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黎明已喧嚣（□□）》听木社

2、相识

　　“举起手来！趴下！”清脆的女声带着坚毅，我下意识地就举起双手，老老实实地趴在河边一动不动。

　　投降的动作我做的是如此流畅，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软骨头。

　　我很害怕这个女兵会一枪把我打死，于是试图解释，“同志，我……”

　　“谁跟你是同志？老实点，站起来往河对面走！”

　　我知道我成了俘虏，并很快地进入了角色，老老实实地不再说话，以免惹怒这位似乎脾气不太好的女兵。

　　走在冰冷的河水中，我发现原来小河对岸有一座村落，由于薄雾的关系，我竟然现在才看到。

　　凌晨的村子，已经有几位俄罗斯妇女在劳作了，他们看到士兵押着一个陌生人进村，纷纷放下了手头的活来围观。

　　“是德国人吗？”

　　“不是德国人，看她的脸，她是个蒙古人，或者日本人。”

　　“她为什么被抓起来？”

　　我被带到了一栋民居前，“你！蹲在墙角双手抱头！不许乱跑！”

　　把我打发到墙角之后，这位女兵便去敲门，“准尉同志！指挥员同志！菲道特·叶甫格拉维奇！”

　　我在这时才有机会打量一下这位女兵，她是一个结实的年轻姑娘，有着一张纯朴又青春的脸，梳着最普通的女兵短发。

　　“布里奇金娜，菲佳他不在这里，你有什么事吗？”

　　一个不再年轻的俄罗斯女人开了门，她后面还站着一个铁青着脸的瘸腿军装男人。

　　“我在这儿！一大早瞎嚷嚷什么？难道德国人打过来了吗？”原来准尉并不在这栋房子里，而是在外面。

　　女兵把我交给了这个气色不佳胡子拉碴的准尉，准尉带我往面前的屋里走。

　　瘸腿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瞪了准尉一眼，但最终还是让我们进了屋。

　　经过一夜的休息，我已经能平静地回答问题了。我发现这名准尉并没有他看起来那么老，而准尉也认识到，我并不是苏维埃的敌人。

　　多亏了城防司令的通行证和介绍信，虽然介绍信已经残缺不全，恐怕不能让我去孤儿院工作了，但好歹能证明我的身份。

　　“那么，这是一场误会，梅同志！”准尉点了一根味道很大的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171会让站的指挥员，瓦斯科夫……”

　　“菲道特·叶普格拉维奇！早餐好了！”那个穿睡衣的俄罗斯女人叫喊道。

　　那瘸腿男人狠狠瞪了女人一眼，冷哼了一声，拄着双拐去了另一个屋。

　　“菲道特·叶普格拉维奇，171会让站，准尉瓦斯科夫？”我喃喃自语地说，一个念头在我心中狂跳。

　　“这里是171会让站？您是瓦斯科夫准尉？”

　　面前的男人点点头。

　　当我的嫌疑澄清，当我了解到面前的军官竟是瓦斯科夫，我情绪非常地激动。

　　171会让站，准尉瓦斯科夫，女兵。这些曾经熟悉的名词让我几乎确定这里就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里的小村，那个当年赚足了我眼泪的故事。

　　时隔多年，我已经忘记了许多情节，书中的女兵我也只记得漂亮的热妮娅和一个有儿子的女兵，但我忘记她的名字了。

　　我的确忘记了许多，但我永远记得那个悲剧性的结尾:准尉瓦斯科夫率领五名女兵，在森林中遭遇大量德寇，最终五名女兵全部牺牲。我心里产生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

　　这不是逞英雄，我只需要呆在171会让站，并且在准尉准备出发狙击德国□□时，说服他相信敌人数量很多。只要瓦斯科夫听我的建议，不带女兵去堵截德军，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反正我要去的地方也不见得比这个小村安全多少，根据书里描写，171会让站偶尔会来几架德军飞机，除此之外是个宁静祥和的村落。

　　“布里奇金娜同志，我必须批评你，你今天的行为是很莽撞的危险行为！发现可疑人物，是谁允许你独自去侦察情况的？遇见德国人怎么办？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瓦斯科夫的大声训斥把我的思绪打断，眼前的女战士显然是委屈极了，她憋着眼泪答道:“可是，这里哪儿来的德国人啊……”

