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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三章:归晏(1)背水一战 ...

  •   云锋在摇晃的马车中慢慢醒来,身边满头大汗的医师松了口气,对赶车的水婧道:“姑娘,你家兄长醒了。”
      “驾——”水婧娴熟的挥着马鞭,半卷的衣袖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她闻言丢出一锭金子,头也不回的道:“继续治,治好了还有重赏。”
      “小人不敢。”医师哆哆嗦嗦的,百般推搡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只哭丧着脸道:“姑娘,小人不要钱,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放了小人吧,前边就是乌彷谷了,小人害怕……”
      他话还未说完,前方的水婧已横过半段出鞘的利剑,她冷冰冰的声音随之响起:“你若医不好他,我一剑杀了你。”
      “姑娘……可否……先停下车,容……小人在谷外医治这位公子。”医师吓得面如土色,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水婧的背影僵了僵,考虑片刻后停下了马车。
      前方不足百米处,就是入谷的山口“地狱门”,说来也奇怪,正午艳阳天的万丈光芒,似乎一缕都没有眷顾那片幽暗之地,飞鸟猿猴行到那里,都畏惧般彷徨返程,“乌彷谷”果然名不虚传。
      医师为云锋又行了一遍针,无可奈何的道:“姑娘,这位公子的外伤严重,内伤肆虐,若不能及时上药静养,就是小人医术再高明也实难救治……”医师倒苦水般大肆唠叨,越哭越艰辛,越说越可怜。
      云锋被他的哭诉吵得头大如斗,不胜其烦的摆摆手:“你走吧。”
      医师忙跳下马车,背着马车的方向,一道烟似的跑了。
      云锋卧在马车里,目睹医师慌张逃走,心生疑窦大生,不禁有气无力的冷颜问:“殿下,‘乌彷谷’真的很危险吗?”
      水婧抱着剑顶了顶头上的破斗笠,似笑非笑道:“怕了?”
      云锋不明白“乌彷谷”有何令人惧怕之处,一时有些插不上话。水婧也不理会他的疑惑:“穿过乌彷谷,三日内可抵达皇兄治下的风黎城,如果你是朔流光,现在应当如何?”
      云锋顿悟:“拦路截杀,绝不放过”
      “是啊!”水婧用脚尖泼了泼地上的碎石,望着黑洞洞的山口失神。
      云锋平素见惯了她飞剑杀人的模样,乍见她这般瞻前顾后,不禁带伤强撑起身费解道:“殿下在顾虑什么?”
      水婧没有为他解惑,径自说道:“几年前,我曾助朔流光在此堵截过一帮亡命之徒。”提起惊魂往事,她淡然的眼波仍残留着余悸复杂的涟漪,“那些马匪是朔流光的仇家,自大漠一路南下杀红了眼。”
      云锋安慰,“无论多么凶残的对手,到最后还不是被消灭了。”
      “消灭他们的人是朔流光,我只是在‘地狱门’凭借地势阵法拖住了他们,令追在后面的朔流光赶上来了而已。”水婧手心全是汗,那一夜乌彷谷中血海滔天,惨叫凄厉。
      朔流光的对手都是西域杀人如麻的匪徒,数十高手背水一战,仍被朔流光一人杀尽,她就像一匹嗜血已久的恶狼,狠狠咬住猎物,至死绝不撒口。
      那一刻,暗中观战的水婧内心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经历了几番风浪波折,不知能与朔流光相较否?
      “所以,殿下害怕朔流光守株待兔,在这里堵截我们?”
      水婧握紧“墨龙”宝剑,兴奋又紧张的道:“对!我是害怕。”怕她不来!
      “既然知道自己的斤两,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地狱门”阴暗的山影里,兀的传来一声泼辣的轻笑,来人艳若桃李,眉含煞气,手拎一把长剑,当真如地狱走出的罗刹女一般。
      正是水婧视为心腹大患的同门师姐,水宇天阁第二长使——朔流光!
