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流转》段飞絮

10、十、接近再接近

　　当然，也有些理智过头的人、捡到馅饼的第一件事不是高兴而是耐心分析它的成分、来历、出现的原因。

　　饭后，两人闲适地到街上去散步。
　　在经过街角的一家礼品店时，诺恩突然停了下来，眼神也变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青维看到了玻璃橱窗里展示的一支钢笔，黑白相间、样式设计有些像钢琴的黑白琴键，商务气息浓厚、内敛又大气。
　　她手里捧着诺恩刚刚买给她的红豆奶茶，还热乎乎的呢。随口问道，“喜欢么？”
　　“这支钢笔、很好看。”诺恩微微牵起嘴角，笑容里却像是有些苦涩的意味，“如果是我父亲的话，大概会很喜欢吧。”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自己的事情。收起随意的态度，青维立刻认真了起来。她先是抬头望了望这家店的招牌，是专卖奢侈品的啊。在心里估算了下钢笔的价格，她试探地开口，“要买下来送给他吗？”
　　诺恩静静地凝视着钢笔，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
　　幽冥帮、第一帮派、二当家、豪宅、豪车、收入、独身……几秒间青维将诸多关键词在脑中过了一遍，她故作惊讶，“虽然看起来蛮贵的，但是以你的收入、买这支笔也不会是负担吧。”
　　诺恩将目光转至她的脸上，若有所思。
　　她喝了口奶茶，一脸纯真。
　　诺恩淡然笑道，“不知道我的父亲和我的收入，哪一个更让你关心呢？”
　　青维眨巴着眼，无辜的眼神，“什么意思？”
　　“问你，你想先知道哪一个？”
　　先……青维的指尖摩擦着温热的杯壁，心下一沉，面上却云淡风轻。“嗯……”她歪着头，沉吟片刻，像是想了好久才下定决心，“如果我说是更关心伯父的事呢？”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淡定温和，“父亲很喜欢钢琴。”
　　“钢琴……他会弹吗？”
　　“不会，只是喜欢。”
　　“哦……”她应了一句，还是决定继续问下去，“那、为什么不买这支钢笔呢？”
　　“不是觉得贵，是没有必要。我大概不会再见到他了……”
　　青维愕然。
　　大约是被她的表情吓到了，诺恩赶紧补充，“我父亲还好好的，只是、有些原因，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青维的神情并没有缓和，她抿了抿嘴唇，认真道，“为什么？”
　　这一次诺恩没有即时回答。
　　青维又追问，“你、是离家出走的？”
　　诺恩安静了半晌，才避开话锋、意味深长地解释，“我在S市十年了。”
　　青维注视着他，一时间、迷茫感四溢。
　　［有炊烟和饭香、才有家的味道。］——他说的这句话深深地击中了她的心脏，她便开始以为他也是很在意家庭的人。可他现在却默认了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实……
　　过去只是猜想过，但现在却开始真的好奇了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不为凯伊、为她自己，她也一定会查清楚。
　　青维感觉有些口干，又喝了一口奶茶，甜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温暖的液体流入胃中，十分舒适。捏着杯壁的手越来越用力，一如紧张的心情，“那、伯母呢？”
　　早就猜到自己会这么问了吧，诺恩眼底深处透着无奈，苦笑着舒了口气， “我的母亲、过世也有十年多了。”
　　青维瞬间了然，也就是说、他的离家和母亲的过世有关。
　　“接下去要问收入的事了吗？”诺恩微笑着，似是只在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笑。
　　青维怔了怔，垂下头，酝酿了一会，再度抬起头时、双眸清亮，“家庭也好，收入也好，我真正关心的、是你这个人。”
　　她的直白让男人一时语塞。
　　于是她继续说，“上次遇袭的事情过后，我回去想了很久。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但那时候在医院里我太害怕了，所以冲动地对你发了脾气，很抱歉……其实、并不是你的错啊……”
　　诺恩语气温柔，“不，确实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说想要过安稳的生活、希望我能放过你，这些、都是你本来就有的权力。”
　　青维抱歉地笑了笑，“今天这顿饭当是我对你赔礼道歉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在这个城市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我们遇上、也算是缘分了，是不是？以后继续做朋友吧！”
　　诺恩一滞，似是疑惑了，“你不怕上次那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吗？”
　　青维十分镇定，摇头道，“不怕。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就算真的又发生了不好的事，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她顿了下，又道，“比起不安稳的生活，我更害怕一个人。”
　　“你……”
　　“诺恩。”她赤色的眼眸深处、情真意切，“不要误会，我不是因为寂寞才来找你。我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哎呀……我也说不清楚……”
　　将她的纠结和认真都看在眼里，男人轻声呢喃着，“你呀，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过，年少、也挺好的……”
　　青维不解地望着他。
　　诺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道，“走吧，别傻站这里了，等下该让店员讨厌我们了。”
　　说完，他就迈步继续向前走了，青维也只好跟了上去。
　　诺恩走在前面，她低头跟着他、心里还在想刚刚那支钢笔的事情。
　　突然，他又停住了脚步。
　　青维一个没反应过来，撞上了他的后背。
　　“啊！”一声轻呼，她吃痛地揉了几下自己的额头，抬眼看向已经回转身、正对着她的男人，“干嘛忽然停下？”
　　诺恩眼底含笑，解释，“有句话想说。”
　　“什么？”她双手捏着奶茶杯，又是不解。
　　他温柔地抬手覆上女孩的额头，轻笑，“我给了你机会离开的，而你没有走。那么、从今以后，青维，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站在我身边的，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
　　女孩望着他苍蓝色的眸子怔了许久。一瞬间、她的心里掠过了很多人的脸、也想了很多事情。
　　终于，她唇角微扬，目光闪闪，答道，“好。”
　　“另外，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他轻轻替她揉着额头，又认真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所以、请放心吧。”