　　“还敢顶嘴！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知道吗？你下去吧！等等！你去消防棚，把基里亚诺娃给我叫来。”瓦斯科夫手一挥，中止了女兵的小小抗辩。

　　直男癌晚期，我在心里默默给准尉同志下了定义。

　　“您总是对我这么凶！”可怜的女兵眼圈红红，但还是毫不迟疑地执行命令转身离去。

　　趁着我和瓦斯科夫独处的机会，我提出了我的想法:我想作为一名志愿者，留在171会让站。

　　我说的非常投入，先是痛斥了德意日等法西斯国家，特别是侵华日军的残暴。又说了我作为党员子女的觉悟，特别是投身于苏联反法西斯斗争的热情。

　　作为导游，我学过一些医疗知识，这是我最大的资本，我也就吹嘘了一番，把自己包装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疗护理人员。

　　瓦斯科夫是半文盲，我的演说他显然没有任何怀疑。

　　“可是。”他皱起眉头，深吸了一口烟，“这不符合条例啊！”

　　瓦斯科夫决定请示一下少校，尽管他似乎有点害怕这位上级。

　　他转动了电话盘，电话刚一接通，少校的大嗓门就顺着电话线传了过来:“瓦斯科夫！现在是凌晨五点！你是要谋杀我吗？你最好不是要向我抱怨你的士兵！要是你连这些女兵都管不好，那么我看你也没必要继续担任171会让站的指挥员了！明天我就送你去前线！”

　　瓦斯科夫把烟头扔掉，挺直腰杆严肃地说:“报告少校同志！士兵们是出了一点问题，但我今天要报告的不是这个。”

　　瓦斯科夫把我的情况向少校做了简要说明，少校又让我接电话，并亲自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一一回答后，少校又让瓦斯科夫来接电话。

　　“我们的伟大祖国不仅是俄罗斯人的祖国，也不仅是格鲁吉亚人，哈萨克人的祖国。苏联是全世界无产阶级的祖国！原则上我们欢迎任何国籍的同志参与我们的伟大事业，事实上我军目前也存在着很多中国来的同志。”

　　“所以我决定，暂时同意孙梅同志的请求，让她暂时留在171会让站，负责医疗卫生工作。”

　　“下周，下周会有负责女兵的同志过来，你到时和梅同志一起过来，我给她办手续。”

　　听到少校这么说，那就意味着我可以留在171会让站了，虽然还需要经过征兵人员的审核，但好歹有了希望。

　　基里亚诺娃来了，瓦斯科夫把我们互相介绍了一遍。

　　“这位是高射机枪独立营五连三排一班、二班的副排长——基里亚诺娃中士。”

　　“这是一名来自中国的志愿者同志，她是党员的后代，也是一名优秀的护士。她叫孙梅，以后她也是你们的战友，我现在就把她交给你了。”

　　“您好！我是基里亚诺娃！”基里亚诺娃是一个酷酷的姑娘，表情有些冷峻，可能是为了在部下面前保持威信吧。

　　“您好！我是孙梅。”

　　“跟我来。”

　　基里亚诺娃把我领到了村边的消防棚，也就是女兵们的宿舍，推开被许多内衣挡住的大门，基里亚诺娃大声喊到:“全体集合！”

　　睡梦中的女兵们匆匆忙忙地起来，一下子就穿好了衣物，笔直地站着。

　　基里亚诺娃把我介绍给大家，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关系，害得这么多人提早起床。

　　在为我安排好床位之后，基里亚诺娃宣布解散，消防棚里顿时喧闹起来。

　　好多好奇的女兵围着我问问题，我选择性回答了一些。

　　“嘉尔卡，把你的衣服拿一件给志愿者同志，她穿的太薄了！中国女人都穿这么薄么？我听说中国那边也挺冷的啊。”我确实是很冷，还是基里亚诺娃懂得体贴人，注意到了我单薄的衣服，瓦斯科夫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那是我妈妈给我的衣服，我妈妈她是个歌唱家……”

　　“你妈妈是歌唱家和这件事有关系吗？快点拿来！要是志愿者同志生病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嘉尔卡不甘不愿地打开一个箱子，开始挑选起来，我注意到箱子里面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件衣物。

　　她选了半天，才选出一件最旧的白色衬衫给我。

　　“为什么是我？副排长同志，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衣服。”

　　嘉尔卡哭丧着脸，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其实我能猜到原因，嘉尔卡是在场最矮小的女兵了，体型恰好跟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