      朔流光自山影中缓缓现身,手中三尺青锋锐不可当,她妩媚的笑道:“小婧,同门一场我不想杀你,你若自废武功服下‘涣心散’,我便饶你一命。”
      恰在此时身后的小路上,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水婧连忙转首回望,只见来路亦有大批杀手远远逼近,她心知无路可退,反而愈加血脉沸腾。
      她冷笑一声跳下马车,拔剑走上前道,“涣心散?你想让我变成呆子傻子?”这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我有心留你一命,既然你不识好歹,就休怪我不客气。”朔流光说着娇斥一声,剑势气贯长虹直攻水婧左胸。
      水婧的剑术本以轻巧见长,然此时却一改前态,墨龙出鞘,亦如强电疾风,不避不闪携着狂暴骤雨之势,正面直拼朔流光的强攻。
      “嘭——”两股剑气碎石卷沙,以雷霆万钧之力相撞,连“地狱门”前陡峭的青岩都震开了许多细小的裂口。
      两人用的俱是名剑,轻功不相上下,剑法承袭水宇天阁也是大同小异,拼的就是内力的强悍霸道。
      朔流光的剑招朴实无华,每一式都挟裹着毫厘不让的杀意,多年的刀尖游走裁去了无用的繁琐花哨,淬炼出最精纯的杀人剑法。
      水婧长剑在手防多攻少,剑势如魏巍山岳,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八方岿然、稳稳压去。
      刺客的对决,远不及剑客切磋般华丽精彩,两人在“地狱门”前大战了几百招,亦是不分高下。
      朔流光的攻势渐渐慢了,水婧的防守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两人再次近身搏杀时,不约而同弃了胶凝一处的双剑,变招为掌拼上护体的内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孤注一掷撞向对方。
      “哄——”一时山摇地动落石如雨,重伤的云锋被朔流光的人挟持着向远避去,山体渐稳后只见乱石碎片中朔流光满口血沫,脖颈被水婧掐了拎在半空,满脸错愕。
      输了!朔流光竟然输了!
      水婧与朔流光对视了片刻,无趣的一松手,朔流光立刻跌落下去,捂着脖子一阵干咳猛喘,“不可能,这不可能。”
      水婧居高临下望着趴在地上的朔流光:“阁主五十年的内力,滋味如何?”
      朔流光瞪大眼睛,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如避洪水猛兽般远离水婧三丈后,才颤指她问道,“阁主临终前,将内力传给了你。”
      水婧清亮的眸色一黯,“不是传,是夺!阁主每况愈下,被我趁虚而入夺去了五十年内力!”
      “不可能,她若非心甘情愿,岂能被你夺去!为什么同是阁主的弟子,她却这样偏心你。”朔流光五脏六腑都受了内伤,但她仍心有不甘的想追问一个答案。
      “说实话,我也疑惑了很久,依照阁主的性子,吃了如此暗亏应该不会善罢甘休,至于答案,还是不久前赫师兄告诉我的。我父元帝,是擎帝与阁主的儿子,阁主乃是我的嫡亲祖母,既得了她的默许,说是传也未尝不可。”
      水婧怜悯的审视着跌坐乱石中的朔流光,“正如阁主选择了我,父皇其实也早就选定了晏珏皇兄,他们留下的资本,注定了我们天生的优越。”她冷漠的道,“这种鸿沟,可不是你、还有你的晏琼,自以为是的勤勉努力,一朝一夕就可以抹平的。”
      “你胡说!”朔流光摇头反驳,“就算阁主将内力给了你,也说明不了什么,晏璃、晏琼都是晏氏的王爷,你凭什么说元帝选晏珏。”
      “远离王畿,是为璃;护卫京都,取字琼;玉中之王,方称珏。父皇希望晏璃做镇守一方的名将,晏琼则成为保卫京都的御史大夫,只有晏珏,才该是登上皇位的那一个。”
      水婧眸中感慨之色更郁,“传令天下的遗照,从他们一出生就已镌刻骨血,可怜你们茫然无知,仍要以卵击石。”
      “你胡说!你胡说!”朔流光癫狂的否认,喊得声音越大,越心虚。
      水婧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我向阁主允诺过,不亲手取你性命,带上你手下的狗,滚吧。”她提步走向云锋,仿佛匍匐在地的朔流光只是一团不起眼的垃圾。
      远观望的属下们,并未听清两人说了什么,只见朔流光先是武力落败,后又被水婧一番话语说的面如死灰。
      他们都是惜命之人,无谓的牺牲太过愚蠢,见状忙弃下云锋,一窝蜂的去护重伤的朔流光。
      水婧扶起云锋,赶了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朝着“地狱门”暗无天日的小道,一路挥鞭扬长而去。
      入谷的第二天,云锋发起了低烧,水婧沿途搜罗草药为他敷用,奈何效果甚微。
      夜来露宿山林,水婧担心他寒气入体,更是将自己的披风也让给了他盖。
      云锋心怀内疚,拥着水婧的衣裳垂头不语,晏珏派他前来,本为护卫水婧,如今两人角色互换,反是他身手不济拖累了水婧。
      淡蓝色的披风质地柔软,带着水婧身上淡淡的檀木清香,披风上一对苏绣鸳鸯被草木树枝挂出几根线头,失了原本活灵活现的模样,云锋还未可惜,采药归来的水婧已心疼的开口道,“小心一点。”
      性情洒脱的水婧,怎会如此珍爱这件半旧不新的披风?
