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六章 扬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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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人回国后的第二个周末，陈仪在俄粉的私人网站上下到了一条视频，是关于古斯塔夫适应性比赛的报道，有比赛片段以及比赛前后的小段访谈。看得出，在这次赛前的适应比赛里，动作方面还有很大保留，不过他膝盖的伤似乎也没有想象中严重。总之，在看过然雅适应性比赛的表现之后，之前那些关于他可能因伤弃权甚至退役的传闻立刻烟消云散。
那段不足3分钟的视频不断的循环播放，《沉思》的音符夹杂赛场人声、记者、然雅、米歇尔的声音，在卧室里回荡。
陈仪伏在床前的书桌上写着什么，好象也并不打算将已经看过的视频关掉。
[是的，膝盖还有些发炎，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是的，感觉还好吧……]
[什么？冠军？]
[呵呵，我当然想拿冠军，我就是为此而去的。不过这么想的可不只我一个人……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家中很安静。应该说，自俄罗斯人来过之后，陈仪看上去安静了不少。原本以为见了然雅，陈仪便不能再安静下来，会日日夜夜吵着重回赛场。可事实却出呼了老太太的预料。
轻轻推了推虚掩的房门，从门缝里朝里张望。
上周陈俊从浙江回来，回来的第二天就去电脑市场给小陈仪抱回了一台电脑，又装上了宽带。怕她在家里呆得无聊。可陈仪倒没像前段时间那么日日夜夜的玩游戏上网，脾气也没像之前那么说不得碰不得。她有时候跟着老太太在客厅看电视，有时候一个人在卧室里听音乐看书，下午则跑到小史店里，聊聊天，学学外语。
叫她拄拐杖，她也乖乖听话，不单脚跳来跳去地逞能耐。
或许也与她能够平心静气有关，这段时间，陈仪的伤脚逐渐好了起来，拄着拐杖慢慢行走，一点点恢复着，再过一两个月，大约就能全好了。
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陈仪能够学着心平气和的养她的伤，总是让家人感到安慰的。
老太太在门外观察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推门进屋道：“出来吃午饭了，外婆做了转子骨炖胡萝卜，你先喝点汤。”
“哦，马上。”陈仪答应着，匆匆将之前写的一叠信纸折好装进一只牛皮信封。又关掉循环播放的视频，让电脑待机。这才拿起一根拐杖，拄着，跟在外婆后面，去厨房洗手。
“一锅汤熬成一碗半，浓汤最补，你喝了也早点好。”老太太说着从沙锅里乘出小碗又骨头汤递到陈仪手上。热腾腾的浓汤表面浮着厚厚一层油。
陈仪答应着，将汤吹了又吹，带汤稍冷，便一口气喝个精光。
老太太看着笑了笑，点点头。
这又算一大进步吧，之前是死都不肯喝，说是油腻腻的，反正腿早好晚好也没什么区别，她无所谓。
“写好了？”
吃饭时，老太太抬头望陈仪。
“恩，写好了。”小丫头笑着点脑袋。
“那快吃，你爸的车就快到楼下了，吃完外婆跟你下楼去。”老太太抿抿嘴道。
陈仪笑笑，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一转眼，红塔集训也快结束了。中途萧何跟张纯燕打过几次电话来，基本上都是陈仪的外婆先接，他们问了问她的情况，等到电话真到了陈仪手上，那俩人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不上两句话便挂了。
今天是集训最后一天，明个一早，他们也要回北京了。
吃完饭，陈仪回房间换了衣服，拿着那个牛皮信封，和外婆一起下楼去。陈俊开着临时租来的车在楼下等他们。
“早去早回，把该处理的处理了，好好和陈教练、小萧他们吃顿饭，大家照顾你这么久……等晚上回来，外婆给你做好吃夜宵。”
陈仪上车时，外婆站在楼道口如此说着，朝父女二人朝手。陈仪听了那句话，笑了起来。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带她去打针时也回这么说“不怕痛，一下就好了，回家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要交给陈教练的“申请书”捏在手上，陈仪朝外婆点头，下意识地不敢看外婆的眼睛、表情。车开下坡，外婆还站在楼道口看着。
车开出文林路，沿着翠湖行驶。陈仪坐在副驾驶席上笑得很献媚地抬头看老爹一眼。
“爸……我……我跟你说个事儿……我写的申请，一会儿，你先帮我看看……”
……
这天晚上的家庭大战比想象中来得猛烈。陈仪写的那两千多字的“申请”先后给陈俊、陈指导看过之后，最后的下场，是被火冒三丈的凌苒看了不到三行就撕了个粉碎。
谁也没料到，那原本是打算退队的申请书里，写的却是归队请求以及今后训练的打算和决心。
“妈我已经十五岁了，我有身份证，钱老师说，有身份证就是有身份的人，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存了奖金的银行卡在我这里。即便你们反对，这事情我既然下了决心，就会妥协。”陈仪很平静地告诉外婆和妈妈这个问题。
凌然当然冒火，也问她：“你这是威胁我？你以为你有钱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我晓得我年纪小，只要你们不同意，有的是办法对付我。但我已经想好了，即便冰世纪注销我的会籍，我还可以回哈尔滨，如果你们请李老师也不收我，北京有其他俱乐部、广州、昆明也有训练队，总有肯收我的地方。就算没老师收我，你们把我关起来，我还是有办法出去，我可以自己训练，参加不了世界比赛没关系，我可以以个人名义参加国内比赛……”
陈仪的态度极其平静，任凭你如何激，如何骂。她依然是心平气和的模样。直到这时候，家里人才发现，原来这两个多星期以来，陈仪逐渐冷静下来就是为了今天。
“我真的不想惹爸妈外婆生气……”
