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外衣下》凤仪

25、第二十四章 伊娜鲍尔步

　　那天下午，听说小史要带陈仪参加留学生聚会，外婆特地提前开始做晚饭，才四点来钟，厨房里就响起滋滋油声，满屋子都是排骨的响味。而那时候，陈仪正一声不响地蹲在厕所里磨刀，打从小史那回来，已经磨了一个多小时。当然，她磨的自不是菜刀，是冰刀。边磨，边思索着什么。

　　ICESTARS俱乐部是东京有名的花样滑冰俱乐部，其中就包括日本名将，号称跳跃天才，能完成后内结环四周跳的佐藤美由。日本粉红军团跳跃能力强劲是世界公认的，但日本女选手艺术表现力方面的欠缺却是她们的死穴。不过这些年，日本选手也在拼命提高技术全面性以及艺术表现力，节目编排、服装、化妆等方面都下足了工夫。其中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就是佐藤美由，几年时间，她逐渐摆脱了跳跃天才的名号，技术越来越全面，艺术表现力也不断提升。只是，对于音乐的驾御能力、感染力，比起美国的艾米、俄罗斯的卡萨耶娃，仍然存在差距。表现缺少激情，显得小家子气。因而，有人也说，佐藤美由的程度似乎就代表着日本女单的艺术表现力，上升到这地步不容易，但短时期内，想再提升的可能性却不大。

　　艺术表现力，这一块也是让中国选手头疼的问题。除了选手本身的艺术素养外，这还关系到很多其他的方面。比如比赛用的乐曲，大家熟悉和认为经典的曲目大多取自大家熟悉的歌剧或电影，比如《胡桃夹子》、《卡门》、《天鹅湖》，而花样滑冰的许多动作来自与芭蕾、华尔兹等等，但这些大多是西方的东西，地域、民族文化的差异，使得选手的表现受到限制。萧何在去年的世界锦标赛上也尝试过将中国功夫融合在表演中。然而，各种各样原因的作用下，那套表演显得突兀，能接受与欣赏的人并不多，反被指责卖弄。

　　陈仪也思索过，究竟怎么样才能有更好的表现。她回忆着廖沙那套《月光》，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谁是贝多芬，但她却可以感受那种情绪的爆发，那就是感染力。技术方面的提高、与音乐的配合、合理的艺术编排体现节目内容，除此之外，还需要表情丰富、动作大而且一定要自然。因为人在赛场上就等于被缩小了，动作不大，很快就会被音乐压下去。而动作太大，又显得做作、不自然。如何在音乐之下将这一切合理的配合起来，是相当费力的事，尤其一边坚固跳跃难度一边考虑动作的优美、姿势与表情是否到位、情绪是否投入，那实在太难。陈仪一直努力达成协调的方面。事实证明，丰富的表情与肢体语言确实帮了她大忙，但年龄小，没有足够的经历让她无法更好的理解音乐，技术层面的单一也导致她的节目中空，咋看惊艳、再品无味。

　　她想着然雅说的那句“如果你真的希望他能回来，就为那个老头考虑一下……”恨得牙痒，已无法反驳；一想起他那套复杂极具张力的步法，她只能硬生生将气吞下去。

　　张奶奶做好了饭，想起她的乖孙女，一推开厕所门，看见地上放着瓶子、海绵，而陈仪挽着袖子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两把明晃晃的“白刃”，手指上还有血。这可把老太太给吓着了，连连惊呼。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手是干嘛来着！”

　　从小到大，只要陈仪没了声音，必然是在干坏事，对此，张奶奶再清楚不过。只是孙女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她到把这条给忘了。

　　“没啥，我磨冰刀，这个得经常护理的，不然不好用。”陈仪拿起自己早先放在洗衣机上的卫生纸捂着擦干手上的血，那口吻简直像战士擦枪、武士磨剑，只怕没上沙场了。

　　张奶奶见状不禁摇头：“好端端的磨什么冰刀呀。你看看这手……”张老太太那叫心疼，哪只到陈仪却冷不叮来了句：“磨刀霍霍向猪羊。”

