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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福祸依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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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清明节假期的时候,罗落提前一周买好了回去的票,她本来跟父母承诺一周回去一次的,然而呆在学校里让她有些乐不思蜀,也就将承诺抛之脑后了。她一大早赶到火车站,第一个上了火车,第一个坐到座位上,等待火车启动的时间就是看人,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人,离别的人,重逢的人,形单影只的人,成双成对的人。看了一会觉得眼睛有些累了,就趴在前面的小桌子上闭目养神。她刚闭上眼睛两分钟,就睡着了。
“同学,同学……”感觉到有人敲她的桌子,罗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位帅哥。
“同学,你坐错位置了。”
罗落瞪着双眼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杨逢君同学。不戴眼镜的他,怎么说的,别有一番韵味。已经落到地上的人再次提了起来,飘飘忽忽地乱撞。
“你坐错位置了。”杨逢君又说了一遍,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已经认出来她了,但是却假装不知道。他很记仇,尤其是她把自己误会成是gay,被室友嘲笑了好长时间。
罗落掏出车票看了看,的确时自己坐错了,然后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马上拿着自己的东西坐到对面:“啊,对不起啊,我小名叫小晕,从小一直晕到大,你看我现在还晕着……”
关于她晕不晕的问题,杨逢君并不想知道,他将自己的东西放在架子上面,便坐了下来。一抬眼,发现罗落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不自在地看向车窗外,不愿直视她的脸。过了一会,他又扭过来,指着自己的下巴对她说:“这里有东西。”那条挂在嘴角的印迹已经有了干涸的趋势,留下白色的长条状物质。
罗落按照她他的指示抬起手抿了一下,黏腻的触感立刻让她明白了那是什么。她低下头,用袖子狠狠地擦着。似乎想要擦掉的不只是那条痕迹,还有自己刚才的丢脸记录。杨逢君看她不停擦着的下巴已经有些发红了,却还是拼命擦,他从口袋里掏出湿巾,递到她面前。
罗落后悔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如果不是买了这个时刻的车票,如果不是选了这个座位,如果不是太懒而趴下睡觉,如果不是自己对他还有那点小心思,一些都会不一样。她擦完之
后,将湿巾攥在手中,不再看他。杨逢君觉得有些尴尬,这种伤了之后又给药的作风,不是他日常的风格。
罗落沉默了一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算不上熟识,只是比陌生人多了一层校友的关系而已。况且两人之间又无任何瓜葛纠缠,何必这么无言。她重新回过头,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洒在脸上的阳光,使绒毛清晰可见。罗落越是看着,就越觉得那是她梦想中的样子。说是梦中情人也不为过,只是这个梦中情人呢,对她毫无关心。
“那个,杨同学,你家也是H市的吗?”罗落带着侥幸的心理,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她总觉得自己不甘心,如果他真是H市的,那她不但可以找借口同他一起回家,还可以时不时地打探一些消息,比如,你家住在哪里,几口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罗落,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将他当作gay的事情。
杨逢君不太愿意交谈,他摇摇头。
“那你去H市玩吗?”罗落又问,仿佛非要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去扫墓。”他说。
罗落一下子闭了嘴,抿着嘴巴再也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她又问:“是……”
“爷爷奶奶……”
“喔,那代我向他们问好。”
杨逢君觉得自己与对面的人不在一个时空里,大概两分钟后,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杨逢君是S市本地人,爷爷奶奶之前则住在相隔不远的H市,小时候的他,在爷爷奶奶家住过几年,只不过长大之后,便很少回去了。他总觉得,人离开一个地方,是因为与这个地方无缘,如果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定是因为有放不下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阳光太好的缘故,罗落再一次睡着了。杨逢君扭到脖子都僵硬的脸转了过来,看到那个黑漆漆的头顶,以及阳光照耀下稚嫩的脸庞,低垂的睫毛。他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这本看了半年的书,连一半还没看完。看不下去的人会认为作者是在啰嗦,发牢骚,而看得下去的人会觉得那里面就是人生。但是对于杨逢君来说,这本书是平静内心的法宝。他知识想要从那繁琐而平常的文字中,寻得一丝清净。
两个不熟的人,一个睡觉,一个看书,如果在某个空间里,一定是非常完美的画面,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个人的人生没有任何交集。
三个小时候,火车停了下来你,对面的人还在睡觉,杨逢君收起书,装进包里,考虑着要不要叫醒她,但他只是停留了几秒钟,还是走了。还在睡的罗落坐了个白日梦,她梦见杨逢君拉起她的手,飞奔下车,涌向人多的街头,忽然一个转身,人就消失了。她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车厢空空如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原本如车厢一样饱胀的心,瞬间瘪了下去。她撇撇嘴,拿起包迅速下车。说实话,她是有些责怪杨逢君的,即便是陌生人,火车到站,也应该提醒一下,更何况,他们还算是同学。
罗落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就像现在的天气一样,阴沉得想要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