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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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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约莫是活的太久了,最近总觉得无聊的很。
如今的小辈又怕我的紧。
恨不得听见我的声儿就躲的远远的,更别提有谁愿意同我说话了。
所以才来到这里。
城门上写着“林州城”三个大字,明晃晃闪的我眼睛生疼。
更觉烦闷。
“兄台小心。”
一个人声刺得我耳朵也痛,随音而至,我也被他一扑,便扑倒在地上。
我转头看了看他,摸不出来历的人,有些好奇。
他有些吃惊,“对不住,姑娘着的男装,从后面,着实没看出。”
我不大想说话。
声音沸了起来,乌泱泱的一帮人跪在地上,朝着那跌落在地,碎成七八块的城门牌匾叩首。
有人说。
“哎呀,这可是敕造,那是圣上写的。”
“城里那般,如今御赐墨宝又摔碎,定是有妖孽作祟,还是逃了吧。”
“林州呆不得了!”
“可怎们走得了啊”
这个看不出来历的年轻人踌躇了一下,终伸出手想扶起我,我没理他,自己爬了起来。
他转头去看那牌匾,干干苦笑道,“明明刚才就是冲着姑娘站着的位置掉下来的,可竟原来偏了这么远……姑娘想必当我是登徒子了吧,请勿见怪。”
他抬手行礼,说的很诚恳。
我推开他,朝那碎牌匾看了看。
有人声喊了起来,“啊呀,死了人了,砸死人了!”
因为牌匾太大,众人现在才发现。
人们战战兢兢把牌匾掀开。
一片血肉模糊。
没砸到我,砸到别人了。
空气中卷起血气,弥漫在方寸之间。
这便是肉身,有始有终,起灭有形。
我转过身,那年轻人仍站在我的身后。
“你看得见孤?听得见孤说话么?”
那年轻人一怔,转而点了点头。
不过脸上更有一丝迷茫。
有些意思。
他跟在我身后。
他自己解释,“不是在下想跟着姑娘的,只是……我也走这条路。”
很多年没谁跟我说过这么多话了,我还不想赶走他。
城里不算太热闹,虽也算是个诗书簪鼎几百年的地界。
他停下在个面摊要了份面,我决定也坐下来。
要了一份和他的一样的面。
不好吃,竟然放糖了。
他看起来也没多大胃口,也只吃了几口。
便对我道,“不和胃口?”
我点了点头,“你坐下来吃面,是怕我?”
他尴尬一笑,“不是,只是太巧,竟然进了城仍是一路,恐姑娘怕我。”
我道,“那你吃不下是因为什么?我长得很丑吗?”
他摇头道,“当然不是,只是刚才城门口,太过血腥。”
原来也是个怕血腥的人,没意思。
我丢下钱,站起来要走。
面摊老板在背后道,“客官,钱太多了。”
钱多钱少值得什么,幽冥殿里多的是。
都是死了的人,带不走的东西。
是夜。
家家合门紧闭,和白日的繁华大不相同。
我蹲在小巷子口的青瓦屋檐上。
屋檐底下的小兽在慢慢蚕食一个尸体。
身后的院子里,有小儿呜咽声。
这是一头嚟啱兽,不大寻常能见着。
它胃口有些大的不同寻常,刚刚已经吃了一个人,原该顶几个月的饱。
现在它在吃第二个人,吃到一半了,仍是没有停的意思。
这人要是还活着,一寸一寸的肌肤被吞噬的痛苦,应该疼的不得了。
身后的啼哭声丝丝袅袅,强忍着恐惧,惊慌。
死的是一对夫妇,只有一对二三岁的小儿,孩子太小,哭声中并没有哀痛。
我喜欢天底下一切浓烈的情绪。
早晨城门口砸死的是个乞丐,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更没人替他哭泣了。
巷子角似乎有声音。
他不仅惊动了我,也惊动了这只嚟啱兽,我们都朝巷子口望过去。
竟是早晨那个书生。
看样子这个人,又要自以为是的做好事了。
他冲着我大声道,“我引开它,你朝反方向跑。”
我觉得他不仅多管闲事,而且很烦。
我是算爱惜他还算眉清目秀的样貌,想来平白喂了这只嚟啱兽,也不比村口的屠夫身上一身壮硕的肌肉来的强。
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些好奇,清晨我没现行,何以他能看的见我。
我救了他。
嚟啱兽对吓的它吃不成饭的凡人有些恼怒。
直冲冲的就朝着这书呆子两步奔了过去。
它比大象大两倍,
腿也长。
一对獠牙再近二分,就能将那个书呆子刺个穿。
我定住了它,从那对獠牙下拎走这个书呆子。
因为我还想知道他何以能看见我。
当然我也挺恼的,不说他大吼一声吓了我一跳,还为这人的自以为是而烦闷。
书呆子终于醒了,从地上爬起来。
而此时我正在研究这个废弃的城隍庙里,几尊龇牙咧嘴的的神仙像。
难道天上的神仙们,如今都这副尊容了?
我回头看他,他眼里有几分疑惑。
对,是疑惑。
他盯着我,“为什么救我?”
我不禁想笑,“孤想救谁,就救谁。”
我走过去,他没有吓得躲开,只是盯着我,看来他想知道我是谁。
我问,“你为什么看的见我?”
说着,顺便用手指在他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有血,是人。
他神色有些凝重,捂着伤口对我道,“原来你就是为祸林州的杀人妖怪。”
我抬起他的脸,“谁要你回答这个了,妖怪?即便是嚟啱兽,你也不配说它是妖怪。”
他腰间有个荷包,我拽了下来,里面有一个黄色符咒。
如今人世间的道士越发喜欢搞些这种东西。
我拎着符咒琢磨,“这就是你能看见我的原因么?喏,这张废纸,谁给你的?”
他不说话。
我将符咒重塞到他怀里。
顺便又划开他胸膛一道,他皱了皱眉,额上渗出冷汗。
看样子是真的疼。
我道,“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告诉你我是谁。”
他忍着疼,看着我,半晌道,“陆彦之。”
我站起来整了整衣裳,“孤名胥余,不是须臾的须臾,是这个胥余。”
他眼前浮起我的名字,亮闪闪的。
这个名字也好久没用过了。
我竟然告诉了一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