢笑道:“阿桂不必担忧,我的恩师早已帮我给郡里的所有县守松了口信,通知他们做好准备,另外他方才还特意给督官署写了信,现在史姑娘正快马加鞭送去。”
翟欢又道:“说起来还要多谢鄢公子的鼎力相助,若不是他抽调武馆的人手借给县里,只怕我一时真找不到这么多人来同时处理这件事。”有人进来在翟欢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翟欢褶着眉道:“他怎么会逃了?是谁走漏风声了么?”那人是县里的衙役,被派去捉拿徐铉复一家,哪知他们搜遍了徐家上下也不见徐铉复的影子,问了徐夫人和其他下人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那人道:“这个……不好说,徐郡守的势力大得很,咱们衙门里有没有他安插的眼线,还真说不准。”翟欢道:“那你先将这位徐姑娘带走吧,徐铉复的下落回头再查。”
翟欢回过身对杜桂和鄢云汉二人道:“这里我来打理,鄢公子你带着阿桂先回去休息吧,回头等安排妥当了,再请阿桂到衙门里来录一份口供,讲一下被绑架的经过。”鄢云汉点头道:“好,有事你再来史家找我。”他温柔地扶起杜桂,带她回了史家。
翟欢留在李家,几人将正准备从后院秘密通道逃走的李元书抓到院子里,翟欢缓缓走到他面前,道:“好久不见了,李元书。”李元书并不记得翟欢的样子,他也不明白不过是抓了个杜桂,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犹自挣扎道:“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奴才,还不快放开我!”
翟欢冷笑一声,道:“当年江小姐是不是也要你放开她?可你做了什么?你无耻下流连畜生也不如,不仅害死了江小姐,还害死了她身边衷心的小婢,更不要提你娶进家门那几位被你活活打死的妾室!城东卖米的梁阿伯,不过是欠了你一些银子,就全家被你烧死。县里那个叫王冬的衙役因为抓了你身边的人,就被你报复打死,李元书,你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李元书嘴硬道:“什么江家小姐梁家阿伯,你在说什么我全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放了我,你要倒大霉了!”
翟欢呵呵一笑,“倒霉?你李家宗长因为买通刺客刺杀杜桂的事情,现在都被抓起来了,李元书,你以为你李家通天的势力还能帮你偷天换日到几时?”
李元书此时才有些慌神,说话也明显底气不足了,“你……你到底是谁,与我李家有什么恩怨!”翟欢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看不惯你李家所为,要为民伸冤而已。至于你……就等着国法的判决吧!来人,押下去!”
李元书被人押解出去,徐文心也被人从屋里拉了出来,她浑身没有力气走路尚微微颤颤,几次要跌倒,她身后的衙役本想扶她一把,但她尖着嗓子喊道:“狗奴才!不许碰我!当心我把你的爪子一根根砍下来!”衙役便不再搭理她。
李家这边处理好后,翟欢忙回到衙门与其他人汇合,此时都一鸣已经将苏百灿安置在客栈中回来了,鄢云汉和杜桂也在,翟欢道:“你们怎么……这里我可以的,你们回去休息吧。”杜桂道:“欢哥哥就不要客气了,我听说徐郡守逃跑了?”翟欢点头道:“是啊,也不知他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先我们一步溜走了,眼下所有的人手主要忙着查封李家的势力,仅能调配出一小部分来追查徐郡守,哪里还能再调出人手来追踪他的下落……”
鄢云汉道:“我有一些朋友可以帮忙。”他话音刚落,其余几人立马惊诧地看着他,鄢云汉道:“怎么了?都看着我做什么?”杜桂问道:“你……有朋友?”鄢云汉道:“天吼派的那几个人,一来二去与我熟悉了起来,算是朋友。”
翟欢道:“那便有劳鄢公子了,我听说他们说徐家和李家都查封出不少财物,有些甚至是本该送进宫的稀世珍宝,却被他们偷偷掉了包,几位各自去忙吧,我还要同李大哥商议这两家秘密银库的事情,听说他们两家都把财物存放在青都钱庄,那钱庄与王宫里有关系,势力极大,只要存在他家钱庄,他们一定会为客人保密,任是谁去都不会轻易泄露,想必要查起来也很难。”
杜桂问道:“青都钱庄……这钱庄与青都客栈有什么关系?”翟欢道:“这两者的老板是同一个人,听说起初是因为青都客栈开得太好,赚钱太多,所以索性在有青都客栈的地方都开了青都钱庄。”杜桂叹道:“那可真不好查了,我记得从前都捕快在青都客栈吃不不少钉子。”她转头看向都一鸣,“是吧?”