　　夜间，格林希尔家。
　　送她回家的诺恩刚刚离开，青维就接到了来自凯伊的电话。
　　不出所料、电话才一接通她就听到了对方气急的声音。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维背靠着门板、站在玄关里，镇定回答，“凯伊，你之前说过、这次的case我已经完成了。那么接下来不管我要做什么、都是可以由我自己决定的吧。”
　　彼端凯伊似是吸了口气，沉默半晌，才缓缓道，“诺恩不是寻常人。”
　　“我相信，我比你更清楚这一点。”
　　“为什么还要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的身边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青维笑得灿烂，坦然道，“没错。”
　　凯伊的叹息声通过电波传来。“看来、我是劝不了你。”
　　“比起劝我，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青维笑道，“知道我回到诺恩身边，还有比你更沉不住气的人。”
　　“彩姐？”
　　“没错。”她想起之前在街上诺恩接到巴伦老大的电话时、那为难的表情，不禁莞尔，“她约我和诺恩明晚去蓝色酒吧一聚，我们答应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男人终于低喃道，“鸿门宴。”
　　青维无所谓的口吻，“也许吧。”
　　“我告诉过你吧，在遇袭事件后诺恩找过彩姐，想必是去警告她了。所以这一次、她未必会做出什么大动作。”
　　“你要是这么想、就太低估女人的嫉妒心了。”青维不紧不慢地分析，“她听到诺恩的警告就再没来找过我，不是她怕诺恩，是她以为我已经被吓得离开了，不具备威胁性。这不、一听到我回来了，她又立刻开始动作了。所以，我敢肯定、这次她一定是蓄谋要给我个下马威的。”
　　“即使你猜到是陷阱，也依然要去。”
　　“当然。”
　　凯伊自然地接过她的话，“你要我怎么做？”
　　只听着她电话里的声音，他就可以想象到她此时那自信的眼神。

