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深爱的》金景铜

29、第 29 章

　　终于出现在宁珂的公寓前，我和小宝对视笑了一番，“收拾好行李就和宁叔叔说一声，咱们就回家。”
　　“好啊！”
　　宁珂果然还没有回来，这个小公寓他说是为了离她近一些才偷偷买的。
　　这里的装饰凌乱，显然主人根本没有心思打理，从这座公寓开始就是宁珂和篱落越走越远的开始吧。
　　我将窗帘拉开，将凌乱的屋子一点一点收拾干净，我能为他做的太有限，要走出来谈何容易。
　　不知道收拾了多久，小宝都睡着了，房门再次打开。
　　是宁珂。
　　整个人在房间的阴影里，暗的看不出表情。我走过去抱住他，“会过去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以这样的身份和心态劝慰一个和我有相同经历的人，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她走了。”
　　“我知道。”
　　“小樱桃，你也会离开我吗？”
　　我没回答，我也答不上来。
　　他却笑出声了，“你这丫头，就是这样，连骗人的话也不会说。”
　　“我要走了。”
　　“我猜到了。”
　　两个人又是静默无声。
　　“小樱桃，你把我家里弄得真好。”那男孩始终将脸隐藏在已经有些长的头发里，背对着我坐在窗前，看十五楼下的世界。就像陆岩鸣一样。
　　“小樱桃，你知道吗？其实到今天，我送走篱落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篱落后没后悔最后做的决定，我有点后悔了。可是我们都是同样要强的人，如果从来一次，我们大概还会这么做吧。”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樱桃。不是因为认识的时间长短，不是因为家庭背景的是否相当，也不是那些需要相互利用的心心相惜。就是因为你和我其实挺像的。”
　　“所以，小樱桃，你原谅我吧。”
　　“原谅我，这辈子第一次替别人做决定。”
　　“原谅我不义气一回，好不好？”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突然一种无比恐怖的感觉涌了上来，“你，你不会是想。”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傻瓜，我怎么会去死呢，我是不会去死的，我答应过篱落，我要很幸福很幸福，要比她幸福，要把她的那份幸福一起享用，所以我没资格去死，那样篱落会看不起我的，我得好好活着，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会想不开。”
　　“那你……”
　　宁珂回过头，整张脸在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中逆光看不清表情，嘴角却是明显的招牌似得斜拉上去，露出第一次见他时候那邪魅的笑容，“就猜到你要走，机票都帮你买好了，我就不陪你回去了。”
　　“那你呢？”
　　“我想呆在属于我的地方，有篱落的地方。”他走过来抱住我，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让我鼻子一酸，“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篱落总说我矫情，可我就是改不过来，小樱，本来答应你永远陪着你再也不离开的，现在却不能再陪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们都有各自要走的路，答应我，按照你的本心走，不要欺骗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不要自欺欺人，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也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对不起。你，应该让那个对的人一直陪着你。我们都会在遇到对的人的，不要放弃。那些我们曾深爱的却离开的人，会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一直保护我们，我们应该好好活着，活得幸福。”
　　我点着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还有，其实那个礼物是陆岩鸣送你的。” 他意味不明的调皮笑着。“小樱桃，别生我的气哦。”

　　直到第二天早上抱着小宝登上飞机，才一瞬间理解了宁珂最后的话。
　　在我回国的飞机上，旁边的座位坐了一个男人，戴着帽子压得很低，我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却一下子将帽子摘下，露出那张让我心脏停止的面容，那张熟悉的面容。
　　对方浅浅一笑，似乎欣慰般的长舒一口气，“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短短几日，生死离别，谁又能说生与死的距离是几天几年几十年可以划分的。当我再见到陆岩鸣的时候，我却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而这一辈子，让人从生到死，从死到生。
　　很多次我都在想，这世间，是人为的多一点，还是注定的多一点。宁珂曾经说，其实人为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不置可否。
　　“你来美国多久了？”
　　“从你来了，我就来了。”

