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萤火》风梦铃

3、从此萧郎是路人

　　自从上元过去以后，渫荧总偷偷往外跑，然后很晚才回来，害得小茹挨了几次训。可是，今天，小姐回来的特别早，不同于平时的欣喜，而是一种悲凉，带着泪痕的悲凉。
　　小茹担心地走上前，迎接她的只有突然关闭的房门。
　　“小姐……”
　　渫荧刚关上房门，便跌坐在地上，她无力地靠着门，一行清泪再次滑下……

　　当她偷跑出去的时候，他依然是一袭白衣，斜倚树上。只是他的身旁多了一个女子，一个同样是白衣胜雪的女子。
　　白衣女子看着走近的渫荧，一脸敌视。
　　“师兄，她就是那娇滴滴的大小姐？”女子摇着宇辰的手臂，鄙夷地说道。
　　“师妹，不要胡说，渫姑娘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
　　“哼，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连剑都拿不起的弱女子。”
　　女子的话突然击中渫荧的心房，她苦涩地笑着垂眸。她，一个要他保护的弱女子，她，连剑都拿不动，她，连与他并肩的资格都没有。
　　“够了！”宇辰突然大喝，对着白衣女子一字一句地道，“我说了，她不一样。”
　　那一刻，渫荧似乎看见太阳透过枝叶的余辉照着宇辰，照出一种别样的温暖。
　　“你才认识她多久，就不一样了，那么我呢？”白衣女子不甘地怒视他。
　　“当然是与众不同的。”宇辰缓和了容颜，宠溺着开口。
　　白衣女子笑了，笑得幸福甜蜜。而渫荧却发现金色的阳光是那么苍白，原来在他眼里，她们都一样，只是妹妹……
　　“差点忘了，渫姑娘，我今天是来告别的。”宇辰看向渫荧，平静的容颜上没有一点不舍。
　　“告别？你……要去哪？”
　　“门派里有点事，我和师妹得回去一趟。”
　　回去？渫荧看着他，竟发现自己有些颤抖，到头来，她得到的只是这一句……
　　她低着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沉沉的失落依然从她口中滑出：“你……还回来吗？”
　　“也许……”宇辰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会吧。”
　　“不会！”白衣女子立刻反驳，然后拉着宇辰急着离开，“师兄，我们该走了。”
　　宇辰无奈，只能依着他师妹，一起转身离去。
　　渫荧看着他们并肩走着，月白的衣衫在风里舞出一种和谐，她的眼中有了氤氲的水汽。他说，他一直把师妹当做妹妹。可是，为什么这一刻他们如此相配？为什么她感觉她再也碰不到他？
　　他和她，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隔了一个天涯的遥远。
　　“辰——”那一瞬，她叫住了他。
　　他回头，她跑上前，仅仅几步远的距离，她却赌上了生平所有的勇气。她看向他星辰般的眸子，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像飘落的雪花，那么轻柔。
　　她说：“我爱你。”
　　然后，她转身跑回家。宇辰吃惊地抚上自己的唇，在那里，淡淡的暖意慢慢融化，融化成永恒……
　　“可恶！”白衣女子急得跳脚，拉起宇辰走得更快了，“师兄走啦！”
　　渫荧突然停在了门前，她回头，看着消失的白色身影，泪水终于滑落。
　　辰，我等你，只要你回来，无论多久，哪怕一生，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渫荧打开房门，便迎上了小茹担忧的容颜。
　　“别担心，真的。” 渫荧安慰地笑笑，即便那笑是那般苍白。
　　“小姐……”
　　“我饿了。小茹，准备吃的。”
　　“哦。”
　　渫荧看着小茹有些不甘地离开，转向天空，像是他的白衣翩翩……