　　她说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猪羊”的面孔——金发、高鼻粮、蓝灰的眼睛以及讥讽勾着的唇角。不禁傻笑起来，心下念道：你在法国继续拿冠军吧，等俺磨好了刀，第一个宰了你这只俄罗斯金毛羊，吓飞你的鼻子，等廖沙回来了，嘿嘿……

　　眼见着外孙女笑得诡异，又是磨什么刀，又说什么杀猪宰羊，老太太只得点头：“好、好、好，你那些事情外婆不懂，但做什么，都要先吃饭。待会不是还要去小史那吗？”

　　听外婆这么一说陈仪这才点点头，收拾了工具、装好冰刀，准备开饭。

　　6点50分，当陈仪背着她的冰鞋冲下楼推开小史的店铺时，他已经熄了大灯半拉卷帘门准备打烊。而白天那两位日本留学生就坐在吧台前。

　　韩式的打扮比早上更加艳丽，化妆了紫色系的装、戴长耳环，穿着松松跨跨的黑色薄毛衣、肉色厚裤袜以及多层、不均匀裙摆的雪、红纱裙。

　　敢情这是要去跳冰舞？那瞬间，陈仪甚至想象到了，她会穿白色溜冰鞋，确实……很美。
　　而相比韩式，日式就比早上简单多了，依然扎了马尾巴，穿着粉色的短款运动外套，以及大腿部紧绷，小腿处悬垂感却很好的粉色运动裤，还背着个阿迪的单肩运动包。看样子，那是花瓶，这个确实是正主。

　　相比之下陈仪的外观要逊色了许多。她被外婆强制性扎了两辫子，穿着白色T恤跟黑色运动裤，跨着个当下初中生流行的单肩书包，那是前年过年时她妈给她买的，用途不大就留在了家里。今天翻出来，似乎还是小了点，冰鞋装进去显得涨鼓鼓的，将书包上印着的巴布豆狗头都挤变了形。

　　韩式一见她背着的包，也就乍地挑眉，笑道：“原来小妹妹真在学滑冰，那萌正好可以跟你切磋一下，交流心得。”

　　她说着站了起来，提起一个纸带，顺手从里面拎起一双白色滑冰鞋对小史笑道：“我也带了自己的冰鞋，RISPORT—RF4。是我爸爸去意大利出差时专门给我带回来的。店员给我爸说，这个型号是为那些开始尝试跳跃，并希望未来成为冠军的使用者设计。呵呵，虽然我的技术还没有那么好，不过配备加油一点或许会更好些。看来，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学长没有冰鞋了……”
　　小史挑了挑眉，耸肩道：“没关系，我不是专业人士也不经常去滑冰，冰鞋对我的影响并不大，用冰场提供的就够了。”

　　韩式听了笑了笑，转向陈仪：“不知道小妹妹用的是……？”

　　“中国黑龙江产的。”陈仪翻眼一白：“鞋帮够硬就好了，Risport 的鞋子好看是好看，但RF4太软了，你应该叫你爸给你买Risport—RF2 Super Boots或RFR。”不过再好的鞋子，给你穿也是浪费，花瓶。陈仪同学不爽地回答着，却也很“和谐、礼貌”的，省略了后半句。

　　日式听了不禁蹙了蹙眉，菜菜子一直对她说自己能做一周甚至两周跳，可如果已经能做跳一周跳，应该知道，RISPORT RF4鞋帮软了，落冰时容易弄伤脚。而韩式大约依旧没明白RISPORT RF4哪里有问题，她爸爸明明跟她说，那是想拿冠军的人穿的好鞋。