　　我们只字不提，我们心照不宣，当彼此之间只剩下安静，我也只剩下一颗不切实际的心。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解释的。”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下了飞机再说吧。”就让最后这十几个小时当作我最后和你相处的时光。我不想辜负宁珂的好意，我也不想辜负我的心不由己，我想在十几个小时里，放任自己爱你，把我所有的不能说的不能被允许的感情都默默的放肆，然后，然后，摊牌吗？大概彼此心里都已经知道结果，连樱就是连樱，我要让你知道，也是让自己知道，让自己死心，彻彻底底的死心，一个你抛弃之人的妻子，永远没资格，你没资格，我也没资格，说爱你。

　　又是在几万尺的高空，陆岩鸣，我只有这十几个小时爱你，肆无忌惮的爱你。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爱上你，爱的如此强烈，超越了我对你的恨，我对你的怨。我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是因为你是宋黎的哥哥，总之，我这辈子只有这十几个小时如此深爱你，深爱你的冷漠，你的决绝，深爱你在警察局门口出现，深爱你在我喝醉了深夜抱着我安抚我，深爱你假装说利用，实际是帮我，深爱你喝醉了终于对我承认你爱我，深爱你像爱我一样的爱小宝，深爱你，谢谢你，给了我一场空欢喜。
　　飞机落地时候，大批记者堵在机场，“陆总裁，听说您的未婚妻在酒会愤然离席，是不是坐实了之前您与联合柳会长的传闻？”
　　“陆总裁，听说您的未婚妻这次是和宁家二少来了美国，您是否怀疑过孩子是您亲生？”
　　“您对宁家二少横刀夺爱一事如何看待？”
　　“陆夫人，您这次回国是谈财产分割的吗？”
　　始料未及大批记者蜂拥而至，小宝吓坏了。“妈妈！”
　　我慌张的一把抱过孩子。陆岩鸣则是皱着眉头一把抱过我和小宝，对着前来接机的Greta，“叫保安，怎么会有这么多记者知道我回国？”
　　Greta诚惶诚恐的赶紧叫来机场的保安，废了很大劲才坐到车里，可是记者就如同疯了一样趴在车门上不肯走。最后还是在大批保安的协助下车辆才开出来。
　　“记者怎么会知道我回国？”陆岩鸣气急败坏的问着开车的Greta。
　　我抱着吓的小脸煞白的小宝却是冷笑，心不由一痛，陆岩鸣果然没变，“你不要说Greta，难道不是你？陆岩鸣，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认为是我？”
　　我冷笑，“难道不是吗？”
　　说有话和我说，说和我来了美国，真是一场笑话，“陆岩鸣，你别做戏了，你以为我会信吗？你来美国找我不过是因为我给你惹了麻烦，你没法收场只好把我拉回来，不得不说，你才是我见过演技做好的人，连宁珂都被你骗了。”
　　陆岩鸣铁青着一张脸，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greta，去查一下。”
　　“可能是宁家。”Greta小心回答。
　　“别做戏了。”
　　“妈妈，我难受。”小宝虚弱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我再去看，那张小脸煞白的可怕，“小宝你怎么了？”巨大的恐惧冲淡了气愤，“去医院，去医院啊。”
　　“小宝！”
　　“小宝！”
　　小宝被推进了急救室，我哆嗦着看着红灯亮起来，身上发冷，这场景多熟悉，宋黎，宋黎就是这样走的，不要，我不要小宝也这样走，我就剩小宝了，老天，连我最后的亲人也要带走吗，不要，不要。
　　我突然扑到门上发疯一样的捶着急救室的门，“不要，不要，我的儿子不能进这里。他会死的他会死的。”宋黎，宋黎，他们要带走我的儿子了，宋黎，你在哪啊，你们一个个离开我，你们都在哪啊。
　　我崩溃一样的捶着急救室的门，妄图想打开它，我就像全线崩溃了一样，只想着将我的儿子抱在怀里，巨大的恐惧让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小宝小宝。”
　　我隐约觉得有人在后面拉我，劝我，可是我一句也听不清，拉我的力气很大，我拼命挣扎，“我的儿子，都怪我，我明知道我儿子心脏不好，我干嘛要带他到处走啊，我果然没资格当他妈妈，都是我的错。”我再也止不住了，除了拼命地自责和哭泣什么都不会了，可是如果自责和哭泣能换回我的儿子，我宁愿去死啊，不要夺走我的儿子。
　　后面的人还在拼命将我从急救室门口往后拉，我死命的挣扎，神志不清的只想要回我的儿子。我不敢去想医生出来和我说我的儿子已经去了，小宝还那么小，那么脆弱，天生心脏病的孩子每一步走错都是性命危机，可是我呢，我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我都干了什么？
　　啪！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打了过来，我愣住了，脸上的疼痛瞬间让我的大脑冷静，聚焦定睛看到面前的人陆岩鸣，我身边的人是陆岩鸣，我似乎找到了发泄口，“都是你，都是你，害死我的儿子，那些记者都是你找来的，你为了你的金钱地位，你什么都不顾，你什么都有，我就剩小宝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宋黎也不会死，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现在我的儿子也要死了，陆岩鸣，为什么是你。”我泣不成声，在他身上打着咬着扯着，似乎想将毕生的怨气和恨全都发泄在他身上，他就任我打任我骂，一句话不说的站在我面前。