　　日子在无声无息中一天天过去，小茹和渫荧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只是渫荧却变了，她经常发呆，然后一直到吃饭时间。
　　“小姐，自从那天你回来就变得好奇怪。”
　　“怎么会？我和以前一样啊。”
　　“小姐你不常说话了，不嚷着出去了。”
　　“是吗？”
　　“小姐，今天老爷夫人都出去了，我们悄悄出去逛逛？”
　　“嗯……好吧。”

　　同样的喧闹，同样的繁华，甚至同样的客栈。渫荧停在了客栈前，里面传来了胡琴声，她听了会儿才走进去。有唱小曲的少女，却没有了那个虬髯大汉，也没了那曾经的白衣少年。
　　“小二，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小茹看着呆愣的小姐，只好先点菜。
　　渫荧坐下，静静地喝茶。
　　“听说了吗？苍鹰掌门之女准备出嫁了。”
　　“哦，是谁啊？”
　　“是苍鹰门的弟子，好像是叫宇辰。”
　　“咚——”茶杯从渫荧的手里滑落，打湿了衣摆。
　　“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小茹着急地拿出手帕帮渫荧擦试。
　　而渫荧却呆呆地看着小茹。
　　“什么时候？”
　　“应该是下周黄道吉日，听说已经准备广发英雄贴了。”
　　渫荧木讷地起身离开，小茹追在后面，“小姐你不吃了吗？”
　　渫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家，那一刻，她觉得所有坚持都崩坏了。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持剑江湖，携手并肩。她，才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吗？
　　她回到府邸，只是每一步都很沉重。这时，耳旁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中藏着悲凉，“阿荧……”
　　渫荧惊讶地抬头，眼里泪光闪烁。
　　“姐姐——”她突然扑进渫雨的怀里哭了，肆无忌惮地哭了。
　　“怎么了？”渫雨温柔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关怀。
　　“他走了，娶别人了，再也不回来了……”
　　渫雨眼里透出重重的伤感，她拉起渫荧的手，“这里冷，我们进去说。”

　　屋里，香炉上燃着袅袅轻烟，却燃不了一屋的伤痛。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幸还是不幸？渫雨沉默着为渫荧拭去脸上的泪水，却更想拭去自己心上的泪水。
　　渫荧努力扬起笑脸，不让她担心，便试着转移话题，“姐姐，宫里怎么样？”
　　渫雨怔了一下，缓缓放下手，看了看窗外萧索的天，萧索的雪，那种陌生的悲凉再次从她的口中溢出：“那是一个没有硝烟，却堆满了鲜血白骨的地方。”
　　“姐姐……”
　　“知道吗？”渫雨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沾上了好多好多的血，才有了我今天的位置。那里，冰冷，孤独，可怕。可是，却始终得不到他的爱。”
　　“你，后悔了？”
　　“我不知道。但是，只有在那里才能离他近点。”
　　“姐姐，让我入宫吧，我陪你。”
　　“阿荧……”
　　“他，不会回来了……”

　　渫荧轻轻掀起车帘，回头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繁华的市镇，人群熙熙攘攘，穿着各色衣裳，唯独，少了一抹飘逸的白。渫荧苦笑，缓缓望向前方朱红的大门，那是宫廷的侧门，却仍是嗜血的野兽，安静地等着它的猎物……
　　渫荧放下车帘，遮住了车外的繁华，马蹄声依然响着，她们正一点一点送进野兽的口中……
　　马车停下了，她听见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马车再次行进。然后，门被重重的合上，似乎有什么被彻底切断。她闭上了眼，一行清泪滑落。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渫雨覆上渫荧的手背，有一阵温暖溢入她的心里。渫荧苦涩地笑着，“只怪，命运无常……”她本不信命，只是在听到那个消息时，她的世界崩塌了，一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渫雨沉默着，是命运的无常，还是她的弱小，竟逃不脱这场宿命。
　　马车停下了，车帘被掀开。渫荧跟着渫雨下车，从此刻起，她便是姐姐或者说昭容娘娘的贴身宫女，剩下的路只有她们相依为命。
　　“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