　　七点，几人搭车向小西门商场的真冰场行进，在公车上，小史几次将目光投向陈仪那个涨鼓鼓的书包，不禁想笑。以前他也听陈仪偶尔跟他提过，想要Risport的鞋子。因为鞋面设计确实很好看。不过，要买一双又好看又好用的比赛用鞋确实很贵，几千或甚至上万元，偏偏陈仪平时又很容易穿坏冰鞋，再好看的鞋子到她脚上要不了半年鞋帮就软了。可对于专业的运动员来说，新鞋子与上脚需要一段不短的磨合期，每次换新鞋，无疑都会影响她的训练和比赛。

　　“中国国家队员用鞋有指定的厂家提供吧？黑龙江？”小史颔首小声问道。
　　“现在都订的是EDEA。”陈仪耸了耸肩膀，但她喜欢Risport的外观，她得到的第一双冰鞋就是Risport为初学者设计的SIRIA，那双鞋陪了她一年多。不过那时候训练强度和现在不能比，鞋子没坏，却因为她脚变大了所以不能穿了。陈仪至今还记得那时候她哭得多难，恨不得把脚削去一半。那双鞋是廖沙送她的，跟着她从德国回家，又从昆明到哈尔滨，再从哈尔滨到北京，至今还好好的摆在她宿舍的桌子上。

　　“那你怎么用黑龙江的？”

　　“因为我容易穿坏冰鞋。队里一般是一个赛季集体换一次冰鞋，除非是东北大个子的双人滑男队员一个赛季要换上两双。可我三个月就能穿坏一双。也买过几双Risport RF3，可惜穿不了多久又坏了，后来教练找他的黑龙江的朋友弄了双牛皮皮质特硬，做工也特结实的。但样子不好看啊不好看……”说到她那双冰鞋，陈仪痛苦地蹙眉：“用我妈的话说就是‘蛮头蛮脑，一点不秀气’，我也不喜欢，当时巴不得它快点坏。可惜一直到现在，快一年了，它没坏过。”

　　这就是命啊命，明明巴不得快点坏，偏偏就是不坏。可如今穿习惯了，她还真害怕哪天这双坏了，她打哪再找一双这么好穿鞋的？

　　几人到了冰场，各自准备着。期间，小史很留意陈仪的鞋子，因为她好奇，那鞋究竟能难看到什么地步。

　　直到陈仪拿出来，韩式先笑了，小史也笑了。倒不是那鞋子真有多难看，毕竟滑冰鞋再怎么不得了都是那模样。但同样是白色牛皮冰鞋，相比Risport漂亮的线条、整洁的车辑线、鞋舌两边设计精致的鞋带扣，陈仪那双鞋看上去线条粗犷、款式老旧，也就一个“土”字。

　　唯有“日式”野原萌没笑。虽然那鞋子看上去很老土，但她看得出，那双鞋质量相当好，似乎穿了不短的时间，鞋面有好几处刮横磨损，尤其是右脚，磨损得比左脚厉害得多，但鞋形却没有走样，尤其是鞋帮，相当硬挺。

　　原本她想问一句“这双鞋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用过”，可看到陈仪拿出冰刀上螺丝，她不禁抿了抿嘴唇，把话咽了回去。

　　鞋是黑龙江的，但冰刀却用了英国的MK，并且那不是普通的五齿图形刀。

　　冰刀表面电镀得如同镜面一样光亮，似乎还刚磨过。刀体微带弧度，刀前端六个小齿顺着弧线排列着，刀刃看上去相当锋利。不过让日式不得不注意的是还是冰刀的齿。六齿的排列呈一定的弧度而不是直的，上下两齿尤其大，中间四个则小了下去。并且齿上方接近鞋底的部分与她自己的冰刀不同，不是圆弧形拐上去，而是接近直线的弧，看上去角度很硬。

　　花样滑冰的冰刀分很多类型，根据滑行或跳跃等各种需要有不同的设计。初学者一般用的都是五齿图形刀，就像小松菜菜子的冰刀。前端上翘处会有排成一条直线的五个小齿，最靠上的齿大下面挨着的四个齿小。这种冰刀适用于基本步发法的训练，因为没有必要，所以那种刀钢质量不会太好。当你能够完成一周跳跃时，冰刀也差不多该换了，一旦要做跳跃、旋转多种动作，或许用不到一个月就会坏掉。

