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冬十

6、放弃之前的挣扎

　　再次回到学校之后，罗落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巴望着杨逢君了。文嘉仪掐着她的胳膊说：“哎呦，罗落落你怎么转性了，女人心还真是，说变就变。”文嘉仪喜欢叫她“罗落落”，说这样既亲切有好念，罗落却不觉得，因为这样的叫法又让她想起了喂猪。
　　罗落揉了两下被掐红的胳膊，龇牙咧嘴地说：“大小姐我把他给甩了。”
　　文嘉仪上下打量她一番，撇着嘴说：“恐怕是人家甩了你吧。”
　　罗落语塞，她这样说还真是没错。
　　“如果那个杨逢君回来找你，你还会回头吗？”
　　罗落坚决地摇摇头，她不会回头，因为杨逢君根本就不可能来找她。尤其是在看到杨逢君的女朋友之后，这种想法就更加确定了。那天她去图书馆还书，等待的过程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杨逢君，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她看不清他的模样。罗落一时失神，手中的书便被碰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她扭头，看到一个个子高挑的漂亮女孩，女孩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递到她面前。罗落愣愣的，仿佛没了魂魄。过了几秒钟，她才接过。女孩对她抱歉地笑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罗落顺着她走的方向看去，发现她极其自然地坐到了杨逢君的旁边。杨逢君抬头对她笑，温柔的模样很是少见。本来有些耀眼的光芒一下子变得刺痛起来，那一对金童玉女，显得十分登对。再看看自己，显得如此狼狈。她终于知道，杨逢君为什么看不上她了，即便没有那个女孩，他也不会对她怀有任何情愫。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因为她的喜欢而变得如此出众。
　　她拿着书出了图书馆，已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回到宿舍，只见孙晓雪在背英语，她将书扔到床上，坐在孙晓雪背后，盯着某个未知的地方发呆。
　　“And now, if any offended with this story of fairies and their tricks, they have only to think that they have been asleep and dreaming. And I hope no one will be so hard to please as to be offended with this pretty, harmless Midsummer Night’s Dream”
　　罗落听着，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等到孙晓雪的英语朗读告一段落，她才开口：“晓雪，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呢？”她只是想知道，当别人喜欢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境，是否会像她这样，总是处于自我贬低的状态，就像张爱玲所叙述的那样“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孙晓雪放下英语书，低头想了几秒钟，而后点点头。罗落很想听听她的故事，但直接问的话，未免太过于八卦。
　　“这喜欢呢，就好比背英语单词，对方不知道的时候，它就是一串字母，对方知道的时候，就会明白它的意思。只不过有时候，你让对方看的单词未必是他认识的，或者他装作不认识，这样一来，喜欢就变得毫无意义。你的单词也只是字母而已，何必纠结呢。一个连单词都不认识的家伙，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一点学识都没有。如果他是装不懂，那就更可恶了，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还不如那些心直口快的人，没有一点风度可言。”
　　罗落被她给绕晕了，这喜欢跟英语单词有什么关系？而且一来杨逢君不是没有学识的人，二来也算得上是有风度，只不过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那晓雪，你的梦想是什么？”
　　“当然是尝遍世界美食，赏遍世界美男了，哈哈哈……”孙晓雪看着她：“世界那么大，你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外面比他好的人多的是。”
　　罗落瞬间觉得，她的这个梦想真是伟大，而且她说的话还很有道理，只是目前，他就是最好的。孙晓雪转过身去继续看英语，罗落则继续发呆。过了一会，她越想越不对，再看看那个身影，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晓雪，你口才真好。”