　　“都是因为我，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宋黎都不来找你了，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我要不来找你，小宝也不会死。”我坐在地上，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的医院，宋黎就是这样走的，我的儿子也要走了。
　　陆岩鸣将嗓子哭哑的我扯进怀里，我挣扎着想要脱离，却终被他的臂膀禁锢。
　　“会没事的，小宝会没事的，小樱，我们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重新开始。”
　　我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就像眼泪能换来生命一样，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我是多么自私多么可耻的母亲，我根本不配做母亲。可是上天啊，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宋黎，现在又要夺走我的孩子。
　　我一把推开他，“不会好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和你没有开始，我们根本不可能。”
　　“小樱，小樱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你走开，你不要害我的孩子，你害完宋黎还不够你又要害我的孩子，重新开始？我们哪来的开始，都是错的，陆岩鸣，我来告诉你我是谁，我是宋黎的妻子，宋黎就是你的弟弟，你同母异父的弟弟，而你们却为了抹掉这段回忆将他抛下，你知道吗，他的死都是因为你们。”我疯了一样的一把抓住陆岩鸣已经皱在一起的衬衫领子，事到如今，我就是要让这个杀人凶手明白他们错的离谱，他们是杀人凶手，“你们为什么要抛弃他，你知道吗，他最后就是因为肝癌死的，都是因为你们，为什么抛弃他，现在因为你，他的儿子也要死了，陆岩鸣你倒是告诉我啊，你到是告诉我如何从新开始，你和我根本没又开始，我告诉你，陆岩鸣，我恨你，我恨你，你把我们全都毁了，你毁了宋黎，也毁了我。”一年了，我都没有再像这样绝望，说出这一刻，我无比的畅快，那痛直扎进心里，又痛又快。
　　“小樱。”陆岩鸣看着我半晌，眼中布满疼惜，向我伸手，“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陆岩鸣，你到今天还要可怜兮兮的演戏吗，你说什么都弥补不了，为了金钱还是地位，荒唐，除非这个世界上有两个陆岩鸣，否则，我不止这辈子，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恨死你。”
　　“如果我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陆岩鸣呢？”他突然打断我，低着头，我第一次看不清他的表情。
　　“什么？”
　　“我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陆岩鸣呢？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任何人，如果我说，我不是你说的那个陆岩鸣呢？”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疯子。
　　他抬起头，尖锐而悲伤。我冷冷的看着他，直到急救室的门打开，才打破这长久的如同一个实际的沉默。
　　“已经度过危险，但是还要住院观察，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不能受刺激。”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犹如劫后余生，上一刻我死了，这一刻突然间复活。我跟着被推出来的小宝一直走到病房里，一刻不离的看着我的小宝，他那么安静的沉睡着，像极了我的宋黎。他是我的宝贝，这个世界上我最深爱的人。“妈妈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了，我的宝贝。”我拉着他的手，许下这辈子的承诺。我再也经受不住我深爱的人离开了，是你吗宋黎，你帮我保住了小宝，是你吗？你知道小樱桃一个人太寂寞，所以没有带走小宝。

　　如果我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陆岩鸣呢？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任何人，如果我说，我不是你说的那个陆岩鸣呢？
　　连樱，你会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