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月照满楼》玉于何旸

28、心照明月

　　月隐云深，风急灯暗。屋内却是呼吸相交，只余彼此。

　　秦写月忽然觉得这夜色也是极美的。

　　向来色授魂与，容华相狎皆是恰如其分的寂静长夜；总是脉脉温情，传于眉梢心头。

　　秦写月慢慢关上了窗，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花满楼。花满楼的眼睛是总是一片深邃的空茫，而此时在灯光的闪耀下，竟好似有碧海清波轻荡，万顷星光流转。

　　这般美好的人，却生生带着缺憾。可也是这样的人，叫人生不出软弱的同情怜悯于他，只因他的心，已然完美无缺，倾绝人世的风华了。

　　“花兄，我这房间血腥气重，倒不好令你久待。如今在下这手有不便，劳你挂怀。夜深人乏，不知可否效仿古人君子之交，抵足而眠？虽不能彻夜长谈，想也是无妨大雅。”秦写月心情很是舒畅，不知为何想多亲近花满楼，无关风月遐思，便是静静地呆在一处也好。

　　在他看来，花满楼至今仍是当他为君子至交，行止往来一片赤诚无伪，到令他觉得自己总想着风月之事，对花满楼是玷污亵渎了。故而这番话，说的是光风霁月，坦荡洒脱。

　　花满楼的脸突然有些发红，他脑中回想起秦写月曾经喷洒在耳边那温热的呼吸，触摸在指间沁柔温润的肌肤……一时竟有些呆滞了。

　　“花兄……？可有不妥？是在下轻浮了些。”见花满楼茫然未语，耳朵微微发红。秦写月不免心中一动，故意委屈道。

　　“咳~好，左右也没什么，只是你还未曾沐浴，先告诉我你的衣物放置何处，我且替你取来。”花满楼却又很快恢复温柔冷静了，体贴道。

　　这一派兄长的温存关怀，倒教秦写月真正失落了起来。

　　花满楼，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

　　有客居是沧海飞尘楼的产业，承袭沧海飞尘楼的理念设计，自然有其与众不同的地方来。

　　至少花满楼他们住的地方都很宽敞体贴，就说秦写月这间，精巧的隔断使房间大而不空，华而不俗，有书屋，茶室，净房，还有一块视野极佳的阳台，栏杆上摆放着青翠亮眼的盆栽。

　　花满楼这间布局大致无异，不过少了些灯台矮几，花盆绿植；多了些博古架，字画书籍。显得更为文雅，却贴心地撤去了繁杂的长幔摆设，方便花满楼起卧行走。

　　值得一提的是，有客居的床都很大很软，躺上三四个人完全无压力，即便是睡姿不雅的人，也不容易滚下床来。

　　秦写月已经洗漱完毕，此刻虽与花满楼躺在一张床上，但却隔得不近，腹间各自盖着薄毯。夏日的夜晚并不冷，若非今夜风大，吹散了闷热和干燥，怕是还会热的紧。

　　秦写月原以为自己会欢喜地睡不着，却不想自己今夜奔波已久，又受了伤，精神很是疲倦，旁边是令人心安的温和气息，竟就是一沾床就睡了。完全浪费了可以和花满楼交心谈聊，顺便吃点豆腐之类的机会。

　　花满楼却意外地没有睡去，他听着耳边秦写月比往日更沉的呼吸，思绪纷杂，久不能眠。先一会儿是担忧秦写月的伤势和仇家；一会是担心陆小凤找不到薛冰；一会觉得自己最近和秦写月之间越发不对劲，不但总是觉察到秦写月的视线投在他身上，自己也会不自觉的去感受秦写月的一举一动。慢慢地想到秦写月对他越发顺从体贴和温柔珍重的态度；想到今夜自己说出“从今日起，便要我来护着你”那句话时心里的坚定温暖，无惧无悔。想到为秦写月更衣时的自然亲近；想到肌肤相近时一刹那的心动酥麻；想到此刻那人就在自己身侧，抬手便可触及……

　　抬手便可触及……

　　花满楼突然升起一个古怪诡又极其理所应当的念头：与你相伴相依，共此岁月静好。

　　这个莫名的念头久久盘桓在心间，绵绵如丝，仿佛提醒着自己产生了怎样荒诞不经不合世俗悖逆伦理的念头……

　　秦写月……你…是否…对我有意？

　　不，不会，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待你不过是兄长之情，朋友之义，素来矜持有礼，坦荡清明，毫无私情……

