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人面桃花相映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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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天道对视着，什么话都没说。
终于，天道叹了口气，俯下身来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抱着我跳到了水边。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一直僵直着身体，直到他将我放下我才觉得自在了些。
然后我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我已经21了，灵魂如果有岁数我也是40好几了，被天道抱在怀里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违和感，僵硬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刚刚看见的画面......不是因为他太壮也不是因为我太小，只是不知为什么的，感觉像是一直这样被抱着也没有关系一样......一种前所未有的，理所应当的感觉。
我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仍然被硬生生分开的湖泊，还有那中间有一道刺眼的，因为我破开法印而不知为何形成的深深疤痕，忽然有点心虚。
这温泉是天道给我的，他肯定知道里面有这个阵法吧？会不会他有什么计划？我这样子将法阵破开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还有那阵回忆......
我觉得心口忽然痛了痛，便不自觉地揉了一下。
天道盯了那被破开的法阵良久，忽然一挥手，将湖泊分开的水流复原了。
他转头看我，“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湛蓝色的眼睛里是扑朔迷离的光。
我不想对他说谎，但是又不想告诉他全部的事实，纠结来纠结去，我选择只说个大概：“我看见你在一个大宫殿里，满身是血，叫我过去，然后我就过去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面的我记不清了……”
下意识将最后一幕和‘弟弟’的出现掩饰掉的我，有些心虚的抬眼看了看他。
没想到他貌似根本不怀疑我，只是皱了眉，又摸摸我的脑袋说，“果然是这样，不记得也算了，这样对你也好一些......不过，你再好好想想，最后有没有看见一个浑身白光的，和你很像的人？”他忽然有些着急的看着我，语气急切。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着急的天道，简直有些不像他了，倒是看得出他眼睛里的期待目光......比上次想给我擦脸时要闪亮的多。可是，我并没有看见白色的自己，只看见了一个满脸是血的自己，并称自己为我的‘弟弟’。而且在一片黑暗中一脸血的‘我’还跟我说要相信跟我同源的他，不要相信‘老头’——天道可能已经活了很久了但也没到老头的地步吧——我到底要怎么做？
我很想点头，但是我看着天道那专注的眼神，忽然想起了他执剑而立的模样和金色的眼瞳。
我觉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不是好的那种漏拍。
“我......没有看见。”我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就这么说出了口。
我看着他的眼神慢慢的失去了光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骗别人没什么，但是骗天道......让我很难受。
那种闷闷的难受感，像蛇一样勒着我的脖子，让我有窒息的错觉。
勉强压下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我跟在他身后，问：“天道，你去干什么了啊，这么久，都10几年了......”
天道停在那里，转身看了我好一会，忽然伸手将扭扭捏捏的我搂入怀中。
他对瞪大了眼睛的我轻轻地说，“一共是16年，小六。”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涩，“我回来了。”
我觉得那一瞬间什么都忘了，就像是见到父亲的孩子一样，那温暖的怀抱让我忘记了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却也令我眼睛有些酸涨。
我待他放开我之后，就摇头晃脑的取出天焉剑，立在上边就匆匆忙忙的跑回了天峰，他在后面轻轻摇头跟着我。
回到天峰后，在大殿里，他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
“我去解决……一些事了。”他喝着茶坐在我对面，黑鸦尾羽般漂亮的发洒在身上，柔软的让人想伸手抚摸。
“以后会告诉你原因，但是现在不行。”他垂下眼，手指绕过瓷杯的边缘，带起微微波痕，“明天给你最后一天跟他们告个别，然后我们就去找你的灵魂碎片——在不同的世界里。不会去太久，但也不会太短，毕竟是不同的世界。”
我哑了哑。
