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袁朗结局（一） ...
-
“我要复员”
蓝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阳也刚刚开始升起，她的侧脸在地平线那头射来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刻板，几乎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和吴哲明显的惊异相比，袁朗几乎没有任何动容。如果复员这种话是许三多说出来他也许会很震惊。但是蓝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非常吃惊。
身为中队长，这段时间蓝语的表现他远远比任何人都清楚。而蓝语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的固执程度，他也摸得差不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放过她。
“不行。”
吴哲还处在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震惊的档口，袁朗已经迅速而把话接上了。这句反驳接的实在太快，快到蓝语甚至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吴哲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并且反应激烈：“蓝语这种玩笑不能瞎开！什...为什么复员？！”
蓝语没有做声，她的眼睛因为回避对方的视线而垂了下来，而这种逃避的行为只有一瞬间，她马上又抬起了眼睛，她顿了顿，没有回答吴哲的问题，而是重复说道，尽力显得认真而坚定：“我要复员。”
袁朗盯着蓝语的眼睛：“原因？”
“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不予批准。”袁朗干脆利落的拒绝，因为太过毫无犹豫而显得格外不讲道理。蓝语愣了一会，似乎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她忍不住的皱起眉头，因为袁朗的不讲道理而显得焦躁起来：“袁中校，你知道我...”
袁朗看都没看她就转身，蓝语愣了愣，就听见对方说：“请假，休息，外出，你自己想办法调节。没有原因，我是不会放你离开部队的。”
蓝语一时没有说话，她看着袁朗的背影咬了咬牙。她要离开当然有原因，只是这个原因...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蓝语看着自己的手——布满了茧子还有训练留下来的伤痕。她曾经是想过当医生的人，而医生的手，从来都应该是细致纤长的。
吴哲看着蓝语，他猜不出来对方再想什么，但是他知道，蓝语从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所以蓝语要复员的原因，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吴哲：“蓝语，你想要谈谈吗？”
蓝语握紧了拳，抬眼看着吴哲，但眼神却并不像在看着他这个人。她突然回过神说：“吴哲，你说人生总是这么艰难么？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吴哲哑然了一下。蓝语看着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她笑了笑，像是在笑自己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蓝语：“《Leon-The Professional》。看过吗？电影不错的。”
她说完，走了。
《Leon-The Professional》。吴哲自诩为文艺青年，这部电影他当然看过。
而蓝语刚刚问的那句话，正是这部电影的经典台词之一。
Mathilda：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Léon： Always like this.
袁朗的话其实在蓝语这里鲜少有有效力的时候，过不了几天蓝语果不其然还是申请了复员，而且还是干脆利落的绕过了直接上司，将复员申请直接递到了大队长铁路那里。
铁路把一份心理测评结果扔到桌子上。短短阅读一份资料的时间，桌面上的烟灰缸里几乎被烟头完全填满。但很明显这么多的香烟也并没有缓解主人的压力，铁路的神情很不好。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足足想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蓝语的心理评测，再做一遍。”
心理干预小组的组长一点都没有意外，因为这已经是在蓝语申请复员后，他第三次听见这句话了。他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报告，向门口走。就在快摸到门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转回头：“铁大队，这是浪费时间。”
