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飞铃江湖行》紫曼烟飞

22、三异六戒重规矩

　　镖车行走，一路无事。

　　日偏西落，晚霞满天，就在太阳要落山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了一个县城。

　　县城不大，百样俱全，街道的两侧，各式各样的摊贩琳琅满目，此时正值饭点，各摊位的饭食早已下锅，浓郁的香气弥漫在街道上，让人食指大动。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薄皮大馅滋味足~~~~”

　　“担担面，担担面，鲜而不腻，辣而不燥，陈记老卤，百年传承嘞~~~~~”

　　街上来往的行人合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片繁荣的景象。

　　铃儿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恨不得下车从街头吃到街尾啊！
　　只是镖车还须先安顿下来，唯有暂且忍耐。
　　不过她倒是发现，一进街，旁边的镖师们都更加靠近了镖车，腰里挎的大刀把朝前，显见是在侦查和警惕。

　　走了一会儿，铃儿一眼看见了一家三层小楼、雕梁画栋的建筑，上面高悬着“客栈”二字，看上去簇新又气派，离近一看果然是刚开张，店内生意还挺火爆，反正大堂里真是满堂红，几乎坐满了人。仔细一看外面墙上竟还贴着一张告示，写明：新店开张，打折优惠，凡到店吃饭者每桌赠送一盘油炸花生米，凡住店者每人赠送早餐龙抄手一份。

　　铃儿心里暗赞这老板精明，这手段不亚于现代人开张促销嘛。
　　她忙道：“金大叔，我看这家客栈很不错呢，即是新开张必定干净整洁，现在进店还有优惠，我们不如住在这里吧？”

　　金算盘微微摇头，道：“不妥不妥。”

　　铃儿不解，只见荆飞扬好似终于找到了机会，靠近斜瞅着她说道：“看你说什么四大喜四大悲好似很博学一样，竟然连这么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走镖路上有六戒，这第一便是戒住新开之店！”

　　铃儿吃瘪，也知他这必定不是胡诌，规矩之所以能成为规矩，必有其道理，路上不好多问，便只好闷闷退回车厢，等到达客栈再说。她暗自反省，决心更有少说多观察，遇事多询问，这样才能更快的增长江湖经验。

　　镖局最终进了一间颇为气派的客栈，虽只有两层但门面宽阔，进深很长，叫做“春熙客栈”。
　　这是一间熟店，只见那店小二熟门熟路的招呼张罗便知了。他没有像铃儿以为的那样过来牵马入后院，而是高喊一声：“振远镖局一行住店~~~~”便有人带着他们绕去后面。

　　眼尖的铃儿发现，进店时镖局众人的刀把换成了向后，她猜测，许是进街防人所以刀把在前，进店表善意所以刀把在后。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他们住的是最后一进，是单独的院落，有正屋一间，东西側屋各两间，中有小院，镖车就停在这中间院里。

　　一进院，洪金钟便喝道：“合吾，八仙对摆了~~~”
　　之前听到小二高喊的伙计早已准备好了，正在挪着一张八仙桌子往院中放，就在镖车的旁边，同时院中杆子上支起了天灯。莫氏兄弟从车中拿出灯笼挂在了车上。

　　这一系列动作让铃儿看得目不暇接，她知道这里面肯定也有讲究，忙看向金大叔。
　　金算盘果然会意，道：“铃儿，这八仙桌是为值夜的兄弟摆的，车上点灯为防贼人，若值夜见灯影摇动，便要小心是否有歹人到来。”

　　铃儿道：“金大叔，这夜里还须守夜么？那岂不是不能休息了，好生辛苦！”
　　金算盘答道：“拿人钱财，运镖守财，哪有不辛苦的道理？不过值夜是轮岗的，一人一个时辰，倒也熬得过来。”

　　铃儿连连感叹，怪不得听说古代镖师们薪酬极高，看来不管到哪里这高薪水都不是那么好拿的。不仅规矩多，很辛苦，风险也大。

　　她又想起之前荆飞扬说的六戒，便问道：“金大叔，荆小哥说的那六戒是什么呢？为什么不住那新开之店呢？”

　　金算盘向除莫氏兄弟的另外三人道：“各自去吧。”
　　赵啸虎、屈正方、荆飞扬便分往四周去了。

　　伙计已拿来了三把椅子配在八仙桌旁，他自坐了一把，又让铃儿、明霄都坐，道：“咱们这走镖啊，有六戒。一戒住新开之店，因为新开设的店不熟悉，既不熟悉老板背景，又不熟悉这老板做生意规矩不规矩，保镖之人便不去随意冒险。二戒住易主之店，换了老板的店也是同理，不熟悉就不确定，人心叵测，保镖之人也不住。三戒住娼妇之店，这不是歧视，只是这娼妇之店有时做事不规矩，事后也爱纠缠，保镖之人避麻烦也不去住。四戒武器离身，五戒镖物离人，六戒忽视疑点，当镖师的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必须随时保持警惕，密切注视周遭一切疑点。”

　　他停了一停，继续道：“我刚才叫赵镖头、屈镖头和飞扬自去，也正是要他三人各去客栈内外巡查有无异相、异风、异味，也就是店内有无可疑之人，店外有无可疑迹象，店内厨下食品是否有动过手脚。走镖啊，只有这谨慎小心四字是万万不能丢的啊。”

　　铃儿和明霄忙拜谢金算盘，这些江湖规矩都是经验之谈，这一路金算盘教导他俩不少，不仅是沈苏叶和他关系极好，金怀九也是一个宅心仁厚，愿意教导后辈的和煦长者，这番指导之情理当记在心里。

