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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方怀真 ...

  •   中洲,尔家园林上空突然出现异常天象。
      流云涌动,一道细小微弱的电流劈下来,随后云层散开,天空又迅速恢复正常。

      “有人渡劫?”
      “这雷怎么跟残疾了似的?”
      “练气升筑基吧?”
      “中洲尔家谁筑基?难道是尔东岚?”
      ……

      看见劫雷的人们议论纷纷,倒是没有猜错,渡劫的确实是尔东岚。

      谁能想到,她被一条短信吓得直接破境了。

      大概是之前尔雅带来的心理阴影太重,生怕她来真的,尔东岚收到信息后胆战心惊,一下子没压住修为。

      按理说二十岁以内晋升筑基的修士都可以称之为天之骄子,但尔东岚并不觉得开心。

      其一,这几年世家的“天之骄子”跟井喷一样,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其二就是——尔雅这人有毒吧!

      她本来年初就能晋升,为了拔刀祭和世家秘境才压制这么久,如今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尔东岚原本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自从冒出第二张元君脸,她的气运仿佛走到了尽头。
      但凡跟尔雅沾边的事,最后都是她尔东岚倒霉。

      世家秘境里有件元君遗物,是专门给尔东岚准备的,养母孙滢本来指望她去秘境一雪拔刀祭的耻辱,拿到东西后再顺理成章晋阶,这下计划又被打乱了。

      只有筑基期以下的世家仙校修士才有资格进入秘境试炼,尔东岚这一破境,直接让自己失去了资格。

      “这孩子之前挺听话的,现在是怎么了?”

      孙滢心里憋着一股火,想把尔东岚叫来自己的院子,好好敲打敲打她,结果人家破境之后直接收拾行李,带着录取通知书滚去了上清派。

      她甚至来不及运转灵气巩固修为,直接花大价钱坐传送阵走的,跑路的速度快得仿佛身后有鬼在追她。

      直到踏进上清大学的门,尔东岚才松口气。
      她心说我都筑基了,相当于从仙校毕业了,尔雅才练气中阶,总不可能追到上清跟她互换身份吧。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

      揣好手机,尔雅问尔南风:“那个‘噬心宗’是怎么回事?”

      虽然刚刚一直在跟讨债人交流,但尔雅还是分了一些注意力在小蕙身上。
      这女孩刚刚提到一个名字——方怀真。

      拜神教教主自称是天堑女神唯一弟子方怀真的后人。

      方怀真有没有后人,尔雅不知道,但既然对方提到此人,她就有必要去一趟苏春城了。

      方怀真,仙工局第一任局长,现代修真工业的奠基人,惊才绝艳的阵修大能。
      他是尔雅曾经名义上的弟子,也是天一城列车站那座拔地而起、白发长须的老者雕塑。

      尔雅只教了方怀真五年,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他十六七岁的少年时代。

      十万多年前,尔雅的师尊陨落后,她将遗物送回师尊的亲族。

      师尊出身中洲方家,当年送遗物去方家的时候,刚好方家遇到祸事,于是尔雅顺手帮衬了一把。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她认识了十岁刚刚出头的方怀真。

      方怀真和正常孩子不大一样,他长得十分瘦弱,智力和反应能力均落后于同年龄的小朋友,不爱说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运动障碍,看上去笨手笨脚,听到尖锐的声音会烦躁焦虑,而且行为方式刻板且重复——比如身上永远穿同样颜色的衣服,每天都吃同样的食物,走路只走直线等等。

      因为这些“不正常”,方怀真在家族里不怎么受重视。但尔雅无意中发现,他在阵法上的天赋极高,专注力也远远强于很多中高阶修士。

      出于惜才之心,尔雅指点了几句,亲自在院子里设下迷宫阵,又让方怀真拽着自己的袖子走一遍迷宫,也算是寓教于乐了。

      最后尔雅还留给方怀真一本自己总结的阵法经验。没想到离开方家的时候,她被方怀真拽住了衣袖。

      “师尊。”

