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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满目萧然,四处都是断裂的石块,被压倒折断的荒草无力的趴在地上如同被无情碾压的蝼蚁。微风过境,那些有幸存留下来的草木也摇摇欲坠,在风中飘摇几番又勉强站住,似垂死挣扎,看得人心中充满了荒凉。
      黭鹰坐在观楼上直视着敌军的驻地,此前一役为能将五行子打败,碑道成了两军的间隔。仍需时时提防着,黭鹰手里把玩着一根野草,他也想过自己手执长剑或大刀的模样,一定是写尽了英雄气概的吧。可惜的是他没有武器,因为他的师父也没有武器。从前他见翡岚的颢锽很是漂亮,便问他师父要,可是师父说“男子汉大丈夫赤脚空拳来,要什么武器,只有娘们才需要武器。”说这话时他在喝酒,他这辈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爱好便是喝酒,这男人长得英俊干净,可是说的话都很糙,与他的长相一点也不搭。七无也说过他该长成满脸横肉的样子才配得上他那满嘴的爷们。黭鹰得不到武器不开心便对他说既然赤脚空拳来那就没必要穿鞋,于是他就真的不穿鞋,可他又爱四处跑,没多久便伤了脚。黭鹰给他上药,擦血得锦帕扔了一地,他大大咧咧的笑,揉着黭鹰的头,他说“徒弟真好,这么懂事,跟白捡个儿子似的,哪还用娶亲。”他真的就一辈子没娶亲,他走的那天,黭鹰一滴泪都没掉,因为他说爷们流血不流泪。
      黭鹰慢慢的揉着自己的头,痴笑。月影投过来,拉长了他的思念,好在夜黑,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斑驳。
      夜风吹得笙旗呼呼作响,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师父,我已成为和你一样的将军,可我还是厌恶杀戮。”纵然战场让他找到了师父所说的男儿血性,仍是不愿见到那一地的鲜血,不愿听到那声声哀嚎。
      元族宗殿内各处都亮着灯,五行子穿过长廊将洗漱的水送到幻空房间:“夜已深,上佛请歇息。”幻空端坐在床上,看都没看他一眼,两人就这样静默无语,许久幻空才说:“幻空。”五行子反应了半响才明白幻空的意思,未等他开口幻空又说:“谢谢。”五行子忙不迭的摆手走出了幻空的房间。到了外面才觉得能呼吸了,跟幻空同处一室他只觉得太压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够有这么强大的气场,王者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她高于一切,王者沾染世俗利禄,可她没有,你无法在她的眼中看到任何的情绪,更无法探知她的心思,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可她知道一切。五行子不禁后怕,幻空尚如此,那么莲生呢?又该是怎样…他觉得幻空根本不是一个人,她是个怪物,可以看透一切的怪物。他有些后悔招来这么个危险的东西。夜风吹过,幻空屋里的光灭了,五行子本该从她的屋前走过,回自己的殿里去,可现在他宁愿多绕上一会。
      晨曦透过云层,肆无忌惮的挥洒在这个硝烟弥漫的世界。
      观楼上的士兵换了三批,黭鹰一直在那没动,手中的野草已经开始枯萎,来换岗的战士向他走来:“请将军去休息一会。”黭鹰将那野草抛掉:“没事,要打起精神来啊。”战士行了礼便站到一边去,黭鹰又站了一会便吩咐人去找璧阿来,璧阿负责勘察各族自然对各族的情况比较了解,他需要璧阿手中掌握的资料,能多拉拢一族便是一族。五行子自然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莽夫,他是个劲敌,黭鹰对于战胜他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战鼓轰鸣,五行子军队的笙旗扬了起来,远远望去,一片玄色。那些元字在空中飞扬,张牙舞爪般,似要吞没一切。
      “准备攻击!”黭鹰踏上了指挥台,将士们迅速的合拢过去。
      五行子仍坐在帐内,那张软榻被幻空占着,她在睡觉。从她来这起,两人说的话不过几句。五行子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幻空交流,只任劳任怨的伺候着她,即使她不需要。
      又有碑石不断的倒下,沙土飞扬之间根本无法看清脚下到底有些什么,哪怕是战友的尸体,也只能直接踩过去。
      璧阿走到黭鹰身边:“目前选择五行子一方的有五个种族,地位都不甚高,兵力也不是很强,大部分种族仍然选择中立。”“注意灵蛇族和魔龙族。”别的种族尚不需太过于注重,这怕这两个种族选择了五行子。天界四大种族,羽族和万里族自然都是在翡岚这边,灵蛇族和魔龙族都还中立,若是这两族选择了五行子,不知又要带动多少部族…
      璧阿点头准备离开,却被翡岚猛地推开,待他回过头去看时,黭鹰已和那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打斗起来。
      第二次交手,黭鹰以为多少能摸着他的门路。没想到的是他今日所用的招式与此前一役所用的竟毫不相干!黭鹰只能随机应变,除了能保命外他不能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无法伤到这人分毫。
      “太慢。”幻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吓得五行子心如鼓敲。他只能干笑,在他看来可一点也不慢,至少那男人是天界少有的高人,他能将他收入麾下已是大幸。在她眼中什么才是快呢?