他没说错。三次测评，已经用尽了各种手段。如果这样都检查不出来什么，那再继续检查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铁路：“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蓝语的情况绝对不是你报告里写的一切正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个兵我观察过，她绝对不会什么情况都没有就去申请复员。对了，她跟你们心理小组学习过，你应当更理解一些。你直接说，你这份检查报告里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组长一瞬间哑然。铁路大队摇摇头，脸色凝重。办公室里，离铁路两步远的地方，被铁路点名拎过来的袁朗望着窗外，似乎没被这个凝重感染。
因为在选拔时伍六一的事情，再加上接连被袁朗坑过几次，种种事件使得蓝语对袁朗总变不成像对高城那样听命而行。她在袁朗这里从来都是脱缰的野马，而自蓝语刚进入老A直到上次出任务，两人头脑与骗术的交锋数次，袁朗对于蓝语不听话的程度也大致摸了个清楚——只要不在作战，想让蓝语听话就是难上加难。
而最让袁朗无奈的，就是明明她心里有事情，但是却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来。更不要说明明袁朗明确表示了不许复员，蓝语就是能当做没听见一样绕过他把申请给铁路，依旧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蓝语对高副营长总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吧？还是她就是针对自己？自己做人有这么失败吗？
袁朗在这边心里纳闷着。那边半响，心理干预的组长才则露出来了一个无奈后苦笑的表情：“如果让我说，这份报告没有任何可信度——甚至连这份测评问卷都是之前蓝语参与编写的。标准答案是什么，她比小组其他人都清楚。她是个勤奋又聪明的学生，变成这样，已经远超我们的想象。”
组长明确的表示使得铁路再次陷入沉默。他看了看一旁的袁朗，而这个人则显得像是在话题之外，看窗外的什么直愣愣的出神。铁路摇摇头收回目光，早就说了这么聪明的属下很难掌控，袁朗这次可是自讨苦吃。铁路这么想着，脸上却没露出来，只是最后跟心理小组组长确认了一边：“所以你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组长沉默了很久。要承认自己在专业方向上束手无策，实在是一种非常大的耻辱。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又叹了口气：“我连她为什么会申请复员都想不通。实话实说，我认识的蓝语就是赖也要在部队赖一辈子的，如果只是因为击毙毒贩不可能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说了一半，才想起来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咳了咳说回正事：“食欲不振、睡眠障碍，蓝语的这些表现很像是抑郁症。但我们并不能肯定，即使是这个病症，症状的程度我们也不确定，唯一的办法，就是蓝语愿意配合，如果这样所有问题都会变得极其简单...”
说道这里铁路也明白意思了，他叹了一口气——要是蓝语愿意配合那还用得到别人呢？这些心理干预治疗手段她难道不清楚？
组长还在继续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任务回来她就完全封闭了起来。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干预小组的其他人。从你们的任务报告来看我也没办法分析出刺激她的原因是什么。她肯定是有什么想法的，如果知道为什么，或许能有办法。”
这句话终于吸引了袁朗的注意力，他一瞬间想出来了好几个可能是刺激蓝语的因素。但这几个因素细想都不足以让蓝语变成现在这样。最后他还是转回头看着组长，而组长在他的注视下说出来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组长走了。铁路看着袁朗，而袁朗看起来正在沉思——他自然是被铁路叫来的，从组长到来前一直到组长汇报完毕离开，他一直动也不动的站在窗边，除了中途被吸引了一次注意力之外，他看起来更像是在被罚站。
铁路并不如袁朗，甚至不如心理干预小组的任何人那样了解蓝语。虽说如此，但蓝语是基地第一个女兵，他到真的观察过。那是一个很坚毅的士兵，一个合格的老A。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但是他现在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士兵想要复员。想不明白也没必要细究，铁路只有一件事要问袁朗：“蓝语还能留下吗？”
袁朗从沉思中动了动，因为这个小动作而看起来终于像个活人而不是什么雕塑。他在说话前不由自主的又看了看窗外，窗外是正在跑道上日常五公里长跑的兵们。