      尔雅蹲下身,好整以暇地跟小朋友讲道理:“不过是随口指点几句,算不得你的师尊。”

      虽然方怀真天赋高,但因为某些个人原因,她并不打算收徒。

      “一日是师尊,终生都是师尊。”
      小朋友语气执拗,攥着尔雅的衣袖就是不撒手。

      尔雅心软的时候比云朵还软,心硬起来的时候也是堪比磐石。

      她毫不留情地将小朋友的手指从自己的衣袖上一根根扒下来,语气平和:“我已经跟你的长辈提过你的才能,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会为你找一个阵法师父。”

      方怀真依旧不松手。
      尔雅表情淡下来:“松开。”

      方怀真抿抿唇,粉雕玉砌般的小脸上满是执拗。
      “师尊,带我走。”

      尔雅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森然凉意。

      “知道我师尊是怎么死的吗?”她蹲下身,拍了拍方怀真的脸蛋:“我的师尊方不占是被他唯一的弟子,也就是我,亲手灭杀的。

      “一寸一寸,骨头都捏成粉末。”

      尔雅站起身,嗓音含笑:“我永远不会收徒,我怕我的徒弟像我一样欺师灭祖,亲手弑师。”

      说完尔雅袖袍一振,方怀真就这样被尔雅的灵气推开。

      没想到不过半月,方家长辈通过尔雅的朋友辗转联系上尔雅,说方怀真埋头钻研阵法,不吃不睡,最后晕倒了。

      “我给这孩子喂了丹药,他醒来后说一定要见您。”方家长辈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道:“他做出来一件东西,非要给您看看。”

      彼时尔雅已经是合道修士,算得上九洲的高阶大能,一把盈阙刀砸遍九洲无敌手。她常年在外游历,纵情山水,又时不时接个任务匡扶下人间正义,玩得不亦乐乎,压根就不会把一个小拖油瓶的依恋放在眼里。

      “你告诉他,缘起缘灭皆是无常,我辈修士不必执著于聚散离合。倘若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大概真的是缘分吧,这句话刚说了小半年,她就和方怀真再遇了。

      当时东洲雷云寺刚从凡间寺庙接回他们的佛子,也就是后来喝酒拜把子、又写《起居录》黑尔雅长得丑的那位明见大师。

      佛子接回来的时候可把雷云寺方丈高兴坏了,于是举办了一场空前绝后的论道会。
      佛道儒三家齐聚一堂,尔雅就是在论道会上遇到了方怀真。

      准确来说,是尔雅坐在下面听台上修士舌枪唇战,听得都快打瞌睡时,方怀真上场了。
      雷云寺方丈在九洲很有牌面,请来不少大能修士讲经布道,尔雅也算一个,不过他们这些高阶都在后面压轴出场。

      上台论道的修士至少都有结丹修为,大多是为了博名声,此时忽然看到一个孩子登台,打瞌睡的人全都清醒了。

      “这真是个十岁孩子?不是哪位大能变小唬我们玩的?”
      “这好像是方家的小辈,我记得他不太正常来着。”
      “让一个刚入道的小娃娃上去,是看不起论道的对手,还是看不起我们?”
      ……

      这一局论的是阵道,方怀真的对手瞪着对面的矮豆丁,脸都青了,本想甩袖离开,却见方怀真慢吞吞地掏出一块阵盘。

      对手挑了挑眉:“你想现场比设阵?”

      方怀真抿了抿唇,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对手气笑了,好歹他是个结丹修士,怎么可能输给十来岁的娃娃。

      最后结局当然是方怀真输了,对于阵法的理解和操作会受到修为的限制,方怀真再怎么天才,也赶不上结丹修士的经年积累。

      但是他自创的太极迷宫困阵,又远远超出他的年龄和修为水平,甚至差点让结丹修士当场翻车。

      论道会上众人哗然,所有修士都在说英雄不论出处和年龄,被讨论的主角却悄悄走到尔雅面前,再次拉住她的衣袖。

      “给你看。”方怀真踮起脚,高高举起阵盘,语气带着点小开心和小骄傲:“我做的。”

