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春夜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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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春夜鸿门宴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
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
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不有佳咏，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唐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四月初，扬州城内外莺飞草长，暖风袭人，四面宾朋皆齐聚七秀坊，赏春日佳宴之乐事。
夜幕刚落，外坊各处皆结起花灯，焚起椒兰，七秀女子个个身着盛装，迎接贵客，真可谓是碧檐金槛琉璃瓦，桨声灯影瘦西湖。
远处的湖面上水光朦胧，倒映着闪烁的霓虹夜影，隐隐传来玉珠落盘的琵琶声，和着兴起时用金簪敲击白玉杯的声音和人们的欢声笑语，令人不由沉醉。
二十四桥，彩灯流光，金枝玉蔓，烟斜雾横，琴秀众弟子的玉箫声飘扬悠远，引得行人纷纷驻足欣赏。
水云坊内，高朋满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鼓乐齐鸣。席上各人案前，除了各色瓜果，皆摆着鎏金错彩的铜鼎，其中以肉桂烹煮牛羊，浓香四溢。代坊主萧白胭华裳拂月，翠髻堆云，高立于雅阁拜会远道之贵客，气度雍容，彰显七秀坊之大气。
正中高台上，琴瑟幽婉，身着罗衣的女子顺曲轻舞，悠然轻旋，如轻云蔽月，飘飘回雪。倏然间，鼓点急转，紧密激昂，弦鼓一声，一朵红云便如疾风般旋上舞台。
天地低昂九日落，宝剑罗带舞纷飞。那是明心，她发髻高挽，烟蛾略敛，朱袖绛唇，秀靥桃腮，项饰璎珞，臂饰宝钏，花团锦簇的石榴裙下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腕间，翡翠环佩撞击之声清脆悦耳。她身形矫健，光耀逼人，如同壁画上的飞天一般，轻盈妩媚，明艳动人。
明心不愧是七秀坊最得意的弟子，她手中一对宝剑，利刃凝光，舞时双剑急旋，如同流星赶月，神态姿貌竟有诗词中描写当年公孙大娘之遗风。一曲舞罢，满堂喝彩，无人不惊叹七秀坊剑舞之曼妙绝伦。
我也曾见过明心的剑舞，但此时此刻还是为她精湛的舞技所折服。起舞时的她没有了平日的冷淡，骨子里的骄傲却变成了最耀眼夺目的自信笑容，昂首间尽展盛唐风貌，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震撼。
明心圆满退场，我在台下却隐隐心焦起来。虽说已经演出过多次，但此次是我入坊以来见过的最高规格，请来的客人都是公侯王孙，江湖豪侠，见得多了，也不知道我的琴艺入不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好吧，我知道应该自信一些，学艺四年，又有名师指点，箜篌我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更何况前不久又练成了《琴剑心经》，也算是有了自己的风格。但是，我不像明心那样天生自信，遇到这种大场面，还是会有些紧张。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阵发闷，但好在只是一瞬，我想可能是这几日练琴过于勤苦，休息不足所致，便没有去管。
“凌霄姑娘。”清朗的声音响起，我回头，果真是长孙含雪。
虽然他如约前来是意料之内，但此时见到熟人，仍然使内心焦虑的我平静了些许。我心中感激，便也对他微笑行礼。
“凌霄姑娘今日盛装，竟比平时素雅打扮更有一分绰约婀娜。”长孙含雪笑意盈盈的眼眸在花灯烛影下流淌着水光。
平时他这么夸我，我都已经厚脸皮地习惯了，但不知是否今夜春风醉人，亦或是灯火过于绚烂，我心中竟笼上一丝羞怯。
“哎呀，凌霄妹妹怎么害羞了？平时不是能说会道的吗？”景烟弯弯的笑眼中带着几分戏谑，朝我们走来。她也换下了常穿的那一身碧色罗衫，此时穿上蝶戏水仙的海棠云湖绉裙，也是显得巧笑嫣然。
我更加害羞，轻轻拍了她一下：“人家紧张，姐姐还取笑我。”
“凌霄姑娘放宽心，姑娘的琴艺可堪完美，定会艳惊四座。”长孙含雪倒是对我非常有信心。
“是呀，妹妹平时习琴刻苦，不就是为了今日吗？”景烟搂着我的肩，柔声鼓励道，“只消当做是平时练习便好了。”
我听了他们俩的话，也稍稍安下心来。但我望着满堂宾客，心中却隐约期待着另一个人的到来。
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他此前告知我夔门有乱，需前去剿匪，无法赶来参加春夜宴。
想到这里，我心里涌上一阵淡淡的失落。
春宵易逝，夜宴很快便进入尾声。几场歌舞过后，便到了我上台的时刻。看着长孙含雪送我的琴被移上高台，我在台下心跳的飞快。
“凌霄姑娘，记住那张琴是为你而生。”长孙含雪在我耳边低声道，“尽管去吧，在下等着给你庆功。”
他眼里尽是信任与期待，我看着他，点了点头，按捺下紊乱的心跳，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提裙走上台去。
“凌霄妹妹，安心去吧！”景烟冲我喊，嘴角露出深深的笑意。
凤首琴静静地卧在台中央，好像在等着我。我向席中行了礼，便在琴旁敛起裾边，跪坐下来。当我的双手抚上琴弦时，席中皆是凝神屏气，四周一时静谧下来。
幽婉一声，我拨动了琴弦，紧接着，缠绵的琴声便从指间倾泻出来。一时之间，烟水迷蒙，春夜横波，红弦轻咽，碧柱微旋。
自我学了《琴剑心经》之后，便了悟了心弦合一的道理，每每奏曲，更是以心饲弦。此时，我的神思仿佛也跟着琴音飞到了水光粼粼的瘦西湖上，看着才子佳人，春夜良宵。
曲调转为欢快，我的手指也在纤细的琴弦上跳跃了起来，琴音铮铮，如高山飞瀑般急越，又如跃马扬鞭般畅快。
忽然，我心口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紧迫感，紧接着是巨大的晕眩。怎么回事？我差点乱了阵脚，忙定住心神，徐徐弹奏。
然而，我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躁动，令我难以自抑。头晕目眩中，手指扫过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竟无法控制地偏离了原谱，奏出了意想不到的曲调，如同悬崖崩石，高楼碎玉，战马嘶鸣，万箭齐发！
不适感越来越强烈，而因为情绪全部付诸琴音，我心中那种茫目而剧烈的痛苦如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而来，胸腔如撕裂般疼痛。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经络，仿佛都有音波在震荡，这些音波被不断放大，在我脑中轰鸣。我企图控制住自己，但汹涌的泪水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在一阵狂乱而繁密的琴音之后，乐曲达到了高潮，我心中的痛苦也达到了顶峰！
我……走火入魔了……？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想要走下台去，但是走出三步，一股腥甜气息从我的肺腑之间冲上喉头，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紧接着，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大量鲜血从我口中喷出。
殷红的血溅到了我的琴上，弄脏了我的琴弦。
台下哗然，紧接着，一片排山倒海的欢呼喝彩响了起来。
我都吐血了……还鼓什么掌啊……
这样想着，我的眼前闪现过一片绚烂的火光，身体摇晃了几下，便仰面倒下，不省人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春夜鸿门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