没错，修真之人的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弹指而过，像我这样21就金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而这个消息也只有内阁之人知道罢了。
但是就这样走，还说什么‘找到碎片就回来’感觉是在立flag啊。
我犹豫了一下，“对外我就说要巩固修为所以闭关，可以吗？”
“随你。”天道轻轻点了点头，从袖口中掏出几只纸鹤，让我写上理由后便放飞了出去。
然后他回头看我，“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吗？”他问。
我连忙摇头。
我希望他赶快去休息一下，或者吸收一下灵气也好，因为天道的脸色不是很好，从我今天在湖底看见他的时候开始就这么觉得了——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困乏亦或者心累的感觉——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他点了点头。
“好。”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蓝色中有涟漪闪过，忽然冲我凑了过来，“那我们来睡觉。”他说。
我们相隔不过5厘米，他温热的气息柔和的抚在我的脸上。
“……？！”
我目瞪口呆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不稳了。
但是......结果证明想太多不是件好事，伤肾。
“气沉丹田，丹田归一，化万物之气，体内轮转七七四十九次。”
他在我身后说着，执掌贴于我身后，滚烫的灵力由背穴直冲下腹，浑身滚烫，只留灵力奔腾而过产生的炙热。
天道居然在帮我......通经脉？
我背对着他胡思乱想着，却没有看见他正在悄悄的从我丹田处勾出不断挣扎，发出正常人听不见的嘶哑尖叫的黑色气体，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皱着眉头拍到了胸腹之中。
没有看见他的脸色一白再白的我，在温暖的灵气交融之中几乎要睡着了。
也确实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我就看见他背着手在我床边站着看着我，那眼神锐利至极让迷迷糊糊的我脑袋一清，浑身冒出了冷汗。
“……天道？”我小心翼翼的问，“现在就走吗？”
天道直直的看着我，忽的垂下眼帘，摇摇头，“你还没有准备好……不，走吧。”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简直全身发麻。
就在这时，忽然觉得手上有什么不见了的我低下头来端详了一下我的手腕，然后忽然发现：手镯不见了！吱吱！
手镯被天道收走了吗！他看了里面记录的我的事情吗？他发现我说谎了吗？不，不对，他应该是一直都在用吱吱盯着我的。
仿佛听见我混乱的脑活动，天道侧过脸来看了我一下，白皙到有些透明的脸庞上有隐隐的疲倦，“别想太多，你手镯印在你手腕上。我们要去的世界有太多不确定性，而我......”他顿了顿，神色晦暗不明，“不，你保护好自己就好。”他扭头走出了我的房间，黑色的发丝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收拾东西，半柱香之内，到后山找我。”
我在床上简直莫名其妙，接着忽然醒悟：半炷香的时间！那就是半个小时！
一顿鸡飞狗跳之后，我险之又险的将符箓，丹药，法器之类的东西塞进了袋子里，装进手镯内。小吱所在的系统可以放东西，里面空间很大，食物丹药和药材之类的可以保持活性。我试过跟小吱沟通，能不能遇到危险时我就钻进手镯，却被它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想都别想！这可是小吱我的保命基地！哎哟喂小主人你可就少打我注意吧！”之后它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理过我。
虽说它经常义正言辞的声称自己是系统，但我曾经几度怀疑过小吱是不是器灵，它也没有回答过我。
可现在，自从天道回来，小吱一直都没有露过面了，这和它跳脱的性格完全不符。
“喂喂？小吱？”我站在天焉剑上飞去天峰后山，想顺便例行调戏一下小吱。但是出乎意料的，小吱并没有答复我，和当时接触到水底符咒时一样。
挠挠脑袋，不再理会它，我冲到了后山，刚下剑身就看见不远处的桃花林里有个静立的身影。
今日的桃花林奇异的全部绽开了原本羞涩不展的花苞，傲人的嫩红占据眼界所经之处，随风幽幽飘下。
天道漂亮柔软的长发飞舞之间桃花花瓣随风飘扬，散落在地上，幽香四溢。
我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就在那里看着他。
多年不见，天道还是那么美。
天道没有回头，但是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我的脑海中：“小六，走吧。”
我连忙跑过去，来到他身后，慢慢的在桃花源里踱着步，停在了一个漂亮的湖泊边上。碧波中落满了桃花瓣，柔柔的飘在水面上，看起来祥和而美好。
“小六，用灵力护住耳朵。”天道忽然说。
为什么？而且怎么又是湖啊？我疑惑的想，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护住了耳朵。
只见他口中貌似念念有词，接着抬起了手，对着湖面捏了一个奇异的手势。一瞬间，湖水缓缓的摇动了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劈开来一样，水花的动荡逐渐激烈，然后，由湖底的方位朝着我们这边发出了尖锐的嘶吼！那声音像冲击波似得，极尖极细，对我简直如同魔音入耳，同无数根针在我大脑内搅和一样震得我脑袋一个激灵，几乎使我要惨叫出声！