      尔雅没接阵盘,抱着臂问他:“小半年前你不吃不睡钻研阵法,就是为了做出这个给我看?”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困阵,虽然做的还有些稚嫩。

      方怀真使劲点了点头,注视着尔雅的那双眸子又黑又亮,还湿漉漉的,像林间的小鹿。

      他磕磕巴巴地说:“你若不看,那我只好来这里,站在最高的台子上,这样你总能看到我了。”

      尔雅沉默不语,良久,她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只带你五年,这五年你好好学,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顿了顿,她又故意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倘若你未来没有站到九洲阵修的最高位置,就永远不要叫我师尊。”

      尔雅是真心不想收徒,于是随口设下自认为的最高门槛。
      方怀真也是真心奉她为师,于是不只跨过了那道槛,还重新把门楣装修了一番。

      十万年,那个内心坚定且固执的孩子垂垂老矣,他一辈子似乎都在做这一件事————我要出类拔萃,我要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我要让你的目光不得不投注在我身上。

      他创办的仙工局,在偌大五洲处处留下建设痕迹。
      他设计的空中列车,成为五洲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他的雕塑,伫立在一出车站就能看到的喷泉广场。
      他教导了很多徒子徒孙,一代又一代的阵修不断将阵法这门技术钻研至臻,并发扬光大。
      ……
      他成功的让自己在五洲无处不在。

      一日为师,终生难忘。

      方怀真终于站到阵修所能达到的最高位置,让那个被他拉住衣袖的引路人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这一次,就换他来做引路人吧。

      ·

      如今噬心宗打着方怀真后人的名义,在深山小城中发展邪|教,作恶多端,于情于理,尔雅都觉得自己应该会一会这个噬心宗。

      她问尔南风:“这噬心宗是怎么来的?”

      “他们是几百年前明禅山的叛僧……明禅山您知道吧。”

      尔雅回忆片刻,微微颔首:“有印象。”

      之前仙警局用来押送九黎的车,说是用一种名为“钵”的新型金属构成,这种金属就是明禅山和仙工局共同研发的。

      “早先噬心宗的创始人就是明禅山的佛修,因为和明禅山理念不合而出走,创立了新的佛修门派,专门和明禅山对着干。”

      “明禅山的理念是克服欲望,而噬心宗刚好相反,教导其下弟子遵从内心的欲望;后来噬心宗出了不少邪僧,给社会治安带来很大压力,于是仙联会召集各门派围剿驱逐邪僧,噬心宗的剩余残部逃窜到北洲以北。”

      尔雅若有所思片刻,问小蕙:“你们信仰的天堑神女,长什么模样?”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回忆道:“苏春城中央有一座神女像,是石头雕的,神女的裙裾边化为一群蝴蝶,弯月刀指向天空……”

      随着小蕙的描述,众人的神情越来越微妙,这所谓的天堑女神和天一城女神广场的元君像一模一样嘛!

      尔雅:“……”

      她就知道!
      论起背锅的事,肯定跑不了她!

      尔雅想去苏春城,但她不说自己想去,反而转头问尔南风:“想去苏春城看看吗?”

      尔南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剑修靠实战晋阶,这年头的五洲能让他实战的场合越来越少,现在有大佬保驾护航,必须得抓住机会。

      容缙和方书浅也跟着举起手:“我们也要去!”

      宁聿修扶了扶眼镜,不满道:“貌似我才是雇主吧,你们有问过我——”

      尔雅直接略过他,扭头问贾念圆:“你呢?”

      宁聿修:“……”

      贾念圆低头沉思,一双诡异的阴阳眼微微闪烁。
      “我也去。”

      说完他仿佛解释般又加了一句:“反正跟着你一定能找到尔雅。”

      也不知道这解释是跟他自己说的,还是跟尔雅说的。

      眼看这人的讨债态度十分坚决,尔雅默然片刻,又给尔东岚发了条信息——
      【别乱跑,等我回去。】

      回去后就得立刻落实身份互换的事,万一穿帮就不好了。

      刚踏进上清派大门的尔东岚接到信息,瑟瑟发抖地抱住肩膀,目光警惕地扫向周围。

      “她怎么知道我跑了……”
      难道自己的生活已经被她监视了?!

