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弟弟 ...
-
在温泉里坐着，望了一会天，忽然有点烦躁。
我想他了。
......这算是近乡情怯的一种吗？虽然对象不是现代的故乡而是天道。
我眨了眨被雾气模糊的双眼，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便默默的念了一句法咒，游到离岸边较远的、更中心的地方，潜了进去。
没错，这片温泉可不简单，居然是越里面越深，到中间就必须练法咒来保证呼吸了，因为太深了，几乎是超乎我的想象......如果我不会《六神传》，大概我都潜不下去吧？
中间是一片荧光闪闪的灵石矿地。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中间有个奇怪的，像法印一样的符号。它是艳红色的，隐约的光泽在周围的灵矿照耀下如同流彩一般。
莫名的，我控制不了的想要去解开它…就如同我曾经这样做过一样。
我为了破开这个符号在藏书阁找过很多书，都没有找出结果，可能是因为年代太久远？我没有去问看阁老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总觉得若问了就会惹上大祸事一般。
不过这只是第六感而已…我的第六感挺准的。
对了，小吱阻止过我，但在说了一俩次我都没有在意之后，它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另外，因为它被天道套在我手腕上之后便取不下来了，所以我每次观察法印的时候它都会在旁边——也就是说它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像监视器一样…我已经尽量不这么去想了。
一步一步的踏入红色符咒的范围，我沉下心来静静的听着水流淌过耳膜和灵力荡漾四周时的微妙声音。
今天，我打算破开它。
我今天进入了金丹期...虽然还没有稳定住，但是试试看也是好的，可能这个符号只能金丹及以上的修为才能破开？
浮在水里，我盯着它中心的红色图案做出了结印的手势，沉下心来激出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将灵识脱出身体。因为灵体灵识所见的世界实在和用人类的眼睛看见的不一样，我这样用灵识的角度观察咒印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血红色，还发着刺眼亮光的线条交错在红印里——这代表着这里面那么多线条里的灵力极其强烈——这也许是因为旁边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石矿。
我将灵力集结到手指上，咬开食指，让溢满灵力的血流出来，然后在水中画了一个巨大的逆推的法阵——同样散发着红光。
这是我从《六神传》里学到的‘逆推印法’，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破开这个法阵，但是以前我试着这么做的时候我曾经看见过法阵松动了一下——就是那种忽然以极小的幅度震动了一下然后迸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不过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还是想试试，因为我觉得这是正确的做法......介于我使用我所知道的别的方法都没有成功。
我将比以前更亮的逆推印笼罩在底下法印的中心区域；因为这个法印太大了，我画的最多能覆盖中心区的那个小范围，不过应该足够了。
我操控我用血做成的法印去与下面阵法的密密麻麻线条相对应，但是这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它们会不停的变化，完全无规则的，让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但总是有办法的......我感受着因为水底法阵被触动而变得有些滚烫的温泉水，深吸一口水中的灵气，仔仔细细地、用那种想毁掉人内丹或丹田的视线，来盯着那些变幻莫测的线条。
图画不断地改变着，有时像是一副画，有时又像是一段莫名其妙的文字。画面有时像是一个女人忧伤的侧颜，有时又如同一张鬼脸在嘶吼着怒骂着些什么。而那段文字......让我这个终于如同原住民一样熟悉这里文字的现代人有刚到这里时，看到‘古代版’《六神传》的错觉——这种熟悉的憋屈感。
我沉下心来慢慢的分解着线条的动作。
捕捉着那像老鼠逃窜时带出的瞬影一样的线条实在不是一件有趣，或者说容易的事。
但是......
