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枯燥的高三，张琪的生日 ...
-
2008年，四月。
北方的四月已是暮春，偶尔还能看见几朵未凋谢的花。教室外柳树的新叶已经长得有小拇指那么长了，偶来吹来一阵风，左右摆动，为这寂静的校园添了几分春意。天空一片湛蓝，慵懒的爬着几朵云彩，这在这座城市是鲜少看到的。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的通过窗户照射进来，教室里被照射到的人似乎是很享受这份惬意，也不遮挡，反而调整坐姿让身体更大面积的沐浴在阳光中，想要洗去一冬的寒意。
刚吃完午饭，教室里已经是坐满了人，都在埋着头奋笔疾书。书桌上堆起来厚厚的各类辅导书和复习题，想是一座座连绵不绝凸出来的小丘，或者说是像一层层战壕，因为高三本来就是一场战争，无声无息没有硝烟的，但却有着数万个敌人的战争。教室后面黑板上慵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4天”几个慵懒的粗体字，很是刺眼。
我走到座位上，一份被批阅过的英语试卷发了下来，安静的躺在我的桌面上，我知道那是昨晚测试的试卷，一个上午时间，英语老师已经批阅完。我从高高的书堆中抽出笔记本，打算在下午上课前改好试卷。
“苏澈，走，去外面晒晒太阳看看美女。”陈泽笑嘻嘻走了过来，丢给我一根阿尔卑斯，拉了我就往出走。
“干嘛干嘛，快高考了你不好好看看书？”我瞪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但还是被他拉着出了教室。
“苏澈啊，班主任经常说学习要讲究效率，要调节好自己的状态，来晒太阳光做做光合作用，让缺氧的大脑补充氧气。”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教室外面的台阶上。
“可以啊，你还知道光合作用能产生氧气？生物学的不错嘛，怎么今年没见你拿诺贝尔生物学奖？”我伸了伸懒腰，也坐下了下去。
学校为了节省高三学生的时间，一般都会把高三的教室设在一楼。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陈泽就很喜欢坐在教室外面的台阶上晒太阳，看校园中匆匆走过的学生，看树荫下打打闹闹的少年少女，这种感觉很惬意。
天气很好，我们俩坐在台阶上安静的享受着这久违的阳光。来来往往的都是刚从饭堂吃午餐回来的学生，穿着大大的白衬衣校服。每当有好看的女孩子走过来的时候，陈泽都会吹吹口哨。
“今天中午那饭怎么那么难吃？我做的都比饭堂的好吃百倍，害我吃一半就倒了”陈泽吮吸着棒棒糖，对我吐槽着。
陈泽属于神经质型的人，脑子里永远是一些正常人猜不到的话题，用张琪的话说就是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他要干什么。
看见他在那吐槽，我没有搭理他，反而看着远处操场上几个踢球的人影发呆。以前高一高二的时候，我也很喜欢吃了午餐去操场踢球，虽说老师从小说不能吃完饭运动，可以出于对足球的热爱，我依旧会去。可是直到了高三，我就很少去了，以前坚持了那么久的东西却因为高三而被放弃。
我还在恍惚神，“洁洁、琪琪，我要吃薯条…..”陈泽啊啊的叫着，便站了起来跑出去。是沈洁和张琪吃完饭过来了，手里各拿了一袋薯条。
沈洁和张琪的教室就在我们楼上，她俩是文科生。高一的时候我们四人在一个班，刚好是前后桌，也渐渐地也就打成了一片，其中很大一部分还得归功于陈泽整天没事就逗她俩。后来分班了，她俩去学了文科，不过教室还在上下楼，所以也经常见。有时候在教室外的台阶上晒太阳，抬头就看见她们俩在楼上趴着栏杆对我们微笑，这种顺着阳光的微笑，犹如人世间最温暖的表情。
陈泽看见沈洁和张琪过来，马上迎上去要抢她俩的薯条。沈洁捏了两片给他，张琪就护着薯条不给。
在吵闹声中，四个人并排坐下，沐浴着阳光。四月份的阳光并不刺眼，温暖的像一阵风。薯条咀嚼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很清晰。
沈洁递薯条给我，我摇了摇头。陈泽见状便抢了去，沈洁白了他一眼：不要脸。他笑嘻嘻的回了句谢谢夸奖。
