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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章:交易(2)晏琼大婚 ...

  •   远山披白,静潭沉璧,山阳处冰雪消融,露出黑色的岩石,山阴处,仍是皑皑一片白雪错落。

      封遥跟在晏琼身后,徒步行走在浣阳城外的天峰山间。连日来的晴朗天气,似乎驱走了些许冬日的冻寒阴冷,令憋闷城中数天的晏琼,难得来了出城远足的兴致。

      “流年重驰淬吴钩。
      但闻羌笛乐,斥方遒。
      韶华轻掷了无痕。
      弹指诉弦声,泪空流。”

      灵动飞扬的歌声空谷回响,飞过了,停留了,散去后,遗下只言片语回味无穷。

      “韶华轻掷了无痕,倒是好曲好词!”少年王孙骨子里,自有寻花问柳的闲情逸致。

      封遥身为武将,性子稳健,从不行文人轻浮浪漫之事,当即劝阻道:“殿下,明日您便要与朔流光长使大婚了,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早在颍州救下封遥后,朔流光便对晏琼芳心暗许,又一路赶到浣阳为他搭桥铺路,期间经历了无数生死之搏,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晏琼乃性情中人,朔流光的一番艰辛付出他自是全部看在了眼里。

      而朔流光身为水宇天阁长使,身份自然配得上晏琼,兼之她生的美貌,年岁也合适。终于如愿换得晏琼的爱与惜、珍与重,得到了一个女子至极的荣耀——正妃之位。

      但此刻晏琼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封遥的劝,他随口应付道:“本王知道轻重,你且在这里侯着。”说完甩开封遥,连忙紧追几步,赶上了不远处溪水边,正要离去的浣纱女。

      “姑娘且慢行!”晏琼依着文人的礼数,向浣纱女一拜问道:“姑娘方才唱的,是什么歌?”

      “奴家唱的是《惜叶谱》中曲,名为《挽思》。”少女秀气的朝晏琼福了福身,还礼回道:“叫公子见笑了。”

      晏琼道:“姑娘不必拘谨,清甜浓语,纯丽醉喃,姑娘的歌唱得很好。”

      少女纤细瓷白的脖颈如娇荷垂茎,双颊冻得略有淡粉,反而更显濯卓清美,她道:“莫非公子偏爱‘南音’?”

      “‘南音’多靡靡,柔肠有余而刚硬不足,并不为我所喜,我不过是只觉这一首《挽思》情韵入神,颇感人泪下罢。”

      “男子在外征战建功立业,却留家中人独守空房,究竟是年华辜负了无心人,还是人无心错失年华?《挽思》精魂韵致便在这一问中,公子以为如何?”

      晏琼黯笑,他本以文修身,奈何身为藩王需以武治军,常年行打杀之事很是厌倦,身在其位又不能退缩。见惯了沙场人命易逝、生死离别,闻言也感同身受,眉间暗藏神伤道:“无论年华负人还是人负年华,终究都还是‘负’了,追寻其中缘由又有何趣呢?”

      “君子重事故不重缘由,但若奴家这一支歌,能叫世间薄情男子幡然醒悟,也算是功德无量。”少女促狭淡笑,虽身着荆钗布裙,但眉目坦荡姿态娴静,举止竟毫不逊色于浣阳城中的世家之女。

      晏琼很是欣赏这少女,又见她一双素手冬日浣纱冻得通红,手心薄茧遍布,一时怜香惜玉心大起。

      两人溪边谈笑许久,竟是越来越自在,封遥站在远处心焦难耐,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末了,见晏琼解下随身的玉佩,温和爱怜的交到浣纱女手中,浣纱女欣喜爱慕的望着他,羞红了半边脸。

      浣阳城,琼王府。
      早年右相高利掌权时,出于对元帝的挑衅,将月后之子“晏珏”的府邸转赐了他人;左相白熙上台后,一时泄愤又随手烧掉了高利亲妹,高贵妃之子“晏璃”的王府,几次权势更迭后,元帝的三个皇子,竟只有晏琼的王府仍完好无损。

