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神变》王者之乐

4、冷狱

　　迅速而缓慢地往下跌落，又似有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他往最深的深处坠落。浓墨一般漆黑，只有嗖嗖的风声在耳边响着。喜变不知道时间，或许一万劫，或许一瞬间，眼前豁然敞亮，只是感到周身彻骨的寒冷，刚刚站定，就听见脚下咔嚓一声。喜变低头看时，发现左脚已经冻结在地面的厚厚冰层，右脚抬起时拔断了刹那即将冻凝的冰柱。浑身上下只感到麻木，然后是疼痛，刀割一般一道道刻进骨髓的痛。

　　这是一条光滑的隧道，是银白色的透明冰体之中一条涵洞。喜变从上面掉下来，上面的洞口不见了。前面浓雾遮挡，辨识不清楚这是哪里，通往何方。他落下右脚、迈出左脚，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冰柱断裂的喀嚓声。每移动一步，身后就留下一个断毁的冰桩。这样在这光滑的隧道里，居然可以稳稳地走动。

　　这样也好！不会跌交！

　　喜变想笑一下，可是发现表情已经冻结。眉睫五官都僵硬不能动。寒气一层层从皮肤往里面侵袭。喜变只有奋力运转内力化解周身的寒气。一时只有胸口还有温热。喜变的手摸索着一边的冰壁前进。穿过浓雾，前面还是浓雾，但是喜变的手终于在旁边的冰壁上摸了空——他发现了这里的一个拐弯，这是又一条隧道，但是不同的是，隧道两边的冰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从里面透出一点温暖的橘黄色，在白白的冰壁上形成一团圆圆的光。

　　喜变似乎有了一点动力，咬牙快走了几步，挪到最边上的一个橘黄色圆光前面，往里看去，透过厚厚的冰壁，依稀看见一群人围坐在炉火边，谈笑风生。隔着冰层，人群都有点扭曲变形，但是喜变还是看见那个高个子男人咧嘴开怀大笑，嘴里露出一颗明晃晃的大金牙。说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眉飞色舞，其他人也都跟着前仰后合，他们的脚都蹬在炉子上。手

　　喜变注意到，他们所在的这个石室四四方方，可是四面墙上都光洁平滑，却没有门。喜变转来转去，怎么也不知道怎么进去。他开始拍那冰冷的墙壁，发出嗡嗡的声响，但是里面的人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只顾自己说笑。

　　喜变只好离开这间石室，换到另一间，他几乎可以感受到那橘黄色光圈里的温暖，他啪啪啪使劲拍打，可是里面的人也丝毫没有发觉。他再次换到对面的橘黄色光晕里，继续他的求助，但是还是没有人发觉，或者，没有人搭理。喜变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思维也渐渐凌乱起来，意识模模糊糊，一个银白的世界刹那间来到眼前，现在正逐渐遥远。他感觉自己又飘浮起来，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可以穿越光洁的冰壁，真好，可以烤到炉火了。他想着，就凑过去，可是旁边的高个子男人闪烁着他的大金牙吼到：滚开！这不是你呆的地方！他忽然又没有了方向。像一只无头苍蝇，却不不是自己飞，而是被别人甩开，抛弃，漠视，拒绝。
　　喜变，在阴寒的地狱，失去了变化的本领。遇到一群冷漠的灵魂。他们烤火取暖，不许别人靠近。地狱，这就是地狱。还不如腰斩，还不如掏心，还不如铁丸，还不如针雨，这些□□的刺激远不如精神的冷落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正踌躇间，一只冰寒的手搭在他的肩头。
　　喜变一回头，一个黑色身影倏忽从身后跳开，迅疾退到很远，消失在迷雾中。
　　一个沙哑的声音像一个幽灵般传来：喜——变——，喜——变——
　　喜变听得毛骨悚然，然而，没想到的是，身上包裹的厚厚冰衣居然开始渐渐变薄了！心跳也逐渐有力，血液在血管里慢慢解冻，开始流淌。
　　再抬头看时候，对面站着一个白发黑袍的老人，面目不清，不是因为遥远，却是因为那面孔上根本没有清晰的五官！可是，喜变仿佛也不再恐惧，因为，至少有人可以说话了！
　　你是谁？
　　我打开自己好久不用的喉咙。
　　我是地狱冥王，也是地狱里的另一个你。
　　另一个，我？
　　是的，人都知道地狱苦寒，却不知道这地狱就是你自己所设。你降生于这样的孤独地狱，是因为你孤独的因，你只知杀戮，不知结缘。所有的罪业积累成这个孤独地狱，你自己忍受吧！呵呵！
　　不，不，我要杀了你！杀掉你这个地狱冥王！
　　呵呵！那随你！你杀得了我，那你就战胜了自己的孤独！你若杀不了我，你就在这孤独地狱受苦无间吧！呵呵呵！
　　我没等他说完，汇出自己的手，可是已经没有什么功力，也没有武器，只有心中那杀戮的欲望，只有心中的杀机！
　　对面的冥王，白发飒然飘飞，黑袍鼓荡而起，我随之追赶。他站立在冰壁之下，我趋近身形，他却在洞顶鬼魅一般地讪笑，待我趋近墙根，那人却又站在远处的橘黄光影里。无论我怎么追赶，却怎奈总与他有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无法靠近。累得我气喘吁吁，体力渐渐消耗差不多了，就做在地上，这个时候，浑身的冰屑已然无踪，浑身可以行动自如了。
　　我不由笑了起来：
　　好了，不追你了，我们做朋友吧！我不杀你了。
　　这个时候，那冥王却笑眯眯出现在我的身边。带着温暖。他说：
　　你已经把我杀了！
　　说完，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冰城，涵洞，浓雾，橘黄的圆光，都刹那无踪。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地狱，不是拔舌，不是剜眼，不是铜柱，不是铁床，而是被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