都一鸣有些扭扭捏捏的样子,道:“其实……倒也不是……青都客栈的掌事主要是不喜欢我过去,你们去的话他会配合的。”翟欢奇道:“可我怎么听说他们态度极其强硬,纵然是官员去查案也不会被接待。”
都一鸣道:“也……也分人的,总之你们去没问题的,放心去吧。”杜桂问道:“为什么啊?莫不是你认识那家掌事?也不对啊,若是你们认识,为何那次办案几次被阻拦在门口?”
都一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其实……青都客栈是我爹和我娘二人开的,他们常年在外不管我,朱掌事是我舅舅排来照顾我生活,顺便照顾客栈生意的。但当年我执意要当捕快,家里不同意,所以我爹便在客栈上下传令,不许随意配合官员查案,为的是逼我回家。”
“等,等等……”杜桂有些听不明白,“可我怎么记得那时你舅舅说起你爹,说他是个……穷要饭啊?”都一鸣道:“阿桂你听错了,他是说穷商贩……”
“穷商贩?青都客栈外加青都钱庄全是你家开的,你还穷要饭?”杜桂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小捕快竟然是黄金帝国的太子爷。都一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舅舅家族世代习武,就连我娘的武功都非一般人士可比,所以舅舅他最看不上商贾人士,我爹偏偏一点武功都不会,所以我舅舅很不待见他……”
杜桂道:“好吧……反正这回你们都能帮上大忙了,欢哥哥,我回去配一些解毒的药给你们都带上,以防万一,史家的都几乎人人都带着我配的药,但是衙门里的人肯定没有。”翟欢道:“如此就麻烦阿桂了。”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着光辉,看向窗外道:“我们……一起把这两个毒瘤铲掉吧!”
杜桂回去配好了药让人给翟欢送去,傍晚有人到史家报信说,已经查到了徐郡守的下落,就在城中的青都客栈。
徐铉复自以为聪明地躲到了青都客栈,本想以青都客栈的威名一定会替他的行踪保密,哪想都一鸣亲自带人到客栈将他抓了起来,徐铉复不可置信地问道:“怎……怎么回事……我付了钱啊……”朱掌事仍旧是那副文雅的样子,他原本站在最后,听到徐铉复的声音便走上前道:“对不住了,我们家少爷下了令,客栈只好依言行事,这次的损失我们会退给您的。”徐铉复不解道:“什么少爷?我怎么会招惹上青都客栈的少爷?是不是搞错了!”
都一鸣揉揉鼻子道:“你没搞错,青都客栈的少爷就是我这个小捕快,现在要为民除害了,走吧徐郡守。”徐铉复从未见过都一鸣,但看他一身打扮确实是个小捕快而已,他心里惊道:自己到底招惹了哪方神圣,为何连青都客栈都有关联!
然而他想得再多也已经晚了,沉重的枷锁落了下来,他半生风光的结局竟是落在这一副用了几十年的枷锁上。
徐郡守被带回大牢择日审判,帝城指派了官员前来审案子,并请了史鹤年和翟欢监督审案。曾经风光无限的徐家和李家有如朽木一般轰然倒塌,其中牵扯的官员和商人又有几十人,此中利益和黑暗不再赘述。
因涉及的人和事都太多,这两家的案子足足审了两年。这期间都一鸣仍旧像往常一般奔前跑后,从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有半点特殊,倒是曾经与他勾肩搭背的兄弟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见都一鸣没心没肺的样子,众人便也恢复了往日的说笑,只是偶尔会闹着让他请客,不过是凉茶、汤圆之类的小东西。
苏百灿留在山上由杜太光和杜桂二人合力为她治病,说也奇怪,那一刀不知捅到了哪根筋络,竟是让她浑身的血液像是自我解毒一般开始改变,再配上杜家父女二人研究古书为她配的药,过了两年多她竟是与常人无异了。
原本这该是件喜悦的事情,可是每每闲暇时候,苏百灿总是心事重重地坐在窗边,看着屋外的树木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红了。又是一年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