      只听见风刮过耳郭,一阵温热。黭鹰又往一旁躲了躲,余光瞥去,一股红色暖流顺着耳角流了下来,他没有时间去管这伤口,男人的每一招都似要了他的命。
      黭鹰被男人压制住,根本没有办法发动进攻。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他想要休息或者干脆放弃,太痛了,虽然他的师父是个糙汉子,可从来没让他受过这种苦。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怒吼,如惊雷般“是爷们吗?是爷们就给我上!”黭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被男人掐着喉。这种窒息的感觉可比死难受多了,他憋得面色通红,额上青筋暴露,元力不断的涌向男人掐着他的那只手。终于能呼吸,黭鹰被掐得脖子快要断掉,他揣着气往后退了几步,又和男人缠斗在一起。那话像魔咒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盘旋,他一直告诉自己:你是个爷们,是个爷们!不要怕,杀了他!
      现在的黭鹰就像发了狂的疯子,不顾一切的想要摧毁眼前这个男人。
      一直在黑暗中的他,笑得很欣慰。
      翡岚在指挥台上站着,担忧的看着黭鹰,他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不要命的样子。
      双方交战许久,仍是难分胜负。五行子看向幻空,幻空仍是闭着眼,但他知道她醒着,因为她偶尔会说口渴或是啰嗦。“请出战吧。”“不要。”这些人中没有人配做她的对手,能成为她对手的人一定是能打败她的人。
      战况让五行子担忧,黭鹰突然变得无所顾忌起来,每一次的进攻都是毫无退路的杀戮。而自己手下的兵也难敌羽族、万里族与万神卫,还有那些跟随两大种族的部族,虽然实力不如两大种族,可是他们汇聚在一起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上佛,请恕我直言,如今战事连连,我军久战不捷……”五行子正说着,幻空突然站了起来,直视着他,五行子低下了头:“在下失礼。”幻空向外走去:“你不用怕我,我不会生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看着你,你便觉得被人剥开了心肠。
      草木、笙旗、人影,全都静了下来。
      一直与黭鹰缠斗的男人很快便不见了身形,生死一线的战士们都停止了打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仍是粉白的衣裙,稚嫩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那样貌并不出众,衣着打扮都似普通女子。可她就那么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无端压抑,无需臣服却不敢冒犯。幻空站在台架上,扫视众人,目光停在了黭鹰脸上。黭鹰看着她,很快便移开了视线,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或许不能叫做人,你无法从她的眼中读出任何的情绪,她比归元创所制作的士兵还要可怕,至少你可以从那些士兵的眼中读到杀戮,但你没法说她是怒还是狂。就像是一个画艺不精的人所作的画,可以看到人的形体,却没有人的神态。比起她来,草木之怪更像是人。
      幻空只站了一会便发动了进攻,只看见她的手在动,却未能感到她的元力波动,但身上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黭鹰和翡岚同时冲到了碑道上,试图反击,可是没有用。不知道她的元力是从什么地方打到身上的,所以连防守的机会也没有。
      翡岚不知从何下手:“怎么办?”黭鹰也没有办法,邬当贺不在,他们就像没有大脑一样。胡乱的向幻空所在的地方进攻,也都没用,元力消散在空中。若是肉搏也就好了,她一个女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力气。可是这样比元力和术法,两人加在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用元力做屏障,保护自己。
      万里族族长乘风很快便赶来,加入了战斗:“她是谁?”可这也是两人想知道的。
      幻空的力量太强大,被伤到的也有五行子手下的兵,但她连看都不看一眼。“难道是第三方?”若真是第三方可就更糟了,五行子已是难对付,再来个第三方可就更难对付。“不会,她从元族帐内出来的,五行子也没事,只能是五行子的助手,只是我看不出她是哪族的。”“会不会是归元创制作出来的?”因为她实在是没有一点人味,只能这样猜测。“归元创是以制作者元力为代价的,五行子若能制作出这么强大的士兵来他根本就不用这么和我们打,直接碾死我们多轻松。”翡岚不是没想过归元创的可能,实在是幻空太强大,得是多么无敌的一个人才能创造出幻空这样的怪物来。
      虽然他们一直都在抵抗,可还是被逼退到了衍流边上。翡岚也急了:“再这么打下去可怎么办?那些兵尚好收拾,可这女人也太可怕了。”正值烈阳当空,从幻空发动进攻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时辰,衍流离碑道不算太远。可翡岚总有一种幻空只是在玩的感觉,她认真起来应该比现在更加可怕,只是她好像不愿和他们认真,或者说……不屑。
      幻空突然收手离开,虽然很诧异,但翡岚还是很快让士兵进行反攻。到底还是疲惫得紧,只攻回去一小段距离,双方又相对的驻扎起来。这一战两军都没捞着什么好处,五行子一方虽然赢了,被幻空伤到的人也不在少数。
      见幻空回来,五行子多少有些气。她若就这么攻下去,天黑之时便可攻到万神殿,可她居然停下了!