她话还未说完，那厢母女一心大吼：“我们怎么可能不生气！”
陈仪歪着头，很无辜地摇了摇：“你们实在是要生气……我……我……也没有办法……”
骂一顿？她任你骂，始终保持平静。
拎起来打一顿？凌苒两巴掌扇过去，陈仪不但不躲，还凑上脸道：“妈，要是打解气，你多打两下有没关系。”
宰了她？那犯法的。
当受则受，陈仪这算是悟了道。而一家子人在这种情况下，也算是明白，小丫头年纪不大，固执得很，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能耐她何？
“外婆、妈，其实我都想清楚了的。我知道你们生气都是为我好。我也懂，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我这么搞，将来可能会后悔的。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非要去比赛的理由，如果腿弄坏了，我也很怕。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从我记事的那会开始，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跟人家一起玩，人家不要我参加，就算要我参加，也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去那里都不方便。只有在家里，在外婆老妈老爸面前，我能逞一下威风，一到外面，就没底气了。我很讨厌我那种样子，直到那年去德国，受了当时在那个医院里面的一个人影响想学滑冰，我才觉得有一件很值得我去做的事情出现了。
如果那时候，或者刚开始学滑冰那一两年，我就放弃了。那么现在我也没什么好固执的。
但偏偏我又学了这么久，每个见到我的人都觉得我很适合滑冰，总之，从这上面，他们能不停发现我N多优点。李老师、陈指导、张指导、赵老师、萧指导……还有在冰场上认识的好朋友，萧何、张姐，还有很多人……有喜欢的也有讨厌的，有熟悉的、半熟不熟的、想熟悉的、不想熟悉的、讨厌的……
不管怎么样，到了现在，如果我不滑冰，我跟他们就没联系了。就算我去要个电话，没时跟他们发短信聊天，可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就没多少话可以说。
我也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还有机会接触其他的东西，没必要吊死在一根树上。但你们能不能给我点过渡的时间？现在要我脱离这个圈子，就跟在我生活上挖个大洞没区别。我学习不好，也没其他爱好了……你们说，我不滑冰咋办？”
咋办？
恩，这是个好问题。
一家子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十五岁的女儿、外孙女。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分明熟悉至极又仿佛全然是个陌生人。
常年在外训练的孩子，偶而才会一次家。原本他们觉得孩子依然是孩子，除了个头长高了，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此刻才突然醒悟，到底是长大了，一夜之间长大，有了这许多的想法，是他们所不知道的，让他们惊讶不已。
“我不打算滑太久。我觉得两、三年就够了。滑到18岁。这次，我不会像原来那样，只知道埋头训练，什么都不顾。我想在训练之外接触其他东西，好好的读书，和同学相处，和队友相处，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像外国选手那样，比赛之外，四处表演。而且我会注意身体，不会乱来。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当夜，陈仪难得归家的父母躺在隔壁间房内，很晚还在说话。
“你这个爹怎么当的，看了那东西，你还让她交给陈指导？顺着她的意思和陈知道沟通？”
当爹的那位笑了笑：“我给她撕了就有用？我说凌苒，你答都答应了，就别马后炮抱怨行不行？嘿嘿，我觉得这丫头有我当年的风范。到底是虎父无犬女。”
凌苒恨恨地道：“少来这套，要是出点什么问题，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半晌，凌苒的声音再次想起。
“我想了想，我打算这星期回去把事情交接一下。现在公司运作稳定，你当爹的多累两年，我陪着她去北京，这样我才能稍微放下点心……不过我丑话先说到前头，你在外头有本事给我乱来，我就……”
做人难，做爹难，做好爹更难。
凌苒打算辞职，这也算在陈俊意料之中，在默许陈仪的“行动”之时，他这当爹的已经考虑到了后果。孩子一个人放在外，两口子一直不太放心，凌然存了这心思也很久了。如今事业稳定，为了就近照顾陈仪，凌苒去北京陪孩子，陈俊在温州看管公司，俩口子要分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
“老婆，你要相信我嘛，我都牺牲小我成全闺女了……”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激动啥？”
窗外几声犬吠，夜已深。
一个多月后，陈仪伤愈归队，凌苒处理完手头的事物，亦丢下老公前往北京。母女二人在训练中心附近租了间两室一厅房。
自此，陈仪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状态、从所未有的高度。这主要表现在，三餐由母上科学合理安排，衣服鞋袜，有母上帮着买，训练有母上做陪，教练的话通常是小本本记着，一句不漏。学校，更是三天两头和老师“沟通”，沟通得陈仪没有啥隐私可言，往昔课堂上的瞌睡，今日母上手中的竹板子。休息日躺在床上安逸听歌的日子成了往事。她伏在桌前奋笔急书，母上拿着英语书在一旁念单词：Sa soon sa……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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