我总是在想，倘若岁月能永远这样过下去该有多好，无忧无虑，没有烦恼，闭上眼耳边会有温暖的风吹过，睁开眼就是你们灿烂的笑脸，如花，如画。
随便聊了几句，她俩就要上楼去了。临走的时候，沈洁一直给我和陈泽眨眼，我们俩都一愣一愣的。她们刚走，我和陈泽手机就嘟嘟的叫了起来，是沈洁发来的一条短信：别忘了今天是张琪生日，你们两个混蛋。
陈泽使劲拍了拍头，看着我说：“晕，上周沈洁还提醒过我，可还是忘记了，现在去哪买礼物去？”
我用嘴呶呶不远处的操场。隔着一片深绿色的人工球场外是一排并不高耸的围墙。
“翻墙？也只能这样了，拼了拼了。”陈泽像个孩子一样抱怨了几句，继续说到：“我给沈洁回个短信吧，你看看这么回怎么样。”
我看着他手机屏幕，蓝色的背光上显示着整整齐齐的的两行文字：放心吧，我们肯定会给张琪一个难忘的18岁生日。
张琪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和我、陈泽还有沈洁不一样，我们三个经常会晨读的时候去楼顶吹风或者晚自习的时候偷偷溜出教室去操场散步，老师们对于这将要毕业的高三学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琪的成绩很好，她总是给我们说要去北京，她说喜欢北京这座有故事的城市，想去看看故宫的宏伟和圆明园的残垣破壁。每到这个时候陈泽总是打趣地说，哎呀在网上随便看看就好啦，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呆在X市吧，我们几个在一起，再说离家也近。
听到这话，张琪总是微笑着摇摇头。
晚自习的时候，我和陈泽出了教室。校园里依旧那么宁静，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看起来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北方四月的傍晚还是稍微有些凉，中午脱下放在书桌里的外套也在此时不得不披上。我拉起了外套的拉链，叮嘱陈泽走快点。
走过诺大的足球场之后，就是校园陈旧的围墙。红砖的表层有些已经脱落，墙头上都有了些许不知何年被风带来的草籽长成的低矮小草，随风摇摆。墙并不高，我和陈泽轻松就翻了过去。墙外面就是马路，马路对面横着一条热闹的街，有书店、音像店、文具店以及各种精美的礼品店，放学之后很多学生愿意从后门来这里逛街。
我们穿过马路的时候，陈泽在前，我在后。他脱下外套搭在肩上，一手插口袋，一手扶着肩上的衣服，像极了古惑仔里面的陈浩南。
大概有四十分钟后，我们又匆匆回到了学校。
快靠近教学楼的时候，陈泽猛然间拉住了我。示意我朝我们教室看去。果然，班主任斜倚在门口，安静的看着教室里自己苦心栽培的学生，像插完秧的稻民看着自己地里的庄稼等着丰收一样。
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我们俩硬着头向教室走去。我顺便脱下了我们的外套，将给张琪买的礼物包在外套里，拿在手上，庆幸买的礼物不是很大。
班主任已经四十来岁，或许是我们和她孩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原因吧，她待我们都很慈祥。只有苦口婆心，从无严厉发火。看着我俩回来，班主任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俩去哪里了？
老师，我们俩烦，就出去走了走。陈泽狡猾的答道。
“陈泽你先进去，苏澈你留下。”陈泽看了看我，偷笑两声，进了教室。
“苏澈，老师知道你成绩好，家境也好，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们能在坚持这最后的两个月，站好最后一班岗，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心烦的话出去走走老师也不怪你，你可千万别误入歧途了，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个好苗子。”班主任对我说着，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我看到她焦虑的眼神和两鬓的白发。