      如今,一场大婚在即,处处张灯结彩。

      螺子黛描的眉极长,衬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顾盼间流转生辉。眉心未贴花钿,而是露出水宇天阁长使特有的新月印记。

      正红的嫁衣上,绣的是晏国治下的所有版图,精确到每一个城、每一座山。精裁细缝、灿然生辉,起身时,衣袖上即使是一针一线的轻微曳动,放眼而去,都是一山一水。

      拨了拨眉间碍眼的流苏,轻轻晃了晃头,发冠沉重的感觉令朔流光有了种踏实感。

      望着镜中红衣盛装、闭月羞花的陌生美人,她有一刹那的怔忡,随即幸福的绽开绝美的笑靥。

      这便是晏氏的皇族、晏琼的正妃、天下尊贵的女子该有的样子。

      朔流光抬头,对着铜镜又是妩媚一笑,笑的同时,也透过镜子看到了身后同样一袭宫装盛服的水婧。

      晏琼大婚,身为水宇天阁长使,又同为皇族的“楚颜”公主晏玥,自然是要来道贺的。朔流光的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妒忌,她不像水婧,生来就有晏国的天横贵胄。

      见朔流光看她,水婧喜吟吟的回望了过去,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仪态万方的走向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是最标准的宫廷礼仪,自然到极致,也随意到极处。

      相比之下,朔流光忽然间,就有了点自相形秽的滋味,但虚荣好胜如她,又不愿轻易认怯,于是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来作甚?”

      水婧挥手遣退了一旁的婢女,在朔流光身后大大咧咧的坐下,随手拿了块点心边吃边道:“你是水宇天阁的二长使,嫁的又是我晏氏的王爷,我也不想来,可惜与礼不合。”

      “不怕点心有毒?”见水婧吃的自在,朔流光更加觉得碍眼。

      “你朔流光那点制毒的功夫,能毒倒我?”水婧反讽,怡然自得的继续小口吃着。

      “水婧,你一点也不像晏氏的公主,更不像水宇天阁的长使。”从镜中望着不骄不怒的水婧,朔流光突然妒从中来,竟没头没脑的讥讽了这么一句。

      水婧吞下手中的点心,慢悠悠清理了手上的渣子,她道:“身份羁绊,的确太过束缚,奈何我生于晏氏,长于水宇天阁。不像你朔流光,来自西域一身轻松。”她起身,翩然洒脱倾泻满堂,又道:“今日你大婚,赫竹轩师兄不会来了。”

      口舌之争朔流光未占到便宜,提起赫竹轩又令她满心愧疚,只得低垂了眉目道:“我知道,我负他良多。”她还欲说几句歉疚的话,但门外的喜娘已开始催促,她面色复杂的看了水婧一眼,匆匆而去。

      在她身后,走出屋门的水婧,笑意也未及眼眸。

      一向亲厚的师姐妹,在朔流光选择算计叶泽时,敌对就已经形成,片刻寒暄也唇枪舌剑,全然不顾彼此的颜面。

      “果儿得手了?”水婧隔空轻问。

      暗处立刻有一个声音答道:“一切顺利,果儿传讯请殿下放心。”

      水婧满意的点点头。

      不远处,满身盔甲的云锋铿锵走来,抱拳唤道:“殿下。”

      水婧止步低声询问道:“王兄与那些氏族大家的族长,都见过面了吗?谈的如何?”

      “已达成约定,昨日刚秘密转移了大批氏族中的嫡系子嗣。”

      “好,此地不宜久留,你也尽快出城与王兄汇合吧。”水婧眼睛里有了危险的神采。

      云锋一怔道:“您孤身一人在此,恐有不妥。”

      “政变之斗,风云莫测,朔流光与我相识多年,我的替身瞒不过她。只有我在此坐镇拖住朔流光,王兄的替身才不会招至怀疑,你们在城外秘密行事也能多几分把握。至于城中,尚有叶泽的一干耳目接应,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有事。”

      水婧的话面面俱到,听来自有大定人心之感。云锋依言退去,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首望去,阴沉的天幕下,少女倔强的仰起头,纤弱的身躯站得笔直。