　　而女单选手一般都用6齿冰刀，但各种品牌、型号的冰刀齿大小排列方向也因不同的需要，在设计上有细微的差异。材料越好的冰刀自然越贵，但也并不是价钱最最贵的冰刀就最好用。不同类型和程度的选手会选择适合自己的冰刀，用习惯了就固定下来。但要找到合适型号却很麻烦，通常要跑好几家店找，或提前订购。

　　野原萌自己用的是J.W Majestic的7齿冰刀，刀钢并不是最好，但对她来说基本上已经够了。齿与刀体的角度偏大，七齿排成一线，靠上第一个齿最大，中间三齿小，而最末两齿大。她相当喜欢自己这款冰刀最大的原因就是有比较大的齿，这样刀齿点冰时对冰面的破坏力就更强……

　　野原萌蹙了蹙眉，隐隐觉得菜菜子干了件蠢事，尤其是看到陈仪的鞋与冰刀造型与材质……她至少可以确定，那不是初学者的鞋和冰刀……

　　在一个互不知底的情况下，陈仪也不是侧打量着韩式，心头大约思索着如何试试这人。不过这一切，当然要慢慢来。

　　当两人做好准备踏上冰面的时候，韩式和小史已经先一步进去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一入冰场立刻引起了周围人好奇的眼光。小史滑冰还挺溜，进去适应了几步，越滑越快，绕着场子绕了好几个圈，再慢慢试急停。而韩式也不甘示弱，不屑地瞟过冰场内那些一个抱一个玩着接龙的年轻人，快步蹬冰，杀开一条血路，一路冲一路嚷：“让、让、让……”似乎天大地大，艾菲尔铁塔也不过是她家的电视机天线。场中一个正背对着韩式的红衣小男孩，一时不及避让，竟被韩式撞了一跟头。

　　她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很快就引起了周围群众的不满。但韩式等待的大约就是这一秒。眼见着周围白眼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却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双臂一展，单脚一抬，竟是一个燕式滑行，接着又是浮腿转了几圈。这才抬眸朝小史抛去一个甜笑。
　　韩式的动作自是谈不上美，燕式动作也是单脚直线冲了一小短，不过难得平衡保持得不错。周围人这么一看，心里虽然反感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千金小姐，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人家有炫耀的资本。

　　陈仪和韩式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大约是不约而同的有了类似的感受——半瓶子水响叮当。两人互看一眼，踏上冰面，一时间，竟都没怎么动弹。正在此时，一个清脆响亮声音随着一串笑声从冰场一角落里响了起来。

　　“哈哈哈，葱葱，你看咧，那个阿姨玩‘大鹏展翅’！”

　　随着那声音，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人群中快步滑出，身着大红薄毛衣、红色灯心绒小蓬裙，扎着两条小辫，整个一串小辣椒。然而，就是这么串小辣椒，却让大伙狠吃了一惊。她滑着，右前压步画了个半弧，接着左后外接了个半弧，滑至末端顺势单脚旋转起来，单手提冰刀轻轻将脚往后一拉，竟将脚拉到了头顶上，姿势柔软漂亮。

　　顿时，冰场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都愣了一下，下一秒，随着围观人一个“好”字，叫好声立刻都响了起来。

　　“毕尔曼……”陈仪眉头微沉，虽然重心与旋转速度掌握得还有些欠缺，但小姑娘的姿势无疑是相当之漂亮，忍不住让人叫好。在昆明，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小姑娘，难道是出自这间冰场？

　　陈仪正想着，抬眸一看，只差没笑出声音来。只见韩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那小辣椒却不慌不忙地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阿姨，我的毕尔曼旋转比你歪歪斜斜的大鹏展翅和左晃右摆的金鸡独要好看得多吧？这冰场可不是你家开的，水平不好就别滑那么快，小心摔骨折！”