“是是，老师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我满口答应，班主任让我进了教室。进去就看见陈泽在最后一排幸灾乐祸的笑着。我坐在座位上，把手里的衣服打开，露出了精美的礼品袋。那是我和陈泽买给张琪的礼物，一个MP3，一个沙漏。我在卖沙漏的小店里借了老板一支钢笔，在一张淡粉色的卡片上用正楷写了两句话：谢谢你带给我们温暖，谢谢你带给我们爱。生日快乐！——CZ、SJ、SC。因为要爬墙进来，所以蛋糕没有买，倒是听陈泽的买了一堆蜡烛，为张琪庆生。
收好礼物，我拿起笔漫无目的的乱画着，就等着放学铃声。
还有十分钟就放学的时候，陈泽突然发短信给我：拿着蜡烛和礼物去操场。我转头看着座位在墙角的他，他用手指示意门外，于是我提着礼物出去了。教室里大家都在奋笔疾书的写着各科试卷，根本不会顾及班级里发生什么事。尤其到了最后这阶段，时常有人进出。
我提着礼物走出了教室。刚出去没几步，陈泽出来了。我们想了想，决定把蜡烛摆在足球场的塑胶跑道上。
我和陈泽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着光，用小小的蜡烛摆出了四个大大字——的生日快乐。然后掏出手机，给沈洁发了条短信：一切已就绪，请带张琪来操场散步。
“你们俩搞什么？”沈洁迅速的回了一句。这时离下晚自习还有五分钟。
“给张琪准备了一个惊喜，你带她来操场转圈散步，保证会让她开心。”
由于还没下晚自习，虽然此时的校园多了一份急于放学的躁动，但还是没什么人，我们远远就看见沈洁拉着张琪走了过来。我和陈泽悄悄躲在了足球场的观众席上。恰好等沈洁和张琪走过去后，我和陈泽迅速的点燃了所有的蜡烛，然后齐声朝着跑道上还未走远的张琪大喊着：张琪，生日快乐！
张琪沈洁同时转过身来，借着教学楼熹微的灯光，我看见张琪捂住了嘴巴，激动地快哭了。而沈洁也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漆黑的深红色塑胶跑道上，一字排开的蜡烛随着夜风左摇右晃，晃动了黑夜，晃动了空气中的每一丝尘埃。一个个红色的往上窜的小火苗，燃烧了这即将到来的十八岁生日，燃烧了两个月后的高考，燃烧了青春。
“很多年后，每当我想起那个夜风微微凉的夜晚，我都觉得很温暖。那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那么用心的给我过生日。四个蜡烛燃烧着的字，伴随着你们的欢笑的身影，从此刻在我的心房，心在，你们就在。不管今后遇到怎样的挫折，想起你们，我就会想起不离不弃。”
2008年4月夜张琪
能看得出来张琪很感动，和沈洁挽着手一步步像蜡烛走来。张琪难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琪琪，生日快乐，祝考上理想中的大学，加油！”陈泽递上了有着银白色外盒的索尼MP3。
“张琪，生日快乐。”我递上了沙漏。
沈洁则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精装的书，送给了张琪。那是七堇年的《被窝是青春的坟墓》。
张琪边收礼物边说谢谢你们，激动地像是一只等到了整片天空的小年。
“虽然没有蛋糕，但是我们就把大地当蛋糕吧，张琪，吹蜡烛，许愿吧！”陈泽说着。此时已放学，操场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对这样的场景很感兴趣，很快，围了一圈人，张琪蹲了下来，对着烛光的脸有点苍白，但很坚韧。
“哎！干嘛呢！谁在那点火！”突然间，一声咆哮般的声音从操场另一端传了过来。那是保安大叔的声音。
“张琪，快，我们一起吹完蜡烛许个愿吧！”沈洁看见保安拿着一把穿透力很强的手电筒来，催到。
于是四个人手忙脚乱的吹完了所有的蜡烛，我拉着沈洁，陈泽拉着张琪，向操场外面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枯燥的高三，张琪的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