      “殿下,这披风,是叶泽送你的吗?”云锋与叶泽打过交道,常见他穿淡蓝色的衣衫,料想应是故物。
      “你认识叶泽?”水婧不由自主的追问,她倒不是好奇,毕竟这天下再没有谁,比她更熟悉叶泽。只是心底一直想念的人,忽然被某个曾有关联的人提起,她便忍不住想多问一点,多听一点,仿佛多一秒回忆,她就能多留住叶泽一会儿。
      但云锋并不了解她的心思,他没有多说,只轻描淡写道“几面之缘,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水婧择着草药柔柔的“嗯”了一声,眼神飞快的从披风上移开,偏头的霎那,眼角似是飞溅出一滴晶莹。
      水婧落泪了,强势精明的小公主,竟因为一件披风,露出了脆弱之态,云锋尽量放轻了声音问,“殿下哭了?”
      水婧连忙胡乱擦了一把,板起俏脸否认,“我没有!”
      云锋虚弱的道,“哭有什么丢脸的,卑职的妹妹云雅,同殿下一般年纪,绣花针扎破了手都会哭。”
      水婧没想到冷如磬石的将军云锋,居然会有个娇如弱柳的妹妹。
      她面色稍霁,低落的小声说道,“这几年一直同叶泽在一起,山林乡野、江南大漠,他从没让我吃过一点苦,我一直没有在意过这些,今日离了他步步艰难,想起他的好,不知怎么忽然觉得难过。”
      云锋望着水婧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忍不住愧疚叹息。
      佳人如花,本该呵护娇养,怎料一入朝堂、颠沛流离,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身为护卫,竟未能护好主子,“是卑职无能,让殿下受罪了。”
      水婧收了眼泪淡淡摇头,方才的脆弱似是瞬间的幻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突然听你提起叶泽,想起些旧事。”
      云锋不知如何作评,晏赵联姻之事,是水婧前不久亲自应下的,送走叶泽,也是水婧的决定。
      若说水婧对叶泽有情?面对毒害爱人的凶手,她识趣的选择了忍耐;若说无情,她又这般旧情眷顾,伶仃落泪。
      云锋思忖了半晌敌不过满心好奇,“在你心里,叶泽是个怎样的人?”
      “他?”水婧捣药的动作一滞,低头呐呐道:“他是我感念的人。”
      云锋皱眉,“那殿下爱他吗?”要知道男人对女人的付出,往往要的并不是单纯的“感念”。
      水婧轻轻低头,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颤抖,“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好,这是恩,报答不了,就成了债,偿还不起,就是爱了吧……”
      山林听风,月光如水,衬得水婧如黛的眉目间,三分茫然、三分脆弱,三分疑惑,还有一分孤单。
      “若四海升平、无战无乱,何须红颜远嫁他国戍边。”云锋心中暗自叹息,他从没有如这一刻般深切的意识到,他面前的姑娘,是一国的公主。
      一个公主想要的爱情……如此简单,也如此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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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三章:归晏(1)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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