那群人中自然有蓝语。但是她并没能跟上队伍，远远的能看见她越跑越慢，最终停下来在跑道上插着腰大口呼吸，而跟着小队跑的吴哲第一个发现蓝语并没有跟上，他快速的跑回到蓝语身边，问了点什么。蓝语摆摆手准备跟上前面的队伍，却被吴哲一把拉住，拖到跑道外休息去了。
在以往训练的时候，蓝语在队里长跑不说数一数二，至少也能排的上中游。但是食欲不振跟睡眠障碍，使得她这几天跟不上队伍变成常发状况。
办公室内，袁朗终于抽回了视线。
铁路的问题并不好回答，而身为蓝语的直接上司，袁朗必须对自己的话负责任。于是最后他只是说：“大队，我需要一点时间。”
铁路打量着袁朗，袁朗显得很镇定，当他遇到不一定能解决的问题时，总会显得更镇定些。铁路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如果是一般的队员，发生这种情况可能复员申请已经批了下来。但是对蓝语而言则需要谨慎思索，毕竟她是老A这么些年来招的第一个女兵，如果第一个任务结束就让她复员，那么之后想再开招女特种兵的例，就很难了。而且蓝语又是个极其优秀的狙击手，即使是这次的任务，她也展示了惊人的战斗力。二十一名敌人，她一人击毙了其中的八个，这种毙敌数目放到老兵身上都足够不可思议。
如果有争取的可能性...一定是当尽力的。
铁路：“这件事全权交给你处理。但是你要知道，这件事里你没有过失，我也不希望我最好的一个手下，因为这件事背负什么负担。”
袁朗：“她是我带进来的，就算要走，我也不能让她这种样子走。”
铁路：“走什么走？就不能走！”
一个培训好的特种兵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就一个任务就想走？那简直是逃兵的行为！
袁朗敬礼。在内心苦笑。
其实心理干预小组的组长说得对，蓝语并不是因为杀了几个毒贩，再或是碰触到了童年的阴影就会逃跑退伍的人。让她决定退伍、那个刺激她的事情一定是有别的什么，而想从蓝语口中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即使当着铁路的面，袁朗都想叹气——她怎么就能这么别扭呢。
此事告一段落，离开的时候铁路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一样说了一句。
“对了。你们之前那次任务，那个合作的武警军官...”
“他跟蓝语的父亲是旧识，过两天会来一趟。”
袁朗开门的动作生生顿住。
袁朗找到蓝语的时候，蓝语正被吴哲硬拉着赏花。她一脸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扭头看看训练场的方向——现在还是训练时间，这样光明正大的逃避训练显然让她不太适应。
显得懦弱不是蓝语一贯的作风，除了她的黑眼圈以及因为营养不良而越渐苍白的肤色外，倒是显得格外的正常。或是她尽力让自己显得正常，所以这种特殊待遇让她很不适应。很显然吴哲花坛里那些莺莺燕燕的“妻妾”也让她充满了负担，以至于当她看到袁朗的一瞬间非常明显松了口气，甚至连眼睛都微微的弯了起来。
这让袁朗不自觉的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遇见的野猫。永远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一靠近就要亮爪子。喂了多久都是没良心的样子——直到一年冬天，突然叼着一只小猫到他门前，才终于让他摸了一把。
在之后就是丢下小猫自己跑的毫无踪影。
跟蓝语一样，只有有求于人时才会温顺。
蓝语：“队长。”
蓝语刻意开口打断了吴哲滔滔不绝的妻妾介绍——他居然给十几朵花都取了名字！
袁朗似笑非笑。蓝语这点小心思连掩盖都懒得掩盖，一脸‘赶紧想个借口带我走！’的表情。
有句话袁朗没说，以后也不可能说——对于蓝语的去留问题，他抱有了一丝私心。准确而言是他认为自己对于蓝语有责任。当时他明明有机会，也应当让蓝语退出那次任务，可是在跟蓝语争辩的过程中，他退让了，因此才导致了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
那次的决定绝对说不上是理智。导致蓝语变成现在这样，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吴哲对着他第一次开花的妻妾还处在兴奋中：“队长，你看我养的妻妾多娇艳！”
袁朗看着花坛的花，又看了一眼巴不得赶紧走的蓝语，笑了一下。反而站住不动了：“花不好养，我只养过猫，比花好养。”
“猫？”蓝语有点惊讶，“你养过猫？”
“是啊”袁朗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喂了两年，一个没看见就从窗户缝里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这句话若有所指。蓝语挑起眉毛笑了笑，一脸的不信。她如今已经是习惯的质疑袁朗每句话的真实性了。
话题没再进行下去。袁朗若无其事的说起来了边防军官要来的消息。
肉眼可见的，蓝语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
看来她对于父亲老战友要来，抱有的并不是那么欢迎的态度。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袁朗结局（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