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成邑二年

3、第二章 玉盘珍馐

　　裴羽笑了笑，“呵呵，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明年我们公司有新产品要进入中国市场，所以要一个相应的财务和融资计划，我做了一个自以为不错的。可惜被否了。”裴羽抿了一口啤酒。
　　“那么，不是做太好了，就是做太差了。”弥杉举起酒杯，示意裴羽喝一口。
　　“你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我白了弥杉一眼，继续问裴羽，“那你知道为什么被否决了吗？”
　　“哦，税务协调部的同事说这套计划税务风险太大，公司不能担这个风险。他们的头儿是老资格了，所以……”
　　“其实我大概明白了，我倒是有个主意。”我看着裴羽。

　　说起来我的主意也不是很高明，无非是再做一个计划换汤不换药，同时做一个“备用计划”。去请税务部的老头子吃吃饭，唱唱歌，找找小姐，塞塞红包。然后让他否决备用计划，通过另一个。我只是说说而已，也没有仔细思考。

　　过了两周，我差不多忘记了和裴羽吃饭的事情，却接到他的电话，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小楠吗？”
　　“我是弦楠。裴羽，你有什么事吗？”
　　“通过了，通过了。”他很兴奋。
　　“什么意思？”我懒懒的躺在沙发上。
　　“我用你说的办法，通过了，我的计划大老板批准了！”裴羽很高兴。
　　“那么恭喜你了。”我没想到他真的会那样做，他不是做这事儿的人，一定做得笨手笨脚的。
　　“多谢你啊，我想感谢你……”
　　“不用了，我那天就随便一说。”
　　“一定要的，请你吃饭吧，不，请你和弥杉吃饭吧。”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又吃饭啊，”我笑出声来，“我长相那么馋吗？”
　　“啊，没有……”裴羽一定在不好意思的挠头。
　　弥杉凑了过来想把我从沙发上抱起来，我把电话夹在肩头，搂着弥杉的脖子，他把我抱起来，在我身后摸到一个火机，又把我放了下来。
　　“好吧，那我和弥杉一起过来吧。”我笑笑的回答。弥杉看看我，似笑非笑的摇摇头。

　　“你是不是很想和他见面？”弥杉吐了个烟圈，看着窗外。雨已不期而至。
　　“倒也不是，”我仍然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咱俩在这里闲着也没什么意思啊。”
　　“你……”弥杉欲言又止，“你偶尔还是去看看车渠吧。他毕竟是咱俩带来这里的。”
　　“嗯，这个我知道。”我抬头看看弥杉，他正微笑的看着我。
　　“好，知道你是有心的。”
　　“你……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和裴羽见面。”我突然很想逗逗弥杉。
　　“哈哈，哪有。”弥杉咂了一口香烟，“只是你别受他们的感染。”
　　“哦。”我低声回答。
　　弥杉拍拍我的头，“感性和本能是低等动物的表现。”

　　弥杉开着车，载着我向南门方向开去。租房住，买车开，我们俩还真时尚。

　　“那家餐馆叫什么来着？”
　　“红杏，”我转过头告诉他，“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怕是‘一枝红杏出墙来’吧。哈哈哈哈。”弥杉单手扶着方向盘，左手夹着香烟伸在窗外。
　　“你就贫吧，你~”我笑着瞪他一眼，“要是废话可以进超市上架卖的话，你都可以开专卖店了。”
　　“说得就跟你不贫似的。”弥杉总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对，前面左转就到了。”我整个人都要从副驾驶扑到方向盘上去了。
　　“祖宗，”弥杉拍拍我的脑袋，“哥哥我有GPS的，好吧？”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起来。“哟，您的GPS还知道答应您呢，真机灵啊。”我就快跟他掐上了。

　　“别闹，是车渠。”弥杉突然很严肃，接通了耳机。我一下也很紧张，因为车渠一般不会直接打弥杉手机的。
　　大约听了十秒，弥杉一直没说什么。“没事儿吧？”我有点忍不住了。
　　弥杉没有答我，继续严肃的听着。餐厅的门童指挥着我们停车，弥杉没有搭理他。
　　“没什么大事，”过了一会儿弥杉才跟我说，“我去看看，应该没什么。”
　　“我也去！”我紧张的对他说。
　　“那倒不必了。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他刚到这里，有点不适应罢了。”
　　“真的？”我有点担心。
　　“别担心，”弥杉脸上有了一点笑容，“没大问题，你继续你的约会吧，我去看看车渠。”
　　“我……”
　　“去吧，没事儿。”弥杉习惯性的拍拍我的头，他的微笑是我最好的镇静剂。