　　你也只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生了妄念……

　　可花满楼还是忍不住抚向了秦写月的脸，一寸一毫，将他的容颜在心里缓缓勾勒浮现……

　　肌肤润泽干净…额头弧线流畅饱满…

　　眉毛很长，触感告诉他这一定是一对英挺疏朗的眉……

　　他不敢碰他的眼睛，怕惊醒了枕边熟睡的人，小心的滑过隽逸的颧骨，硬挺的鼻，菱形的唇……

　　秦写月的容貌随着手指慢慢清晰起来，他想着一定是一副极其俊美端雅的容貌，那双眼睛应该……

　　花满楼不自觉地移到了秦写月的眉眼处，眼尾上扬，眼脸弧度很长，睫毛浓淡合宜，纤长又毛茸茸的像刷子……

　　刷子……

　　嗬~花满楼惊的收回了手，秦写月刚刚眨眼睛了！

　　醒了吗？“写月？”他轻轻地问：“你醒了吗？”

　　秦写月“……”

　　他也惊住了，睡梦中依稀有人抚过他的脸庞，如春风般温软，如流水般轻缓，气息熟悉又恍惚。他竟分不清是不是幻觉梦境，直到那人抚上了他的眼睛，他才惊醒过来。原来花满楼在摸他的脸……

　　秦写月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呼吸已经紊乱了，花满楼已经听到了秦写月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十分快的节奏，还是醒了啊……

　　花满楼不免有些无措和淡淡的可惜，他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无礼惊扰？

　　“咳~花兄怎的还未睡？夜已深了，多思伤神，早些安歇吧。”瞧他紧张的，这时候不是应该抓住花满楼的手表白爱意吗？不行，这时候还不确定花满楼在想什么，别把他惊走了！…这是秦写月复杂的内心写照。

　　花满楼听到秦写月有些喑哑的声音和紧张的语气，忽然秦写月很可爱，心里的紧张不安平静了下来。带着期望和欢喜，他低笑道”呵呵~写月不问问我在干什么？”

　　秦写月身子紧绷了起来，因为花满楼忽然靠近了他，身体撑在他的右上方，左手扣住她的右手，是在他耳边缓缓说出的这句话。这般亲近，秦写月有些受宠若惊，不，是已经惊了。

　　花满楼他该不会是梦游吧？！

　　“花…花兄…你一定是梦魇了，别怕，什么事都没有，继续睡吧。”秦写月声音沉静和缓地说道，带着诱哄安抚的语气。梦游的人是不能随便叫醒的，要顺着他们，让他们继续躺回去睡觉。

　　花满楼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种反应，自己的行为很怪异吗？

　　唔~好像是有点失礼！

　　于是，花满楼松开了秦写月的手，躺了回去，用一种极为平常的口吻说道”写月，我很清醒。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秦写月松了一口气，被人俯视压迫着的感觉很压抑被动，他并不喜欢这样地看花满楼。”你有什么事便问吧，早点解疑，也好早些歇息。“

　　“写月，我好想对你动心了。你……你是否也于我有意？”花满楼已经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秦写月猛然坐起了身子，他瞪大了眼，瞳孔里满是惊讶紧张不可置信。

　　“花满楼，你说……你是说你也喜欢我？”

　　也……

　　花满楼听到了那个字眼，心海里已是满满的欢喜温柔。他缓缓坐起身子，对着秦写月道

　　“写月，你莫要紧张。我花满楼是真的倾心于你，今夜之语，毫无半分戏弄欺瞒。”

　　漫天的喜悦袭来，秦写月激动地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傻笑。

　　“花满楼，我很高兴。原以为你并不喜欢我，待我不过朋友之义，毕竟男子之间哪会存在有这种感情呢？不过我的确喜欢上你了，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你却已经发觉了。“秦写月有些语无伦次，但花满楼还是听懂了。

　　花满楼感动之余突然有些心疼，这个人明明年纪比自己小，却总是在默默关怀回护着他；明明有危险，却还是一个人独自面对，不愿累及他人；明明身份神秘，却还是对自己坦诚相告；明明喜欢他，却不敢宣之于口，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明明那般优秀，却独自喜欢自己到如此地步……

　　今日始知情意深，感怀犹幸君仍在。唯将长夜终开眼,报答良辰与佳期。

　　他伸手抱住了秦写月，怀里的人身体纤瘦有力，气息和他想象中一样的干净，这是他喜欢的人。

　　即便同为男子又何妨，向来情醉，不问情阻。有此良人，何必红颜？

　　他们缓缓聊着相识以来的种种，并肩躺着，十指相交。相见以来的那些欢喜忧愁，都化作此刻的温存，沉淀为最美的梦境。

　　屋内篆香缓缓地烧着，烛光浅晕微暖，投在回文锦字的屏风上，映出了床上两道柔和的人影，竟是出奇的和谐。

　　这一场风月，終是温暖的。

　　【咳咳，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向摸脸狂魔大祭司沈夜致敬；其次，亲爱的舍长兼女王大人，表生气，我终于码完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