　　小辣椒话因一落，四下顿时就是一阵笑声。人人心里都想，这小姑奶奶的嘴巴可不是一般厉害，长大了绝对不得了。

　　韩式当场被气得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颔首咬呀，几步加快蹬冰向前滑去。小辣椒挑了挑眉，二话不说，竟紧跟在韩式后面滑了过去。

　　冰场里的人很自动地退到两旁，看着韩式与小姑娘这场比试。陈侧眸，看着旁边一红衣小男孩尤其关注。陈仪仔细一看，这才想起，这个似乎就是刚才被韩式撞倒的孩子。而仔细一看，小男孩与红衣小姑娘眉宇之间竟有几分相似。

　　冰场之中，韩式被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弄得颜面扫地，当然不甘。看那神色，已无之前的显示之心，大约卵足了劲。她滑行了一段，直到速度差不多，才极为小心地勾抓起左脚冰刀……提刀滑行。

　　“喔……”

　　然而，紧随起后的小辣椒淡淡一笑，也提起了冰刀。比起年纪大得多的韩式，小姑娘的身体柔韧度当然要好得多，用刃虽有所欠缺，但动作的舒展与平衡跟韩式显然不在一个档次。当小姑娘放下冰刀，周遭立刻又是阵阵叫好。

　　“怎么样？还有什么本事，全拿出来啊，我就要看看你有什么了不起，撞了人‘对不起’都不会说，没上过幼儿园？”小姑娘得理不饶人，两眼珠子一横，瞪着韩式道：“今天你要道歉，给我哥道歉，还有给你撞了影响心情的人道歉。”

　　看韩式年纪一把，被一小姑娘弄得颜面扫地，四周人也觉得，给这种人点教训也就足够。纷纷劝道：“小妹妹，算了，别理她，玩自己的。”

　　红衣小男孩也上前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小声道：“行了，彤彤，别到处惹事……”
　　小姑娘见状，心里虽然还是不满意，也无奈点了点头。

　　小姑娘能说声算了，但受了这种屈辱，韩式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她被逼得眼都红了，转头望向日式，气急败坏地用日语吼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你不是会阿克索两周半吗？跳，快跳！否则你以后都不用再跟着我吃、跟着我玩！”

　　韩式日语一声吼，除陈仪、小史，在场人士都为之一震。顷刻之间，不少人人的眼神变了，由一开始的不屑，变为“原来如此，难怪”的不屑外加得意，如同看小丑跳梁，鄙视着的同时，心里多少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快意，巴不得暴风雨更猛烈些。这就是娱乐，生活需要娱乐。

　　陈仪虽然听不懂小松菜菜子说了什么，但小松话音落下的那瞬，野原萌眼中有了几分矛盾和犹豫。尤其看着围观人的眼神，她应该很清楚，立刻离开，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恐怕会自取其辱。

　　然而，让陈仪惊讶的却是，野原萌竟然点了头，并且是咬着嘴唇点了头，大步蹬冰滑向冰场中央。

　　一见她蹬冰的动作，陈仪以及那对红衣小兄妹都看出来了，这个跟刚才那个确实不一样，蹬冰动作娴熟，是受过正规训练的。

　　她滑行了一段，左前外压步，单脚立于冰面，一手舒展地抬起，一手提刀滑行。这正是刚才小松菜菜子尝试的那个单手提刀长滑，只是，小松的动作僵硬、紧绷，提刀姿势不到位，滑行也不稳定；而小辣椒滑行姿势虽然漂亮，但对重心的把握、用刃的技巧就明显不如野原萌，因而她的滑行比小辣椒的长一些，弧度也更漂亮。

