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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章:图谋(2)仇恨交易 ...

  •   梅影斑驳、风移影动,映着轩窗月色、流光苏缎,雪落无声。

      美人的画像近在眼前,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中,回眸一笑,国色倾城。阁内没有点灯,漫天梅影和着飞舞的雪花,别样妩媚。

      玉杯中色泽清透的浆液荡漾起波光几许。

      采暮春山花间的晨露为水,飘香的桂花只取未开的花苞芯里最嫩的两片,帝都百年盛名的酒窖中陈上三十年,方才有了面前的区区三坛“醉君子”。

      浣阳无粮动荡之际,奢华排场依旧不减的,举国似乎也只有一个人了。

      苍白的手指扣着玉杯,斜倚在盈满淡香的檀木靠上,浅啜着杯中美酒,男子慵懒的笑了,那淡漠而真心的笑容由唇角直达眉梢,渐渐驱走了常年凝聚在眉心的戾气。

      轩阁的门,轻轻的开了,北风卷着雪花,狂暴的涌进屋子。

      男子半阖着眼微微侧头,仿佛半醉之际受到了惊扰。

      来人阖上门,简短的说了一句话:“我是水婧的师姐。”

      男子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放下酒杯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有何事找我?”

      来人以手驱了驱满屋的酒味道:“叶公子,我遇上些麻烦,要借你屋中的暗室躲一躲!”

      听到那人的称呼,明亮的月光下,男子处变不惊的一张脸露出些笑意。

      在京都浣阳,与水婧一同以高才和神秘闻名遐迩的人还有一个,那便是七年前出现在浣阳城的天下名商,顾雪阁主人——叶泽。

      浣阳人尽知他在等一个人,为那人才建起了这座顾雪阁,花重金排场召开三年一场的“竹林贤聚”。

      这传言不知何年何月从何而来,却为浣阳的街头巷尾所津津乐道。

      有人说,他在等心爱的姑娘,也有人说他在等一位情同手足的故人,历届“竹林贤聚”中亦不乏好事者,大家纷纷发挥想象乐此不疲的猜测,更有甚者为之编撰了一段风月往事,讲述流传。

      但无论众人如何追问,叶泽都从未对此作出过任何回应,就那样一年年,任由顾雪阁在世人好奇的猜测与传奇的杜撰中,张扬的伫立在浣阳城中。

      鲜少有人知道,叶泽等的那个人就是水婧,这两位名动天下的人物本就是恋人,只除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几位极亲近的朋友,朔流光就是其中之一。

      叶泽命人收了画卷,点上灯,收拾妥当后,方才屏退左右对着窗子道:“出来吧!”
      来者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朔流光。

      近日,应邀白熙的藩王已至浣阳,城内搜查的严,水宇天阁的长使个个才貌出众,想要大隐隐于市怕是不易,幸而叶泽秘密返回了浣阳。

      收到水婧的传书,朔流光便直奔顾雪阁而来。

      叶泽在一面绘着兰花的墙壁上敲了敲,墙壁从中间裂开,他道“进去吧。”

      朔流光似笑非笑道:“若叶公子愿意讲讲你与那位‘画上姑娘’的往事,不妨与我一同入内。”这看似调侃叶泽的一句话,言下之意却是:你我相识不长,虽有水婧担保,但这等性命攸关之事,还是谨慎为佳。

      叶泽苦笑着对朔流光道:“你太过小心了。”说着一掀衣摆率先走进了暗室,朔流光甩袖灭了灯火,紧随其后。

      原本裂开的墙壁在两人走入后,又慢慢合在了一起,墙壁上的兰花,依旧栩栩如生,完好如初。
      风雪中,一群尾随朔流光的黑衣杀手纵身入室,查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几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挥手,下了撤退的命令。

      几个杀手在撤出的那一瞬间,为手那人只觉一阵刺骨的冰冷袭过颈侧,他手中的钢刀掉在厚厚的积雪里,一丝声响也无。他倒在雪地上,看着结束他生命的那个人,身躯抽搐着吐出低不可闻的两个字:“隐翼!”