　　罗落手上的心被抚慰一通之后，心情大好，当即决定要请宿舍的人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表白成功了。四人来到学校外面的夜市，一路走，一路吃，她似乎忘记了先前的打击，只沉浸于街边美食。她们在一家大排档坐了下来，点了几瓶啤酒。罗落没喝过酒，她很想尝试一下那究竟是什么滋味。文嘉仪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将酒瓶子放进嘴里一咬，瓶盖就掉了，递到罗落面前。罗落傻眼了，这到底是什么技能，竟如此厉害，要不是怕被鄙视，她还真想给她鼓个掌。罗落就着酒瓶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刚到嘴里马上就吐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又苦又涩，一点都不好喝。
　　反倒是其他三人，不但没有难受的样子，反而还一脸享受的表情，为了面子，她只好拿起又抿了一口，佯装享受其中的味道。
　　当她已经习惯了啤酒的味道，只觉得很过瘾的时候，文嘉仪说了句：“小心喝死你。”
　　董蔚说：“慢点，没人跟你抢。”
　　孙晓雪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快喝完一瓶的时候，罗落已经有些晕了，眼前出现了重影。文嘉仪用手肘碰碰她，扬起下巴示意她看几米开外的地方。她眯着眼睛看过去，才刚刚见过的那个人又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当然还有他的女朋友。其他三人望向她目光所在的方向，交换了眼神，又给罗落开了瓶酒。罗落第一次喝酒，竟觉得酒是如此之好的东西。在第二瓶快到见底的时候，罗落脑袋一晃，直接栽到了桌子上，彻底晕了过去，什么杨逢君，也一并消失了。文嘉仪推了她一下，毫无反应。这时孙晓雪和董蔚站起来，走到杨逢君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同学打扰一下，我们室友喝醉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一下？”两人完全一副柔弱小女子的感觉。
　　杨逢君还没答话，旁边的女朋友倒是开了口：“帮下吧。”杨逢君跟着两人来到她们那桌，看到文嘉仪的时候顿了一下，再一看那个黑乎乎的脑袋，瞬间觉得有种上当的感觉。
　　“哎呦，这不是杨同学吗？还真是巧啊。”文嘉仪笑得花枝乱颤，仿佛青楼的老鸨一般。她指着倒在桌子上的罗落对他说：“你看这个不听话的死孩子，都跟她说要少喝了，还喝这么多。那就麻烦杨同学了。”杨逢君从她的脸上并未看到一丝麻烦和歉意，反而是狡黠。
　　在她们的帮助下，杨逢君将罗落背在自己身上，她的呼吸停留在自己耳边，着实有些痒，但更多的是酒气。好在她还算安生，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
　　杨逢君的女朋友名叫蔡梓臻，她跟在旁边，帮忙扶着。而那三个灌醉她的罪魁祸首，却悠闲自在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地看着前面那三人，再抬头看看星星，即便望见的是一片空洞。快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罗落忽然大喊一声：“杨逢君……”把其他五人吓了一跳。然后又听到她说：“你是个混蛋。”用梦呓的话语，用只有杨逢君才能听到的声音。他停了一下，蔡梓臻问：“怎么了？”他摇摇头，那声喊叫，忽然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以及额头上被头发覆盖的那块不甚明显的疤。
　　隐隐作痛。
　　到了楼下，杨逢君转过身对跟在后面的三个人说：“我就不上去了，你们三个扶她上去吧。”刚讲完，就见罗落一阵胡乱抽搐，接着就是呕吐的声音，再接着就是杨逢君黑透的脸。他的蓝色衬衫上满是污秽，散发出阵阵令人反酸的味道。果然，遇见她就没有什么好事。其他三人明显被吓到了，她们只是想趁机教训一下杨逢君，没想到罗落这个不整齐的家伙，竟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既然自己都已经脏了，杨逢君只好忍受着满身的脏污，忍受着难闻的气味，将罗落背上了楼。杨逢君并不是第一次去女生宿舍，他曾多次到过蔡梓臻的宿舍，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罗落的床之后，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脏，而是乱。被子揉成一团扔在床上，衣服袜子随处可见，尤其是墙上的挂钩上还吊着内衣。他站在床边，想要立刻扔下她。文嘉仪推了他一下，杨逢君一个趔趄，罗落差点从他背上掉下来。
　　他想要慢慢地放下她，奈何罗落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杨逢君只好探下身子，斜着将她放在床上。一抬眼，吓得他差点压在她身上，墙上贴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两个孩子，留着鼻涕的是罗落，站在她旁边有点怂的是自己。他当时不喜欢罗落，因为觉得她一点都不像女孩子，所以拒绝跟她在一起照相，哪知罗落知道他不肯合照之后，抡起拳头就要打她，他只好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直起身子，对那那看戏的三个人说：“我走了。”
　　文嘉仪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的孙晓雪拉住了，只好作罢。
　　杨逢君从女生宿舍出来之后，脑子一片混乱，难道罗落对自己动了真格吗？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寒而栗。他怎么会跟那样的人有接触？想起来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