我忽然看见那女子扑闪着眼睛对我笑了一下，接着线条骤然一变，女子的脸从温婉变成了憎恶，像被恶鬼附身了一样嘴巴一张一张的像是在说些什么，然后由嘴巴开始，线条由唇变为了字，后面又由第一根线条变成女子的脸。
就是在这么一瞬间的事情。
就像是电花火一闪而过。
我惊愕的皱了皱眉头。
......‘破解’成功了？
对，这是我，第一次‘破解’——勉强称之为破解吧——这线条的顺序。
虽然只是线条变换的顺序而已，但这在以前从来没有成功过的。
是因为我今天是金丹期？还是因为我刚刚21岁？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么大一盘符阵的线条变成脸再变成字再变成脸有多么吓人。
我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是的，吓人......或者我不应该这样想。
我使劲闭了闭眼睛，待再睁眼时，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使我的阵法依附在线条上，并随之动作的行动上了。
线条的顺序一旦成功识别，破开阵法便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我觉得自己浑身的热血都燃烧了起来，聚精会神的分析着线条的变化，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慢慢变冷的水温。
所以待我终于成功的破开一条阵法线的时候，我才发现周围的温度已经如同冬天里，被寒风笼罩的天峰峰顶的雪花一样冷了。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天天早起练剑的习惯和《六神传》的腹肌锻炼计划真不是盖的，现在都记忆犹新。
我尝试着扭了扭脖子，动了动身体：很好，我在道术的保护下没有冻僵。
缓了口气，我再次将精力投入到破解上去。
我就这样一条一条的解着解着，听起来很慢，但其实应该是非常快的……我的意识都已经深入进去了，以至于到后面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动静，脑子里只剩眼前光亮越来越弱的线条。
其实要是我稍微，就是稍微那么停一下（虽然不知道停了之后还能不能那么顺利的破解法印），就能发现我现在是在用我全身的灵力在对抗整片湖底矿石的灵力。
但我现在完全不能抗拒那种渐入佳境的解封过程，感觉如同入定了一样，但是这比入定的感觉要美妙的许多，就像是在推开见老朋友的门一样，那种熟悉感......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眼前的线条一点一点的失去光泽，像是被胡乱扯下面纱的阿拉伯美人那无助的脸庞。
当我停下来的时候，伴随着一口老血消散在水中…是的我居然吐血了…我才发现，我身体里的灵力居然已经弱到了一种如同刚刚入门孩子一般的境界......更重要的是我的丹田在隐隐阵痛着。
应该是因为已经竭力了吧？我内视了一番，却发现嘛事都没有，只是一丝丝黑气缠绕在丹田的金丹中心。
但是当我定睛一看，黑气却又不见了。
可能眼花了？
这么想着，我不再理睬它，深吸一口气，连续的作了无数个开阵的手势。
我疯狂的吸收着水内所剩无几的灵气，在最后一个结印成功后，朝阵法大吼了一声：“开！”
……
……没有反应？
我呆愣了一会，不信的再次说了一声“开…”
还是没有反应。
我郁闷的从水中降落，落在湖底的沙砾上，想走进到阵法里探个究竟。
然后我就后悔了。
猛然剧增的吸力使我完全站不住脚，将我直接向法阵的中间吸了过去！明明已经破开了！现在这个法阵应该已经没有灵力了才对，怎么会这样！
我有些慌张的企图稳住身体，但是出乎意料的完全抵御不了如同漩涡一般的水流。
我大喊了一声：“小吱！”
小吱......没有反应！
咬咬牙，我猛然发力的将脚踏入沙砾中，掏出符咒就往身上贴。
但是没有用，我还是在往中间靠拢。
接着，我就看见一团团长着狞笑鬼脸的黑影向我扑了过来。
我立刻强行往旁边一躲，但是没有用，黑影像是装了GPS定位一样就冲我这儿来了。
被扑入的那个瞬间，我只觉浑身僵硬，像掉入冰窖了一样寒冷。
然后我一片漆黑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亮光。
我瞪大了眼。
我......发现我好像在另一个地方。
血红色的艳丽天幕和满地的血腥互相映照着，美若仙境，但是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浑身发冷。
周围都是尸体，有人的有妖魔的有不知是什么物种的......它们碎开的肉块散落在已经变成黑红色的地上，发出痛苦的，却让我感到莫名愉悦的低吟声。
但这一切都没有眼前这个人更能夺走我的目光。
这是一个像被血完完全全浸泡过一样的男人。他痛苦的仰着头在不远处拄着剑难堪地支撑着，呼吸急促，修长的脖子上血迹斑斑，喉结滚动。长而凌乱的银色长发上也满是血污，缠绕着，像是锁链一样捆住了他的身体。
他像是要站不住了一样，那一把上面同样都是血迹的，断开来的白色长剑在那里颤抖着。
他将头低下来，像是在思考着，然后他抬起头来，用一双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他说：“小六，过来。”
这是天道。
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的，眼前的人和天道的分.身——我现在的师尊‘萧若晦’的样子，除了头发颜色不一样以外，其余近乎一致。
如果只是因为样子而觉得他就是天道，我也会有些不相信的。
但我不会看错他身旁隐隐约约的血红色雾气。
“天道......？！”
我难以置信的开口，想朝他跑过去，但忽然发现身上有些不对劲。
我发现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手腕上和脚上都挂着重重的，透明的铐子。也是在这时，我才察觉到那种像海啸一样将我席卷的痛觉。
我忍不住的噗出一口血来，眼前一片昏花。
是的。
这感觉比上一次死掉时还要痛苦。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蒙上了厚重的血光。
我觉得有什么在支撑着我苟延残喘的一步一步挪向天道。
我慢慢地走向他，伸出我的手想靠近他。
很奇怪，这居然是我现在大脑里唯一的想法。
随着离天道越来越近，我看见他喘着气看着我。