      “隐翼”是晏国一个杀手组织的名字,其中的杀手都是“十步杀人,千里无行”的绝顶高手。

      被唤作“隐翼”的人将刀插进雪中,抬手拽下束发的绿色纱巾,一头青丝如瀑倾泻,正是叶泽手下的得力下属,思思。

      思思冷眼端详着倒在白雪中的几具尸体。

      那几人的颈间都只有一道细细的却足以致命的伤口,手法十分巧妙,一击毙命连一滴血也未流出。

      她侧头命令似的微扬下巴,几道人影凭空而现,迅速的抬走了地上的尸体,所过之处洁白的雪地上一点脚印的痕迹也无。

      冬天的风,飘飘送下遥天雪。

      屋子里,琉璃做的摆件在摇摆的烛火下更显流光溢彩。

      朔流光警惕的环视过四周后,方才坐下问:“婧儿不在浣阳吗?”

      叶泽掀起衣摆,找了处软塌歪着道,“她是我的心头宝,浣阳这么危险,我怎么舍得让她来。”

      “不正经。”朔流光低啐了一声,她见过的男子虽然多,但不是找她报仇的,就是被她寻仇的,谦谦君子如晏琼者也有,却不曾见过叶泽这样坦坦荡荡的油嘴滑舌之辈。她面上虽显露不屑,心里多少又有些羡慕水婧,便道:“那么个莽撞的小丫头,倒是难为你了。”

      “朔长使,你是小婧的师姐,你的事我原不该过问,只是顾雪阁上上下下几百人的安危俱系于我一身,有些事我不得不知道,比如,你来浣阳的目的?”叶泽的语气变得十分恳切,身为顾雪阁主人,风声鹤唳之时,任何事都容不得掉以轻心。

      朔流光似乎没有料到叶泽会这样问,微愣了一下道:“我来杀‘魏王’。”

      叶泽被她的坦率逗笑了,“晏琼殿下也真是舍得,叫你个小姑娘孤身一人来行刺魏王。”

      “他不知道我来。”朔流光连忙替晏琼辩驳。

      原来又是个冒失鬼!

      叶泽淡笑,想起清晨刚刚在城外别过的水婧,心中一阵温柔。

      朔流光见他出神,不禁问道:“几次见面一直不曾问过,你与婧儿有何渊源,竟这般帮她。”战乱迭起的几个月来,晏珏大军四处征战,端看后方源源不断供给的粮草兵器,知道内情的,就不难猜出如此大的手笔出自于谁。

      叶泽看了朔流光一眼,见后者大有追问不休的意思,只得不再隐瞒道:“我们的事,其实,说来话长……”

      十年前,京都浣阳。

      “小公子,快逃——”

      “逃——为叶家报仇!”

      隆隆的铁骑声,踏碎了尚书府百年书香的太平梦。

      火把凌乱的攒动中,照亮了父亲视死如归的刚毅,照出了阖府女眷嘤嘤哭泣的惊慌。

      桃李天下,风光无限的叶氏一门,败了……

      “十年前,高利还不是晏国的右相,他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自从他对右相之位存了问鼎之意,朝中就再无人敢觊觎。但是元帝身为帝王的骄傲,让他始终不愿在威胁之下,将右相之为许给高利,于是他扶植了一股势力与高利抗衡。”叶泽的眼中映着跳动的烛光,一如十年前那一夜,浣阳尚书府通天的火光。

      忘不了火光后父亲的嘶吼:“吾儿,取高利的首级,为叶家报仇——”

      鲜血、杀戮、死亡!自己的至亲在眼前像狗彘一样被人欺凌、屠宰!