但是因为我不想让天道觉得我这么没有忍耐力，所以表面上我只是稳稳的站在那里，咬紧牙龈，攥着拳头。
在我眼前开始发晕的时候，天道终于将湖水分开了。
我只听到那惨烈的叫声渐渐的衰弱，接着耳朵一阵疼痛，我用手一抹——耳朵居然流血了——就听到那最后一句的余声在我大脑内徘徊着。
“天道，吾尊敬的主人啊，您真的要亲手打破自己发过的誓言吗……曾经无情无欲的您……现在正亲自领着这个守护了千万年的正位面走向灭亡啊。”
天道居然在和人对话，而我在最后居然听懂了！那带着仇恨与痛苦的声音在我大脑内回荡着，简直如同惊雷一般。
“不，正位面不会灭亡的。”下意识的解除掉耳朵上的灵力保护层之后，天道冷淡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你的任务结束了，琼......不，湖灵。”我瞪大了眼，只听见天道冷冷的说：“我不再是你的主人。”天道手一甩，破空声凭空响起，带起一阵桃花花瓣的凋零，“你自由了。”
雷霆般的轰响一下子荡漾出来，一就那么一瞬，湖水一下子就干透了，我能直接看到湖底——人造湖一般的湖底，用玉石一般莹亮的石头亦或是灵石构成——和跪在湖底的那个身影。
那是个十分动人的，透明的人形，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如同水一般——也确实是水。
湖灵。
《六神传》里有详细的描述过这个近乎灭绝的物种。
传说中看守界面之门的美丽上古生物，只能居住在水中，诞生就是为了守护界面的平稳。传说中他们有着世界上最动人的姿态，亦是没有性别，由湖灵之精诞生下一代，数量稀少，是天道麾下一位上神的爱宠。远古时期的湖灵没有神魔敢胆去惹，害怕激起那位上神的怒火。但是由于那位上神被天道责罚贬入地狱道轮回九九八十一难，湖灵也就失去了那强大的庇护。
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美丽生物下场都是一个模样。
死，或者苟且偷生。
湖灵虽然漂亮精巧没有自保能力，但是他们胜在血性和决断之意，一旦被人抓住就会自暴，再伤害那险恶之人的同时也就这样消失在天地中。但谁在意呢？更何况湖灵死后会留下一颗小小的湖灵晶，那湖灵晶可不一般，拥有了它就能短时间的破开时空穿梭到另一个位面，等于是提供了不会被时空乱流打成渣渣的保护膜，而且还能护着你回程。
因为这些个原因，晚期的一些个神魔和修仙者们大肆捕捉湖灵，扰乱了位面秩序不说，还使湖灵近乎灭绝。
最后还是天道插手，保护住了这弱小的却担任着重大职责的漂亮生物，湖灵也就由此消失在了天地间，无人可寻求踪迹。
但是，我现在居然看见了活生生的湖灵——就在我的眼前。
那只湖灵轻轻的跪在那一片白白的玉石上，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天道，里面是晶莹的，未落的泪珠。它身着庄重的古式祭奠长袍，无风自动的衣摆和使人心神荡漾的曼妙身影在一片桃花纷飞中却带出了一种森森的缄默感。
它静静的看着天道，最后行了三个上古的庄重大礼。
“......琼明白了。”它保持在最后一个跪拜的姿势上，身形美好的像是在舞蹈，“那么，如您所愿。”
那一瞬间就像是泡沫一样，那个名叫‘琼’的湖灵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化成了一缕水，散在了阳光下。而它所处的玉石板慢慢地崩塌，渐渐被由地底汹涌而上的黑暗吞噬。
天道看着那个黑的仿佛连光都能吸进去的‘洞’，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后伸出了手。
我抓住了他的手，咽了一口口水。
“要…跳下去吗？”
“不需要。”
天道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吸力一下子席卷了我和他，使我们一下子坠入了那黑色的漩涡。
在我们离开后吸引力就在刹那间消失了，被突如其来的陌生力量拉扯的聚集在湖边的无数花瓣也一下子失去了牵引力而纷纷落下，聚集在了湖岸边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就像是被不可见的结界所阻挡而不能落入黑洞里一般。
一个透明的人儿由空中的水气聚集而成，落在地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湖边一片一片的捡起了桃花瓣。
捡着捡着，那人儿的泪珠却是先流了下来。
桃林深处，桃花湖边，一段让人闻而动情的歌声悄悄的响了起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岁月更迭，物是人非。
好景不长，美事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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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的日记本18：
还记得第一次见琼的时候，它像一片桃花花瓣一样，被他捧在手上。
“师尊师尊！这是我创造的生物哦，第一次诞生出了幼崽呢......它一生只认一个主人，送给你好不好？”
我记得他的笑脸。
人面桃花相映红。
*为《题都城南庄》·崔护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人面桃花相映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