我想问他到底怎么了，但是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只是不受控制的艰难重复着：“师尊……师尊……”
我看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泪光与不忍。
终于，我艰辛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缓慢地伸出手，想碰碰天道。
“......不要动，听话。”
男人忽然表情‘狰狞’的说，声音嘶哑，像是喉咙被狠狠掐伤了一样。
我看见他张了张口，却哽咽了一下，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忽然他猛的抱住我，将我的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那股狠劲几乎是要将我的内脏都碾碎了一样的大。
但是很温暖。
“师尊......？”
我疑惑的说。
然后我感受到天道轻微的颤了一下，又好像转了个位置。
我听见他说：“......对不起。”
“小六，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张口，却发现只能发出艰难的咳嗽声了。
因为他道歉完的下一秒，那把断裂开来的剑，便直直的刺穿了我的心口，当然也在同时刺穿了他自己。
我觉得心口有什么碎开了。
接着他将长剑狠狠一转，然后直接抽出，我的鲜血就像是要流光似得的喷涌而出了。
这一刺一转一抽实在是太重了，我觉得浑身的意识都像是要由这个伤口流逝了一样。
但是事到如今，我却浑身轻飘飘的，痛苦好像都消失了。
我感觉到天道将浑身都失去力气的我慢慢的放在了地上。
他也在流血，但是伤口很快的复原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手执长剑，长发飞舞，眼里却不合时宜的有血泪流了下来。
我看着他将剑用双手举了起来。
我看见他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来，里面居然是金色的，看得我头晕目眩。
意识里的最后一幕，是他立在那里，长剑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再次刺了下来。
接着，我眼前一片漆黑了。
“这是一场漂亮的演出，不是吗？”
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如果让我给他话语中的恶意评级，那绝对是满分杠杠的。
我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黑暗里，面前是一个站着的我。
对，就是那个我进行入门测试时见到的那个一直在笑的，满脸是血的我。
但与当时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和现在21岁的我一个样子。
好像，我长大了，他也一同生长的一样。
他嗤笑着俯视着我，脸上淌着血，表情却如在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一样的高傲。
“看到了吗？你的师尊，你的‘父’，就是这样对你的。”
他看着我，半挑着眉眼。
“我早就一眼看穿了那个小人！但是你？我可怜的哥哥啊，你却什么都发现不了，还在跟他玩角色扮演的恶心游戏！”
他表情忽的一变，像是烦恼家里关系的小孩一样，咬牙切齿的说。
但是这种可以说是‘童真’的面孔没有持续多久。
他看着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他的我，忽然眼睛一红的吼了出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对你可怜的，帮你承担一切的弟弟？！”
“……不，反正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看起来什么都关心实际上什么都不在意，来找你原本就是件错误的事。”
忽然他像是泄了气一样发出了猫一样咕噜咕噜的声音，扭头不再看我了。
缓过来了的我眨眨眼。
“你是，我的弟弟？”我有些不确定的说，“......楚席城？！”
“……恩。”他撇着嘴看着我，“但我不叫那个名字，太俗气了。”他补充道，耳朵却红了。
他又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忽然，他的脸上充满了怒意。
“那个老家伙来了！你给我记住了！不要告诉他我的存在！听到了没有！喂！我会把你关于我的意识放到你的意识的深处，啊啊啊就是说你只要不说出来他是不会知道的！明白了吗？！其他都能随便你，但只要你说出我的存在来就什么都完了！完了！他会再杀你一次的！”恶狠狠地盯着我的他忽然停了下来，低下了头，像是垂头丧气的猫咪一样，喃喃道：“然后，然后……我就再也不存在了。”
我很想摸摸他的脑袋。
这是我的弟弟啊......是这样没错吧。
但是我躺在那里，他站在那里，我实在是够不着。
我只能有些遗憾的抓了抓手掌。
“好了，总之就是这样，你每收集齐你灵魂的一个碎片我就能来见你一次，因为那是那个老头不能掌控的时间......他将你带回来简直是犯规。”‘弟弟’撇了撇嘴，说，然后扭头就跑，消失在黑暗中。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相信跟你同源的我！还是相信那个杀过你一次的老头！”
我听着他的声音渐渐的淡开来，忽然被疲倦感所笼罩。
到底这都是什么情况......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周围的黑暗慢慢的覆盖了我，像是水流一样，温暖而舒适。
弟弟啊......
不，等等。
水流？
我猛地睁眼，就看见天道在我的面前，看着我。
虽然没有表情，但是颤动的眼睫却清清楚楚的表达出了他的紧张。
天道刚刚将这片湖的水分开来了。
躺在湖底的我回到现实中来了。
我愣愣的看着天道，看着他的脸，忽然想到当时那狠狠地一剑。
……我想我大概有些害怕了。
-----------------------------
天道的日记本17：
糟糕了。
本来想尽快赶回来的......要是出事就糟糕了。
只望所有事情都在计划之中，这是唯一要求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