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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怪医秦写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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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走后,花满楼便打开了窗。
“阿楼,你在看什么?”秦写月问道。
“写月,你可能医好那位唐二公子?”花满楼转向秦写月。
秦写月了然一笑,颔首道:“阿楼想救他,我也有此意。不过叶孤城的剑术超绝,我须得亲自看过方知有几分把握。”
花满楼倒是有几分疑问了,毕竟秦写月来京城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似乎在避讳某些麻烦,因而他十分讶异秦写月那份突然重现的医德。
秦写月与他家阿楼心意相通,更何况花满楼复明后双眼极为清澈,他若是不设防,任何情绪都能一览无余。
他挑眉朗笑:“阿楼可真是通透,但也不能将我揭穿啊。你放心,我对他毫无企图,不过是师叔曾与唐家有几分渊源,托我帮衬几分他们罢了。”他师叔蹇纱容的亡夫是唐家叛门弟子,虽然现在蹇纱容与唐家无半分干系,然而她爱护亡夫的心意却不曾剪断,因而作为同门后辈,有此义务行此举手之劳。
秦写月招出暗卫,吩咐他暗中保护唐天容出去,并将他带到济善堂那里,让谢清遥先帮他治疗一下。
“阿楼你放心,谢清遥也极善外科,待会我便回去看看。”
这时伙计敲响了包间的门,问道:“客官,菜好了,可以上菜了吗?”
秦写月和花满楼这时才发现天色不早,他们是宴请三哥花满轩吃午饭的,现在却有些旁若无人了。不由感到些许尴尬,回应了伙计后便歉礼道:“方才太过忘形,怠慢三哥了,望三哥莫怪。”
花满轩摆手道:“你二人交情笃厚,我很欣慰,不过小等一会,何曾怠慢,写月你莫要在意这些小节,咱们是一家人,不用拘泥。”
秦写月承情道:“三哥慷慨洒脱,倒是我多心小气了。不过三哥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
听到秦写月这句真诚亲切的话,花满轩和花满楼会心一笑,一时气氛和乐,再无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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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现在很不解,但好在他的疑问有可以得到解答的地方。
“九月十五的那一战,你看究竟是西门吹雪能胜,还是叶孤城?”陆小凤扔进山洞五十两后问道。
半个时辰前,陆小凤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找人,繁荣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来往无数人,却没有一个他想见的人。京城是大庆的皇都,却也是经济上首屈一指的商业中心,所以,他有一瞬红尘紫陌皆浮尘的茫然。但好在,他是个运气可以自动充电供能的人,他在街上遇到了两个好友——木道人和古松居土。而他们带他见到了龟孙大爷,这个唯一可以联系到大智大通的老混混。
“你只花五十两,就想知道这答案,未免太便宜了些。”回答这问题的是大智,陆小凤听见过他的声音。
“但我却还是不妨告诉你!”大智接着道:“这一战他们两个人都不会胜!”
“为什么?”这已是第二个问题,木道人第二次抛入了五十两银子。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句话虽古老,却并不正确。”大智接着回答:“两虎相争的结果,通常是两条老虎都要受伤,真正能得胜的,只有那些等在旁边看的猎人。”
陆小凤静静地听着,眼睛里已露出赞许之意。他觉得“大智”的确不愧是“大智”,只有真正具有大智大慧的人,才懂得用如此聪明的方法来回答问题。然而他心里的担忧却丝毫不曾减退,毕竟西门吹雪有了妻儿,他的剑法不再无情,可他执着剑道之心却依旧坚定。
“叶孤城是不是真的已被唐家的毒药暗器所伤?”问话的是古松居士。
“是。”这是山洞里的大智在回答提问。
“唐家的毒药暗器,除了唐家的独门解药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救?”
“有。”回答这句话的是大通,世上所有兵刃暗器,他绝没有一种说不出来历的。
古松居士也叹了口气,像是在为叶孤城庆幸。但陆小凤却知道他并不是叶孤城的朋友,叶孤城的朋友并没有几个。
“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愿见人?”木道人忽然又问。
“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值得我们见的人!”多么骄傲的回答。
陆小凤笑了,但是又皱紧了眉头,他问道:“你知不知道跟着杜桐轩的那个人是谁?”
“是……”大通的回答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吹竹声打断。幸好这声音虽尖锐,却短促,远远的一响就听不见了。
“跟着杜桐轩的那黑衣人是谁?”陆小凤再问。窑洞中仍无回应。陆小凤等了很久,又再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拿了别人的银子,却不肯回答别人问的话,这种事以前还从未发生过。
陆小凤皱了皱眉,正想再问,突听“嗖”的一声,一条赤红的小蛇从窑洞中箭一般窜了出来,在草丛中一闪,突然不见。这条蛇虽然短小,但动作却比闪电还快,窜出去的方向,也正是刚才那阵吹竹声响起来的地方。
陆小凤脸色突然变了,大声呼唤:“孙老爷,龟孙子大老爷!”
还是没有回应,窑洞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陆小凤突然跳起来,用力一脚踢下去,本已颓败的砖窑,立刻被他踢破了个大洞。
月色从破洞中照进去,恰巧照在孙老爷脸上。他的脸已完全扭曲,死鱼般凸出来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之色,舌头长长伸出,已变成死灰色,像是突然被人扼断了咽喉。
他的咽喉并没有断,喉头上却有两点血痕,血也是黑的。
木道人失声道:“是刚才那条蛇?”
陆小凤点点头。无论谁都看得出,孙老爷一定是被刚才那条毒蛇咬死的。无论谁只要被那种蛇咬上一口,都必死无疑。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窑洞里竟赫然只有孙老爷一个人。
木道人再次失声问道:“大通和大智呢?”