      尔东岚十分崩溃。

      不自觉地给人家施加了一把压力后,尔雅这边开始商量潜入苏春城的计划。

      最终定下由境界高的前辈隐身跟在后面,三个才筑基孩子剃光头,扮成噬心宗的邪僧。

      尔雅拍了拍少年们的肩膀,大义凛然道:“我的头发剃不剃都无所谓,主要是作为前辈,我想为五洲培养一下新生代。”
      所以还是你们年轻人剃吧。

      “我不要剃头!!死也不要!”
      容璟捂着自己的头发跳脚:“我出门前好不容易吹的发型呢!噬心宗的创始人有病吧?都从明禅山出走了干嘛还要做和尚?而且这么冷的地方为什么要光头?不冻脑袋吗?”

      “我遇到过不少西洲人,你们西洲的男修是不是都这么磨叽?”
      宁聿修不耐烦地拿出一把医用剪刀。

      容璟捂着脑门想跑:“我退出,我不干了!”

      宁聿修举着剪刀:“给我回来!”

      容璟眼珠一转,盯上方书浅:“方书浅是女孩,剃光头不好吧?要不我们都不——”

      只听方书浅冷呵一声,打断他:“少看不起人。”
      说完她就拿出小刀,自己把自己的头发剃了。

      有这么多前辈带队去试炼,这可是在门派里都遇不到的好事。
      方书浅打心眼儿里觉得容璟这人真矫情。

      “容璟这人确实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啦。”
      尔南风小声打着圆场,说着,也动作利落地自己把头发剃了。

      最后方书浅和尔南风一左一右的压制住容璟,他那出门前精心收拾了快一个小时的造型被宁聿修一剪头毁了个彻底。

      由于邪僧被贾念圆分尸,他们身上的毛裘和袈裟一块块破碎的不成样子,尔雅再次发挥自己的多才多艺,把布料碎块拼凑完整,重新缝合。

      她轻描淡写道:“好久没补过法衣了,你们凑合着穿吧。”

      尔南风一脸惊叹地拎起黑色袈裟:“不不,一点都不凑合,这补得也太完美了!”

      偌大祈安城都能被这位大佬连根拔起再恢复原样,三件法衣更不在话下。
      而且这位大佬多多少少有点强迫症,补好的法衣不但看不出拼接痕迹,还如同干洗了一遍,血迹灰尘全都不见了。

      尔雅翘了翘唇角,也觉得自己补的非常完美。
      于是她用手机给补好的法衣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又顺手发给晏揽洲——

      【元君成衣铺,专业补法衣。以我高端的审美来看,你的破洞裤上缺了几朵小花,真的不试试吗?】

      晏揽洲:【……】

      容璟本来还在一旁捧着自己的光头欲哭无泪,看到补好的三件法衣,又开始不要命的发彩虹屁:
      “尔雅姐姐您真是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你和尔南风是同辈的吧?之前还叫我前辈,怎么又叫上姐姐了?”
      尔雅好笑地看着他:“还是说西洲人都如你这般,嘴甜又爱美?”

      “别人不知道,不过我们容家人嘴甜是天生的。”
      容璟摸了摸鼻子:“而且虽然我和尔南风年纪相仿,以同辈结交,但其实我的辈分比他大多了。”

      他想了想,道:“别看我今年才20岁,但真论起辈分,是要管仙联会第一任首席容缙叫哥哥的。”

      尔雅垂下眼眸,轻声嘀咕:“又是那个容缙?”

      此时此刻,西洲容家。
      不知何时,九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洞天,他没有惊动尔雅,瞬间闪现在容家大门前。

      北洲与西洲之间遥远的距离,在他面前仿若无物,连出家门的功夫都不需要。

      他静静地站在门前,仿若陷入沉思,没有过去敲门,也没有转身离开。

      忽然,“嘎吱”一声。
      门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方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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