　　铃儿看看这小院，真是身处闹市、别有幽静，怪不得镖局选择这家春熙客栈，光这后院也是下了本钱的，但见每间屋子台阶两侧摆着盆盆绿植，檐下还吊着几株绿萝，让这小院平添几分雅静。

　　她东看看西瞅瞅，忽然注意到镖局几人骑乘和驮货的大马。
　　只见这几匹马除了“爱美骚年”荆飞扬的显眼大白马以外，其余马都体格较小，胸窄背平，全身短黄毛，只有尾巴的毛长且多，更明显的是这些马头较大，和小身子比起来略显沉重，当时铃儿在路上看见时还大跌了眼镜，暗中叫这马为“大头马”。

　　她还以为古人骑得都是那种高头骏马，结果却是这种小马，真是不够气派啊，心碎她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梦碎了呢。
　　荆飞扬的大白马倒是高高大大，很像她梦想中的大马，可惜他那个骄傲的小样，让铃儿不屑于问他，哼，中二少年，世界最强，切~(⊙﹏⊙)b

　　于是她问道：“金大叔，这，为什么你们的马和荆小哥的不一样呢？”

　　金算盘听她如此问法，便笑了，道：“铃儿，你可是觉得飞扬的马好啊？”

　　铃儿脸一红，道：“哪有这回事！我，我是看他的马与众不同才想问问，是不是他武功最不济才给他一个不一样的，好方便他驾驭嘞。”

　　此时荆飞扬等三人巡查完毕回来，恰好听见铃儿所说。

　　荆小哥立刻炸毛，道：“臭丫头，你说谁不济呢？我这惊雷可是大宛马，最是性烈擅跑，常人难以驾驭，你这见识浅薄的臭丫头，不懂不要瞎说。”

　　铃儿说人被逮，也是满脸通红，荆飞扬一番话把她堵住本是极其得意，听机灵敏捷的铃儿没有立时反驳便诧异的看了一眼，见铃儿又羞又愧，脸似红霞，娇艳非常，心里一跳，有些慌神。
　　他见铃儿难以下台，便状似傲慢的道：“咳咳，想你不太懂马，小爷我就给你介绍一下。金叔他们骑的是建昌马，特点就是体格短小精悍，但是肌腱发达，蹄质坚实，善于登山涉水，能耐劳苦，最适合长途托运行李货物。”

　　铃儿十分诧异，原来这荆飞扬也能体谅他人，没有想象中的讨厌嘛，人家既然释放了善意，她当然也有顺台阶下，便道：“那你为什么不骑建昌马呢？”

　　荆飞扬见她杏眼望来，如含秋水，盛满了好奇，清澈无边，一阵慌乱，忙移开目光，道：“我，哦，呃，我这大宛马速度快，怕有歹人乘乱劫货，飞奔而去，有这快马，不怕追不上。”

　　铃儿嫣然一笑，道：“原来如此，谢过荆小哥的解说啦。”

　　荆飞扬见她笑若春花，心里暗想道，她笑起来倒是很可爱，没有平时那牙尖嘴利的模样，看她和明霄处的极好，或许她不是坏人，不需对她如此防范。思量间，敌意消了不少。
　　金算盘见两个年轻人相处融洽许多，自是善意微笑，一时间大家和乐融融。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铃儿想起新开张那家客栈的告示，里面提到了赠龙抄手一碗，便也好奇的叫了一碗，结果鲜的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恨不能带走一碗路上吃。原来这龙抄手便是馄饨，这春熙客栈做这小点真不含糊，皮薄、馅嫩、汤鲜。一碗红汤上飘着绿菜、白面，色泽鲜艳，那抄手皮擀得“薄如纸、细如绸”，吃上去劲道十足。
　　这真是点燃了铃儿的吃货激情，之后的几天但凡有在城内留宿的，必要点上好几种特色小吃大快朵颐不可，真真是妙不可言。

　　如此上路三天，太平无事。
　　铃儿也在市集中买了不少书籍，晚上无事时多读多看，汲取知识，白天则缠着金大叔谈谈江湖规矩，多听多学，旅途过得十分愉快。
　　镖局的人每三人一组夜里轮岗，虽然有些疲惫，倒也倒得开，尤其是荆飞扬，年轻精力足，不知道是不是偷偷洗了脸，反正看上去英俊挺拔的很嘞。

　　这一日，暖风徐徐，青草的香气清新宜人。
　　镖车一行如常前行，前方出现一条山道，两面是茂林，金算盘忽然说道：“金钟啊，喊镖吧。”
　　洪金钟一点头，他骑马在前，深吸气喝道：“合~~~吾~~~” 合”字拉长，“吾”字落音很高，声音悠长响亮，听着竟极为悠扬，不愧人称“击金振钟”。

　　铃儿经过这几天的学习，知道这种喊法是有讲究的，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做“凤凰三点头”，就是“合吾”二字拖得很长，喊的迂回曲折。

　　这样喊其实是在“撂牌子”，凡是逢桥遇坎，住店打尖，或是前有人马，情况不明的时候，就这么喊。看来金大叔是觉得这里地形很适合埋伏，所以先喊镖也叫喊趟子，跟可能存在的绿林朋友打声招呼，若是给振远镖局面儿的就应和放行。
　　她屏住呼吸紧张的等着，看看有没有传说中的山贼出现。

　　结果，姜就是老的辣，洪金钟这一声“凤凰三点头”出去，树丛摇动，真的从旁边显出一个持刀大汉！

　　霎时间，金大叔喝道：“轮子盘头。”
　　镖车周围几人立刻以镖车为中心围成一个圈，手都搭在自家兵器上，随时准备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