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新年祈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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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儿姐姐终究没有捱过那个新年。令所有臣民意想不到的是，太子殿下在圣上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只为换来一个恩准。那日大雪飘飞，天地仿佛都在悲泣。情儿的灵堂设在高台之上，太子殿下并未如兄长们般素裳宽袍，而是着大红喜服，抱着已经沉睡的情儿姐姐一步一台阶登上高台，对着天地行了大礼，独自一人饮下合卺酒。
牧野十万民众见证了这场典礼，而情儿姐姐，也以太子妃的名义葬入皇陵。
世人都感慨太子殿下的痴情，灵儿姐姐是何其幸运。
可是望着太子有些苍凉的背影，我想，他忍得了三年在边关苦寒之地，放得下手握重兵的权利，一心想求得的一定不是这样孤独的结果。
牧野的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月，待我和兄长回到燕郡时，新年已如约而至。
除夕清晨天刚刚亮，我还未梳洗罢，兄长便来院中寻我，他进屋时脱下银裘，露出一身月白细花底纹锦服，更显兄长风姿清远，爽朗明澈，我瞧着那花色清雅细致，衣襟和袖口处绣着宝蓝色流云滚边，手法别致，一针一线极是用心，倒不似平日里铺子送来的衣裳。
“给你的，”兄长见我盯着他打量，顿然明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好的小物件递给我。
我有些疑惑地打开布包，只见是一只木刻的重鸣鸟，双翅展开，似要跃入空中，栩栩如生，两目亦是炯炯有神。
燕郡有新年供重鸣鸟以辟邪的习俗，兄长虽年年为我画重鸣鸟于窗牍之上，却是第一次亲手雕刻，我心下欢喜，将重鸣鸟摆在门头，又认真地拜了一拜。
“痴儿，”兄长敲了敲我的额头。
我瞋目瞪他，正欲说些什么，他却一本正经道，“我今日还未曾去给祖父祖母请安，想着唤你同行，你快快去梳洗，我在外屋等你，”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我下意识抓住了兄长的衣袖，有些踌躇，兄长言笑吟吟，打趣我道，“怎么，不会梳洗？要哥哥来帮你？你倒不怕，我将祖母昨日里给你放在玉枕下压岁的、早晨被你藏到梳妆盒里的那包碎金子拿走？”
“哥哥……”我有些气恼却又无心理会他的打趣，只是望着他明若琉璃的眼睛轻声道，“哥哥，还且先回屋换件衣裳。”
那一瞬间兄长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我只能装作不见，垂头忽略他深黯的眼神，沉默半晌，只听他离去的脚步声，抬头，他平静的声音传来，“是为兄忽视了，多谢阿娮提醒。”
兄长恍若孩童时代般与我置气，我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望着向来不拘随性的兄长，有些冷傲疏离的背影，心中却隐隐有一丝担忧。
再见兄长之时，他已换了一件天青云锦长衫，似乎已全然忘却之前的事情，与我同往祖父祖母院中。
方家虽在素有大家之名，但祖父这一脉到我与兄长这一辈，不过我们二人而已。
父亲在我幼时重病不治而亡，母亲悲痛不已，没捱过几月亦随之而去。
父亲唯一的兄弟叔父膝下并无子嗣，他多年来视我和兄长如同己出，嘱咐婶婶倾心照料。
我和兄长一起跪在祖父和祖母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又给他们敬了茶。
祖母喝了口茶便换我们起身，看了一眼祖父，又对着婶婶说道，“遵素已经及冠了，他和阿娮二人都是可怜的人儿，自小没了爹娘，但在你面前长大，也别无二样。我和你父亲这些年老了，世家间也多年未走动。你平日走动的勤些，可有为遵素相中哪家姑娘？”
“祖母！”兄长亟不可待，打断了刚要开口打断婶娘。我见状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不可莽撞。
“莫不是遵素心中，已有哪家姑娘？”婶婶似有所指道。
兄长不语，祖父一声呵斥，“胡闹！”
“哥哥一心在学问上，每日是个只晓得读书的书呆子。若说他心中若有哪家姑娘，恐怕也只能有阿娮了。”我立刻道，心中亦是一阵忐忑。祖父最重家风，私相授受的事情他是断然不能容忍的。
“瑾瑜你也是糊涂了，”许久未发一言的叔父看了一眼婶婶，婶婶亦自知失言，垂下了头。
“我看孩子的亲事还是早些定下来好，”祖母望向祖父道，“重湖此次过完正月就入仕，还不知是何境遇，孩子们定下来，我也安心些。”
我心下惊诧，和兄长交换了疑惑的眼神。
重湖正是叔父方巘的字，然而自十二年前，我爹娘去世，叔父便辞官归隐，这十二年来，虽天子多次下令相邀，叔父却从未动容，为何这一次会答应，又如此匆忙？
“母亲不必担忧，”叔父微微叩首，“此次入仕虽不得已而为之，却是受天子所托，又得父亲再三指点，母亲且放宽心。”
婶娘又与祖母说了些话，然而我已经不在意了，大抵也是陈家的姑娘性情温顺，杨家的女儿素有贤名等等。
我望着兄长，他眼中的光自我要他换下衣裳的那一刻就已熄灭。我知道兄长心中的人儿是谁，可是我也知道我的兄长性情温和，礼孝为先。他不是广之的父亲梁珩，对祖父母和叔父婶婶，他不仅有孝义更有恩义，绝不可能放纵情感，更不可能为了灵犀姐姐违背家中意思。
想到灵犀姐姐，我又想到了她的弟弟子霖。我与子霖，又会如何？自情儿姐姐逝去那一刻的无力感又在我心中蔓延开来，而随着叔父入仕，我和兄长以及方家的未来也变得模糊了。
“阿娮发呆在想什么？”兄长拍了拍我的头悄声问我。
“我在许愿。”
“什么愿望？”
一愿祖父祖母常康健，二愿叔父庙堂居安，三愿我和兄长都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新年祈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