      明明那么年少单薄的人,偏给人以稳如泰山的从容倚仗。

      云锋的满腔钦佩中,第一次没来由的揉进了几分心酸。

      顾雪楼。
      上下厅堂中,随处可见“隐翼”属下们进进出出的身影,每个人谨慎仔细的做着自己的事,有条不紊的传达着叶泽的命令,平静背后掩盖着山雨欲来的躁动不安。

      “主人,我们在城中的所有暗桩,都被陛下派来的人盯上了。”

      下人口中的“陛下”自然指的是赵君。看来贴身暗卫被废、未婚妻心属他人,诸事加身终于突破了赵君的底线,彻底激怒了这位帝王。

      叶泽凝望着窗外的艳阳,俊秀的面上不辨悲喜。水婧还在城内,她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放心交付给了他,赵君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手刁难,不过是想以水婧的安危,逼他乖乖就范。

      叶泽垂在身侧的拳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的眸光闪烁莫测,表情也阴晴不定,似乎矛盾挣扎了很久,直到脸上悲色渐起,他才惨笑着半叹半泣道:“果然……果然……还是放不下她。”

      他手边的案几上,摆着一支银质的酒壶,壶上双龙夺珠的别致图案,出自赵国的宫廷。

      “主人,思思坛主回来了。”

      “叫她进来吧。”叶泽的眼神由浓转浅,慢慢蕴上无边的寂寥,他仿佛痴了一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窗外,以至于等待良久的思思不得不出声提醒:“主人?”

      叶泽目光一悸,回过神来,他背对思思轻轻吐出两个字:“跪下!”

      几乎丝毫没有犹豫,思思屈膝跪了下去。

      “从今天起,你就是‘隐翼’的新主。”叶泽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令思思蓦然睁大了眼睛。

      “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隐翼’隶属赵国皇室,每一任主人的更迭都是以上一任主人的死亡为界。

      叶泽传位与她,难道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转眼间,思思已泪流满面,她哽咽道:“主人,求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泽指了指一旁的案几,“看到了吗?这是陛下不远万里从赵国送来的鸩酒。一人之力终究无法与一国相抗衡,十年来,我暗中经营‘隐翼’,其中大半势力已能为我所用,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我违抗圣命,今日水婧将走不出浣阳城,而‘隐翼’也必会被一网打尽。”

      所以,即使他有能力逃走,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逃,因为他的爱人,信赖他的属下们,都正命悬于他的一念之间。

      “不,主人,不会的,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会有别的办法。”思思扑过去紧紧抱住叶泽,嘶声痛哭。

      叶泽没有推开思思,任由她扯乱他的衣襟,埋头在他怀中哭泣,他道:“我想要小婧平安,更想保住你们,我死后,请你把小婧送到赵国去,赵君一心爱惜她,必会好好待她。你也可借此向赵君投诚,继承‘隐翼’成为名副其实的新主。”叶泽慢慢坐下,目光转向一旁的墙壁,那墙上挂着水婧的画像。

      此画出自他的师傅,当世第一画师“蔚倾远”之手,这些年几乎每到闲暇时,他都会坐在这里端详一二,睹画思人,满足的想着他心爱的水婧姑娘。

      画中的女子笑容恬淡,举手投足间俱是魏晋风情,清明朗朗如披月华而行,乃是四海之内,少有的红颜潋滟姿。

      “思思,我走后,替我好好辅佐小婧。”叶泽冷静的交代完身后事,慢慢伸出手朝那壶酒触去。
      壶身轻斜,琥珀色的清液带着浓香流出壶口,正是他平生最爱的美酒,“醉君子”。

      他执起玉杯轻轻晃了晃,遗憾的淡笑:“可惜,我叶泽半生机关算尽,终还是未争过命,再有一月,小婧或许……就是我的妻了。”

      一滴眼泪掉落杯中,被叶泽端起,毒酒和着相思,一并饮入了口中!

      盛阳二十二年十二月十九,飞雪微寒。

      这一天,水婧带着晏珏的替身,安然置身于朔流光与晏琼热闹风光的婚宴上。

      期间,她失手打碎了一支酒盏,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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