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深宵长

3、风雪故人归

　　夜深之后的雪临城安静了许多，我在马车上醉醺醺的胡思乱想，扯开窗上的帘子看着外面霰雪零落，忽然大笑，高声呼喊：“又是一年冬雪落，人间哪得见白头。”
　　辛少晏把我拉回来，给我披上披风，说：“小声些，人家都睡觉了。”
　　我不满的踹他一脚，“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康宁长公主殿下，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先皇最宠爱的女儿。”
　　我大笑，“答得好，答得好。”
　　马车忽然停下来，我坐的不稳一下前倾撞进辛少晏的怀里，车外的赶车人不知在和谁说话，“这里面坐的是长公主殿下，何人的车驾竟敢冲撞。”
　　另有一个小厮说：“这是崔衍崔公子的车驾，我们刚从宫中回来，不想天黑路滑，冲撞了长公主，请殿下宽恕。”
　　我脑中清明了一下，问辛少晏：“他说是崔衍的车驾？哪个崔衍？”
　　“自然是长公主不愿再见的崔衍，您也知道他今日回的雪临，入宫后一直未归。”
　　我笑了一声，倚在辛少晏的肩头去掀帘子，“叫你们家崔公子出来赔礼，本宫便不计较了。”
　　那辆马车动了一下，有个人掀起帘子下了马车，小厮举高灯笼，我便看清了他，他还是穿一身青衫，让那些混杂着草木气息的记忆蜂拥而来，他站在窗下写字，他负手念诗，他在芭蕉树下亲吻我，他在冬雪里渐行渐远，我在他身后喊他：“崔衍，崔衍。”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眉目疏朗更甚从前，面容平静，眼底冰冷，“臣惊了长公主圣驾，还望公主海涵。”
　　“啊？原来是故人。”我拖长了语调问他，“崔公子可还记得本宫？”
　　“康宁长公主殿下，臣一刻不敢忘。”他敛眉低首，仍让人觉得他不卑不亢。
　　“不知公子此次回宫，陛下赐了公子什么职位？”
　　“太常卿。”
　　我的眉毛挑了一下，惊呼：“好高的官职，一下就位列九卿，恭喜你了。”
　　他这时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多谢殿下，不过多嘴一句，今日陛下同我提起殿下的婚事，要我从朝中选出德行足以匹配殿下之人拟旨赐婚，所以敢问殿下，不知马车上是何人，臣知道了也好回去拟旨。”
　　我含笑答：“雪临的人都说，他是我的面首。”
　　崔衍看我的目光愈发像是可怜我，他本应该跟那些说我整日只知喝酒赌钱的人一样鄙夷我，他不爱我，也不该来可怜我，我是康宁长公主，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哪里会需要别人来可怜我。
　　所有的鄙夷和不屑，我都能一笑而过，但是我最怕，我与他这一场连相恋都说不上的情事到了最后，却是他对我只剩可怜。
　　我沉沉的笑，歪着头说，“驸马之事，崔大人看着办就好，不必问我了。”
　　他站到一旁垂眸拱手，“恭送长公主。”
　　帘子落下来，将他的身影连同风雪都挡在了外面，辛少晏低低的笑，“面首？我竟不知，何时将自己卖给了殿下。”
　　我抱着他，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