陆小凤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根本没有大通和大智这两个人。”
木道人怔住。他并不是真的不懂,但一时间却实在想不通。
陆小凤道:“大通就是孙老爷,大智也是他。”
木道人道:“他们三个人,本就是一个人?”
陆小凤点点头。
木道人道:“可是他们的声音……”
陆小凤道:“有很多人都能改变自己的声音,有些人甚至还能同时做出十七八个人和一大群猫狗在屋子里打架的声音来。”关于大智大通的身份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但是他却从未揭破,就像秦写月说的,做情报买卖这一行,不怕知道太多拉仇恨,而怕没有自保能力遭人灭口。孙老爷恰恰是自保能力不足而又知道太多的人,陆小凤作为朋友,并不想害了他。
然而,孙老爷还是死了,再也不能说出别人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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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前,酉时。济善堂后院。
“你的琶琵骨粉碎大半,依靠药物再无痊愈的可能,甚至,连抬起双手都不行。”秦写月冷静地看着唐天容,吐出的话语让人绝望。
花满楼一直担忧地看着他们,听到这句话也是心中一惊,几乎不忍秦写月再说下去了。失去辛苦多年的武功已经很残忍了,还要失去双臂,如同废人一般存活。这对于一贯心高气傲的唐家弟子而言,残忍痛苦胜过万千毒砂蒺藜加身。更何况,唐天容的年纪还那样轻,他还曾是唐家四大高手之一。
唐天容原本阴鹜冷酷的眼神已经被绝望所代替,残忍的事实如同毒液溶入心脏将他寸寸侵蚀,他的全身已经在颤抖了。
“真的……再无法抬起双手了?”他的声音颤抖、沙哑。
“大唐时期曾有一位易容大师,能够将人的身形、面貌、肌肤、声音甚至经脉全改,我们称之为——重塑。此法堪称逆天,可惜已然失传。若你放心将自己交给我,我可以为你一试,但是前提是——这双手不再主动伤人。”秦写月蓦然为他软了半分心肠,或许是这人的绝望太深沉,又或许是,花满楼的善良感染了他,他也想给别人一份得到救赎的机会。
“你让我不再伤人?”唐天容的声音有讶异不解,蓦然的希望冲破了他的冷硬外壳,他早已经慌了分寸。
秦写月点头道:“没错,你不能在主动伤人,当然,自卫还是可以的。其实你不必为难,你的双手常年与毒药接触,本身的筋脉皮肤已经受到腐蚀,长此以往非但影响健康,更会折损寿命本元。我让你不主动伤人,便可减少争端,于己于人皆是无害的。”
说到本门的功法问题上了,唐天容想到今日叶孤城的侮辱,顿时脸色发青。他憋着气道:“你可知我唐家以何为生,又可知你们眼中的毒物暗器与我们而言如同挚友宝贝?依你之意我今后不能在触碰毒药,那于我岂不是折磨?”
到底是唐家弟子,这般心高气傲,宁折不弯的脾气反而出乎意料地耿直磊落,一点都不符合唐家以偏门暗器毒药立派的形象。
花满楼也不禁莞尔,他劝道:”毒药伤身,暗器也可自保。你不若将以前分散的注意力转移到暗器一道,一心一意钻研此道。相信以你的资质,終能成为暗器大师。”
唐天容:“这岂不是半途而废,我阔以搞暗器,但是我喜欢耍毒药。”这句回答腔调古怪,正是川蜀方言。
秦写月突然就不想算计他了,他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人了,原本以为城府很深的唐家二少竟是个直肠子,方才那番先抑后扬和之前苦心营造的高深形象简直是白费功夫。对付这种人应该以暴制暴,武力解决一切。
咳咳~不过人家现在不能动手,咱还是不要欺负伤残人士了。“一句话,你到底治不治,这般矫情,等会我可没兴趣给你治了。”秦写月佯怒道。
唐天容总算找回了重点,他试了试抬起手臂,却发现除了经脉撕扯的疼痛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有一天,我不能为唐家做事了,你会嫌弃大哥吗?
没阔能的噻,我大哥那么厉害。
二弟,大哥的手怕是好不了了,以后唐家,还要靠你和三弟撑着了。
……
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京城替你报仇,那叶孤城该死!
……
唐天容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京城,又为何忍不了叶孤城的言语而与他交手。只因他们唐门的骄傲,因为他那至今重伤难愈的大哥。
唐天容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秦写月,直直问道:“你能帮我只好我大哥吗?他被叶孤城挑断了手筋,我想请你治好他,你要求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秦写月挑了挑眉,难得唐天容如此赤诚之心,可是……
“我为你治疗琵琶骨也不过五成把握,况且我只会捏骨重塑之法,却不能修整筋脉。如你所说,你大哥的手筋被叶孤城挑断了,那他如今即便已经接上了筋脉,也手无缚鸡之力。抱歉,这方面我无能为力,你找错人了。”
唐天容的眼神瞬间黯淡,他别过头,竟是不再理会秦写月了。
这……秦写月对唐天容的脾气感到莫名其妙 ,然而唐天容今天算是激起了他的脾气,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和这怪驴倔牛一般的家伙商量了,医疗也有时机的好吗。现在唐天容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然后花满楼就见到自己爱人突然画风变成了暴徒,将那似乎不善交际的唐家二公子一掌拍晕,随后唤人将唐天容抬到了整理好的房间,撸起袖子就和谢清遥进屋开刀了。
乱七八糟的暗器毒针和瓶瓶罐罐被医童端到了空地上点火烧掉……一刻钟后,屋子里响起了唐天容的痛呼声。
花满楼站在济善堂的后院默默远目,他觉得唐天容现在很可怜,他在为唐天容祈祷,但愿写月能下手轻点,别把治疗搞成了……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