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山庄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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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梅山庄此时当然没有梅花。
现在是四月，有桃花和杜鹃正开放，开在山坡上，在斜阳的霞光下，显得明媚而美好。
面对着满山遍地的鲜花，花满楼几乎不愿再离开这地方了，他安详宁静的脸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光彩，就仿佛初恋的少女看见自己的情人时一样。秦写月仿佛也被这种光彩所感染，他静静地站在花满楼身旁，微微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着这并列的两人，一瞬间本就有三分相似的面容仿佛重合了。陆小凤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对相亲相爱如影子般的兄弟。他甩了甩头，赶走脑子里出现的诡异念头。
又忍不住道：“我并不想煞风景，可是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花满楼道：“连你也不见？”
陆小凤道：“连天王老子都不见。”
花满楼道：“若他不在呢？”
陆小凤道：“他一定在，每年他最多只出去四次，只有在杀人时才出去。”
花满楼道：“所以他每年最多只杀四个人。”
陆小凤道：“而且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花满楼道：“谁是该杀的人，谁决定他们是不是该杀的？”
秦写月也忍不住道“生命可贵，众生平等。谁有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哪怕以任何…”
…名义…
秦写月突然像是呛住了声，他想到自己以仇恨为名杀了许多的人，这双纤长白净的手不再是它看起来那么干净。少年弟子江湖老，沧海桑田人心易。一种悲凉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他不禁感到有些寒冷。觉得这明媚温暖的如画景色，也失去了温度。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写月既然已经是一个江湖人，便该明白江湖的规则。只要不负初心，便已是极好了”花满楼叹了口气，反倒安慰起秦写月来了。
秦写月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眸里一片清明澄澈。他望向几句话便将自己从自厌混沌的心魔中唤回的花满楼，突然感到十分幸福和满足。
连日来的相处，他已看清花满楼是个温柔豁达，善解人意的好人。他总是这般敏感又贴心，在你情绪没有防备的时候，向你传递光明……
此时他心潮涌动，突然间发现自己不再像一座遗世独立的孤岛，辗转流离，毫无归属。而是开始有了一份期盼，期冀于找到心灵的归属。
陆小凤看着秦写月与花满楼的互动，很是欣慰于自己能有这样光风霁月的朋友，但是他为什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怪异。
他本来发现秦写月全身的气息突然一变，变得更加圆润自然，高深莫测，欣喜之余想要祝贺他境界的提高。但现在他更感兴趣的是，秦写月一路上都表现的十分温文和善，却一直有种莫名的疏离飘渺之感。
然而就在方才秦写月对着花满楼时的眼神，有着明显不同的亲近自然。
这时，花满楼已侧过头对着陆小凤道：“你去找他，我情愿在这里等你。”
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他很了解这个人。
从来也没有人看见花满楼发过脾气，可是他若决定了一件事，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的主意。况且小月子情绪刚刚稳定，境界又是有新的突破，想必需要花满楼在旁的辅助。
花满楼淡然笑了笑，面对着满山鲜花，慢慢的接着道：“你见到他时，最好先试试我的法子，再试你的。”
秦写月早已经收回目光，虽不清楚自己刚才对着花满楼时，心里突然升起的奇异感觉是什么。
但他已察觉到内息的变化，竟毫不顾虑危险。便立即就地打坐，运转内力，进行调息。他的功法不同于常人，乃是自己综合前世心法与秦家剑法的特别功法，苦心钻研而得。一直以己身为实验者，磨合改进，以期大成。
花满楼与陆小凤对于朋友向来是宽和大方的，不论对方功法如何，有他们在，一时半刻的安全还是无虞的。
半个时辰之后，陆小凤终于带着西门吹雪出来了。看来他是成功了，只是……
这个本来有四条眉毛的人，现在只剩下了两条，他本来长胡子的地方，现在已变得像是个刚出来的婴儿一样光滑。只可惜花满楼看不见。而秦写月正在调息的最后时刻，暂时无暇关注这只没了毛的凤凰。
看不见跟着陆小凤一起来的西门吹雪，却微笑着道：“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道：“花满楼。”
花满楼点点头，道：“只恨在下身带残疾，看不见当代剑客的风采。”
西门吹雪敏锐的视线已经看清了静坐一旁的秦写月的脸，但他发现秦写月正在行功。却也不会打扰，毕竟不能在与他一战的剑客显然已是陆小凤的同伴了。
西门吹雪凝视着这位据说流云飞袖能挡天下兵器的花满楼，心底有些好奇。
他忽然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道：“庄主想必也该听说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瞎如蝙蝠。”
西门吹雪道：“阁下难道竟能听得见我的脚步声？”
他也正如独孤方一样，忍不住要问这句话。他对自己的轻功和剑法，都同样自负，他的轻功也实在值得他自负。
花满楼道：“据在下所知，当今天下，最多只有四五个人行动时能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庄主正是其中之一。”
西门吹雪道：“但你却知道我来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那只因庄主身上带着的杀气！”
西门吹雪道：“杀气？”
花满楼淡淡道：“利剑出鞘，必有剑气，庄主平生杀人几许！又怎么会没有杀气？”
西门吹雪冷冷道：“这就难怪阁下要过门不入了，原来阁下受不了我这种杀气！可你身旁这
位，两个月前便已是剑法不凡的赏金猎人。如今，只怕剑意突破，而杀伐之气更…
嗯？！……”西门吹雪冷淡的语调微微起了波澜。
原来秦写月方才便已运功完毕起身了。此刻他身上的气势已经截然不同。以往还有些许杀气外溢，而如今竟似一个真正毫无武功的温文公子，周身气息圆融，淡然宁静，似深渊又似浅溪，却不见分毫戾气。
“西门庄主，在下早已说过，在下习剑不为杀伐，但求独善其身，兼济百姓。”秦写月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颔首对西门吹雪道。
花满楼微笑地对着秦写月道：“看来你已成功了。恭喜！”
秦写月也微笑，带着一分难见的赧然和真诚向花满楼还礼道谢。“花满楼，还有陆小凤，事出突兀，劳你们护法，在此多谢二位了。”
“无妨。”花满楼向秦写月微微颔首，面容一片自然温厚之情，毫无半分芥蒂。却让人更加地感激和佩服。
然后又回首对着西门吹雪道“此间鲜花之美，人间少见，庄主若能多领略领略，这杀气就会渐渐消失于无形中的。”他并没有将他与秦写月作比。
西门吹雪冷冷道：“鲜花虽美，又怎能比得上杀人时的血花？”
花满楼道：“哦？”
西门吹雪目中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光亮，道：“这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尽的背信无义之人，当你一剑刺入他们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剑下绽开，你若能看得见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他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暮霭苍茫，仿佛在花丛里撒下了一片轻纱，他的人忽然间就已消失在暮色里。
花满楼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怎么会练成那种剑法的了。”
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因为他竟真的将杀人当做了一件神圣而美丽的事，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件事，只有杀人时，他才是真正活着，别的时候，他只不过是等待而已。”
陆小凤沉思着，忽然也轻轻叹息，心里想说‘但他杀的人，都是该杀的。’但又止住了。只因秦写月……
“西门庄主的剑法乃是以杀止杀之剑。他并不需要太多的仁慈。因为他的心中自有自己的正义与原则。” 秦写月很是关怀着对着花满楼说道
花满楼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无边的夜色忽然已笼罩了大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山庄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