      可他只能看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叶泽闭了闭眼,平复了心绪接着道:“左相白熙的野心太大,所以皇上再三权衡之下,选择了我的父亲。”十年前,叶氏门下才俊无数,在朝为官者甚多,且声誉极佳,于是元帝将右相之为给了叶家,甚至暗中又升迁了不少叶氏门人作为助力。

      然而,元帝显然低估了高利的权势,高估了叶氏的能力,叶氏一门俱是文官,又怎么斗得过从戎多年,根深叶茂的高利。

      一场宫变尚未开始就已分出胜负,高利出于对水宇天阁的忌惮,没有对元帝下杀手,而是将罪责悉数降给了叶氏,于是有了叶氏谋反,株连九族的惨案。

      “我是父亲的小儿子,自小在京城薄有才名,皇上不忍叶氏血脉就此断绝,秘密命水婧出宫救我。”十年前的那个宫变失利的夜晚,元帝被软禁,皇宫安插的全是高利的眼线,“皇上无人能排、无人敢信,只有年幼的水婧能趁乱出宫。”纵然高利盯得再紧,也不会对一个还不满六岁的小丫头投入过多的注意。

      他与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相逢在兵荒马乱的浣阳月夜。那是他这一生最绝望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带人钻狗洞救了他,又把价值连城的金簪送他做盘缠。他本想带那个小姑娘一起去赵国,可那小姑娘说,她的父母尚在宫中,她有牵挂在浣阳,所以不能走……

      “后来,我把那簪子当了,得了两千多两银子,去赵国投靠了父亲生前的至交。那人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身子不大好又膝下无子,便收我做了义子。他去世后我继承了家业,改头换面回到晏国,在浣阳建起了‘顾雪阁’。”说起这段往事,叶泽再没有挂上一贯慵懒带笑的表情。

      天下都道,叶泽是巨贾之子,含着金钥匙出生,是南方赵国的烟雨中,一路走来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谁能料到这般谪仙似的人,也背负着满身伤痕与似海血仇。

      朔流光道:“如此说来,叶氏一门惨案的罪魁祸首应是元帝才对,水婧虽于你有恩,到底算是仇人之女。”帝王野心的失策却连累了叶氏数百条人命。

      朔流光原以为,叶泽虽宠爱水婧,提起此事多少也该心存芥蒂,却见叶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之间的事,你不会懂。”

      正如他所说,他和水婧之间的纠葛没有人会理解。

      他们初遇在彼此最狼狈的时候,重逢于各自名扬天下的韶华,患难与共过,才会深情如许,相扶相持。

      叶泽隐藏在宽袖下的手中握着一根金簪,他反复抚摩着没有拿出来,有些事情他并没有告诉朔流光。

      五年前,他在一家珠宝店以两万两银子的天价,赎回了那支被他当掉的金簪,他一直想找到当年那个小女孩,而他也的确找到了。他记得浅笑高雅水婧在看到这枚金簪时,哭成了泪人,水婧告诉他,这大概是世间,月后留下的唯一遗物。

      那时他便知道,其实没有人是毫发无伤的。在这场政变失败后,元帝借出京南巡的名义,联络地方势力对抗中央削弱高利对朝堂的控制。

      高利出于示威报复,趁元帝南巡未归,与其妹高贵妃联手,火烧灵殊宫害死元帝最爱的皇后月氏,也就是水婧的母亲,水婧一夕从万千宠爱的公主流落民间。

      这样一个同病相怜的人,这样一个倔强又坚强的小姑娘,他怎么忍心怪她,又怎会不在她落泪的那一瞬,倾心爱上呢……

      “朔长使,做个交易吧?我替你杀魏王,你帮我去皇宫‘延社桥’旁,取高利的人头来。”叶泽低头饮了口茶,又补充道“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浣阳政变“右相高利”为“左相白熙”所杀,作为胜利的象征和威慑,白熙将高利的人头埋在宫前,百官上朝必经的“延社桥”旁,日日供人践踏。

      尽管如此,偷取高利头颅之事,较之刺杀“魏王”,也算是易如反掌。

      朔流光思来想去,实在是笔划算的买卖,又盯了叶泽半晌,才下决心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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