　　翌日夜间，灯光迤逦、蓝色酒吧。
　　青维是下了课以后直接和诺恩一起过来的，此时一身朴素的白色T恤加上青白色的牛仔裤，学生味十足，和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而她的单肩书包正被诺恩拿在手里。
　　诺恩牵着她、进门后就避开人群，沿着酒吧墙边往约好的地方走。
　　这是青维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一进来她就忍不住四处张望，昏暗的室内、绚丽的彩灯、欢快的音乐、舞动的众人、还有空气中的酒气，一切都是她不熟悉的。从边上路过舞池时，舞池中央深红色长发的性感女郎瞬间就吸引了她的目光。披散的长发随着舞步肆意飞扬，银色的紧身短裙凸显出女人完美的身材，同样银色亮片布的细高跟鞋踏着一地彩光、尽情舞蹈。
　　实在是太美了！这样的女人、大抵就是男人们的心头好吧！！
　　如此想着，青维便开始观察周围的男人，果然、大部分都不自觉地在看那位女郎！
　　除了自己面前的这位。
　　诺恩在关注的、似乎只有她和前方的路这两样而已。
　　迎面突然有醉酒的男人走来，他便单手揽住女孩的肩膀、将她紧紧圈在身侧。他们几乎是贴着墙壁走的，这才避开了那个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醉汉。
　　但那人身上刺鼻的酒气还是让青维不禁蹙起了眉头。
　　周围音乐声高昂，诺恩只好低头、贴近她耳边才问道，“不适应吗？”
　　青维抬头望他，男人的气息离得太近了……这才是让她最不适应的地方。他呼吸的热度烫红了她的脸颊，青维勉强回答，“还好。”
　　“等下聚会结束我就送你回去。”诺恩无奈苦笑道，“让你来这样的地方，真是抱歉！”
　　“没事啊。”青维努力平稳着正狂跳的小心脏，面上却故作淡然，“你说的嘛，演戏演全套。也不能因为我让你在帮里和外人面前丢了面子不是？”
　　诺恩将她搂得更紧，叹道，“谢谢你的理解。”
　　青维笑了笑，没再说话。
　　昨天他接到巴伦老大的电话、得知彩姐的邀请，本是直接就拒绝了的。是自己硬说没关系、劝他答应下来的。她有她的打算，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
　　怀着重重心事，他们终于到了约好的位置。
　　靠墙的沙发、远离了酒吧中心地段，还算是稍微安静些。
　　坐在正中间的是巴伦老大，柯瑞坐在他左边，而早就陪在一旁的彩则坐着最左的外沿位置。
　　几人看到这样亲密、慢慢走来的两人，各自心情不同、神态也不同。
　　作为东道主的彩见他们来，笑得无比温婉。可青维分明看到在她展露笑容之前、脸上一晃而过的恨意。
　　柯瑞一如既往的冷静淡漠，只是微微冲他们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倒是巴伦老大开怀笑了起来，指着面前桌上凌乱的酒瓶和酒杯，抱怨道，“请你们俩一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啊，我们这边酒都喝过好几轮了！”
　　诺恩提了提手上的单肩包，苦笑道，“她一放学我们就过来了，实在是路上堵车堵得厉害，才会来晚的。”
　　青维立在他边上，抱歉地赔笑。
　　“行啦，知道你们二人世界舍不得来得早，别找借口了。”巴伦老大大度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入座。
　　这样，诺恩才带着青维坐下了。
　　彩立刻起身，往早就摆在桌上的两个空酒杯里斟了红酒，递至他们面前。
　　诺恩开口向青维介绍，“这就是酒吧的老板娘，彩。”
　　青维赶紧和她打招呼，“彩姐，你好！我叫……”
　　“青维是吧。”回到座位上的彩笑着截断了她的话，声音妩媚，“早就知道你了，第一次见而已，你和诺恩一样叫我阿彩就可以了。”
　　青维瞟了诺恩一眼，他神色十分平常，于是目光又落回彩的身上。
　　她今夜像是特别打扮过的，妆容精致、蓝宝石的耳坠和一袭宝蓝色的长裙相映成辉，海蓝色的卷发也散在肩头，女人味十足。
　　诺恩的眼睛是苍蓝色的……所以她是故意的吗？
　　而且——和诺恩一样、阿彩……还真是一来就给下马威啊……
　　青维隐隐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没办法，她最喜欢这种对决的气氛了！
　　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女孩甜甜地答道，“好啊，阿、彩、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