　　“你来啦”看来裴羽等了一会儿了，“弥杉在停车，是吗？”
　　“没有，突然有急事，他办事儿去了。”我面无表情的回答。
　　“没……没事吧。”裴羽不知道说什么。
　　“哦，呵呵，对不起，没事儿”我泛起一点笑容。
　　“没事就好，”裴羽表情轻松了许多，“弥杉没有一起来，有点遗憾呢。”
　　“你很想见他啊。”我调侃道，想起上次他打量弥杉的样子，我不禁小声笑出来。
　　“没有，没有，呵呵”裴羽挠挠头。

　　菜上齐了，裴羽举起杯子，“弦楠，谢谢你。”
　　“谢我什么啊，呵呵。”我也举起啤酒。
　　“谢谢你给我出的主意，”裴羽很真诚，“我做到了，大老板很喜欢我的策划书。”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拿杯子碰了他的杯子。
　　“嗯，天生我才必有用嘛！”他很高兴，啤酒一饮而尽。

　　“你不知道，哈哈，那个老头子拿着我红包的样子。”裴羽越喝越高兴，“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有点紧张，没想到，好么，他可是轻车熟路，揣下红包，不住夸我有才，有前途。”
　　看见他开心的样子，我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人类真是简单，容易喜怒的动物啊。

　　他很开心的谈着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他的爱好。我只是听着。因为好像他有的，我都没有。我们原本就不是同类。

　　“说说你吧，”裴羽似乎意识到一直是他说我听，“你在成都工作吗？”
　　“没有，弥杉和我是……自由职业者，”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没有固定的上班场所，有时会换地方。”
　　“弥杉和你是……”裴羽又觉得自己不该问，自我解嘲的说，“咳，我说什么呢。”
　　“他是我男朋友啊。”我若无其事的说。
　　“啊？”裴羽的眼珠鼓出来，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看他那样子，我不禁咯咯笑出声来，“逗你的啦。”
　　“啊？”裴羽有点受不了了，“你不要这么刺激我好吧。”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咯咯”可是看着他骤变的表情我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那么你们是同学？”
　　“我跟他一起长大，我认识他很久了。”我想起和弥杉一起经历过的那么长的时间，“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小时候我们就被集中在一起，由老师带大。然后自己出来闯荡。弥杉一直跟我在一起，就像，就像我的哥哥。”
　　“哦……集中在一起，由老师带大……那么，那么，是孤儿院啊。”裴羽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眼光看着我。
　　“呃……怎么说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么，你们在成都认识的人多吗？”裴羽小心翼翼的问我。
　　“除了房东和客户，就认识你。嘿嘿。”
　　“哦……你们俩要是不好玩的时候，就来找我吧。”裴羽的眼光有些许悲悯。
　　我突然很严肃的看着他：“你是同情我，怜悯我么？”
　　“啊，不是不是，对不起，我只是想多交个朋友。”他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冒失，手忙脚乱的解释。
　　“呵呵，其实没关系，有同情心，说明你是一个好人。”我表情松弛了一些，“但是我不喜欢被同情。”
　　“哦，对不起……”裴羽说不出什么，只好喝酒。

　　“对了，裴羽，”我想缓和一下气氛，“你有女朋友吗？”
　　“噗”他差点喷出啤酒来，“没，怎么？”他边说边擦着嘴。
　　“哦，没什么啊，随便问问。就觉得你一定很受欢迎。”
　　“没有啦，没有啦，嘿嘿。”这个大男孩还挺害羞，不好意思的喝酒。
　　“你该不会喜欢男孩子吧。”我若无其事的揶揄他。
　　“噗嗤”这一次啤酒算是真的被喷出来了，还好，没有溅到我。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他一面不自然的笑着说，一面七手八脚的擦着桌面。
　　“哦，说说而已。”我强忍着笑意，面无表情的说。

　　“你呢？一个人么？”裴羽抬头看着我，眼神有点游离。
　　“我？我们不需要恋人。”我淡淡的喝了一口啤酒。
　　“你们？”
　　“弥杉，我，我们都是不需要恋人的。”
　　“啊，这个……为，为什么呢？”裴羽疑惑的看着我。
　　“一定要回答么？”我想，如果他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他好了。
　　“啊，不用，不用，对不起。”他悻悻的给我挟了菜，“这个是辽参，很不错的。”
　　“谢谢。”其实他不追问，我反而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