　　一相比之下，那对兄妹大约也看出来者水平不低。但围观的一些人并没有看出两者有什么不同，只觉得那是重复刚才的动作，不禁一阵唏嘘。
　　小松菜菜子一心只想出口恶气，以为野原萌会来个两周半跳，没想到她却滑了自己刚才被人嘲笑的动作，心里恨得发痒。可一瞅着那红衣小孩的神色变得认真了起来，小松也知道，野原萌的这段滑行强过红衣小姑娘。虽然心中有气，大情行下，她倒也认为，这多少挽回了些面子。

　　“似乎转了局势……”小史两步走到陈仪身边低声念道：“她不是擅长跳跃吗，怎么……”
　　“她不会先跳。”陈仪蹙眉摇了摇头，转向小史笑道：“看上去她还没忘了昨天咱约着的事情。”
　　没错，是滑行步法和旋转。不过她不跳恐怕也并不是那么执着于陈仪那句“日本女单跳跃能力强，也就不用看了。”，大约是还留着底。一方面因为这边的冰场冰的厚度薄了点，另一方面，如果按她所说的，她已经一年时间没有继续训练，前外两周半大概已经无法做了。

　　陈仪看着那对红衣小兄妹对视片刻，哥哥大概有阻拦的意思，可妹妹眉毛一横，蹬冰加速。

　　她两腿微张，双膝向外翻，原本平行的冰刀，前后摆成大一字型，凭借惯性向左滑行。而她的整个重心则后移，向前弯下腰，身子紧贴着外翻微张的双腿，双手竟然从左右膝盖伸出来挥了又挥煞是可爱。

　　“太有创意了！”陈仪不禁脱口而出。小姑娘这动作虽然可爱，却不容易，它相当于大一字滑的一种变形。
　　一般的大一字滑行，就是侧身分腿，将双脚的冰刀摆成“一 一”的造型画长弧线、半圆或圆。滑行时，身体重心或前或后倾保证弧线的弧度，有的选手也会弯曲膝盖，达到身体更加后仰时的平衡。而小姑娘的大一字滑行却很有意思。为了圆顺弧度，又保持身体的平衡，她前弯腰，肚子紧紧贴着腿，身子几乎要从□□钻出来，双手在那挥舞，显得活泼可爱。不过，这样的动作若是换个年纪大的来做，那可就不好看了。

　　小姑娘含笑起身，众人立刻一阵叫好和口哨。众人这么一嚷，小松菜菜子刚好上一些的脸色又难看了下去。相比之下，野原萌似乎已经不在意四周的眼神。在看了小姑娘刚才那动作之后，她显然也来了劲。颔首蹬冰，又滑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陈仪也有些紧张了。刚才小姑娘也算是秀了一手“独门秘技”，如果她做燕式长滑，那多少就缺乏了点悬念。究竟会拿出什么样的滑行技巧？大一字？前拉腿的单脚滑行？燕式接续步？见野原萌停止蹬冰浮腿滑行，那一瞬，或许场内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无数种可能从陈仪脑子里闪过，那感觉如同在赫尔辛基看然雅接那个大圆时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

　　只见野原左腿关节外翻，横刀向前扫去大步，脚步拉得有些向大弓箭步，不同的是两脚冰刀均横向前后，左后外、右内刃咬冰，冰刀刮起阵阵冰花，她的身体随只向后仰去，随惯性侧滑，如同湖中的天鹅，姿态优雅万分。

　　场中顿时变得寂静无声，人们无不目瞪口呆，即便不懂花滑的人都明白，在那样的姿态下，滑行怎么能保持平衡？那太难了。要做到这样的动作，那得练多久？

　　“Inabauer maneuver。”
　　“这是……伊娜鲍尔步……漂亮！”
　　小史和陈仪一中一英几乎在同时响起，几乎不敢相信，那个“日式”竟然会这个，不禁拍起手来。

　　伊娜鲍尔步是不少女单选手爱做的动作，姿势优美，但平衡却不好掌握。国家队里做这个最拿手的就是张纯燕。陈仪多次看张纯燕在练习或比赛中做这个动作，自己也曾尝试，效果却不太好，有欠优雅。没想到，日式竟然会将它做的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