      “我困了。”幻空看也不看五行子便自己往元族宗殿走去,她那样子分明是在说你敢不爽吗,他当然不敢。
      回到万神殿时见邬当贺在里面,三人疲惫难挡,只行了礼,连话也不说,各自坐着休息。邬当贺看他们的脸色便知定是战事不利:“五行子又找了什么人来?”“是个女人,没见过,没法察觉她的元力,但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黭鹰说这话时声音里透着一股挫败,他向来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厉害的人物,却没想到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乘风无力的靠在椅子上:“从来都没这么累过。”邬当贺呵斥他:“不懂规矩!回宗殿去!”他一直是个严肃的人,向来不喜欢乘风这么皮的性子,翡岚见邬当贺要生气,忙站起身来:“大人莫要生气,乘风他确实累了,此次若不是乘风及时赶到,只怕我和黭鹰都得身负重伤。”邬当贺瞥了乘风一眼,对翡岚说:“那人的事天帝无需劳心,既然我们敌不过,便找敌得过的人来。”“我们手中哪有人能与她匹敌?”邬当贺的话虽有道理,但现在的天界确实也没有人能敌得过幻空,就算是有,那也得看那人是哪一族,选择哪一边。要说打败五行子,又何曾是件容易的事。
      “天界没有别处自然有,还望天帝如同信任我般信任他才是。”果然,被牵扯的人会越来越多啊。
      只休息了一会,黭鹰便回到了驻地去,走时他让翡岚去陪陪白鸢:“虽然现在占据堪忧,也希望你能多陪陪她,白鸢到底是个女孩子,心思也要细腻些……”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国和家,以他将军的身份他希望翡岚多关心战事。但是他也是白鸢的哥哥,他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幸福。
      他自然能明白黭鹰的意思:“我会的,稍晚让乘风去换你,看得出来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原本他以为邬当贺让乘风接管万里族是没办法的事,但今日一战的确可以看出乘风的变化,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原来战争是可以让人迅速成长的,可这到底是喜是忧?
      进去内殿时,花修在给白鸢洗头,他还是笑着:“这东西可好了,让你瞬间年轻起来。”翡岚哭笑不得:“她本来就很年轻。”花修总能让一个严肃的地方变得超级不正经,这让翡岚很是奈。见翡岚走过来,花修便提着一个小布包出去:“我去看看黭鹰和乘风,顺便给将士们疗伤。”他走得急匆匆的,翡岚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子,定是在给他和白鸢腾地方,白鸢走过来:“亏得花修在,你这样笑多好,就不愿见你愁眉苦脸的样子。”“那我以后多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恩。”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驻地四周插着战旗,风吹起来,这些旗帜顺着一个方向飘动,首尾相连,似一道屏障,挡住所有的侵犯。
      邬当贺提着两坛酒走到黭鹰身旁,他递了一坛给黭鹰,黭鹰也不说话,仰头便喝。有些酒顺着嘴角留下来,他也不介意,胡乱抹了一把:“好酒。”邬当贺笑道:“佛尊的藏酒,只剩三坛,我拿了两坛来。”黭鹰又灌了一大口:“烈,清。”这种清冽的酒,不适合出现在天界。酒是该越喝越醉的,可这酒让人越喝越清醒。
      谁有资格醉呢?敌声四起,硝烟弥漫。血和酒,都该是让人清醒的东西。
      “你和你师父越来越像了。”邬当贺将另一坛放到他面前,现在他总能在他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喝酒时的动作和说话时的神态都一模一样,他其实从来不是一个粗鄙的人,他所有的不拘一格都来自于战争的洗礼。
      黭鹰猛灌酒,那些灼热的液体涌向他的喉,呛得他难受,忍不住红了眼眶:“我也很想他,真的很想他……”他伸手去抹泪,其实无泪,虽然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放声大哭,可是那个男人告诉过他不能哭。
      邬当贺回到万里族宗殿,乘风来向他说一些族里的事:“父亲,近日来……”邬当贺打断了他的话:“族里的事你自己做决定就好,无需告诉我。”乘风只能遵循他的意思,不再开口。
      夜色越来越沉,邬当贺仍坐在书房里,门虚掩着。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画,他静静的坐在那,一动也不动,似在沉思,又好像在发呆。乘风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沉默的样子,像着了魔一般。
      风吹来,房门慢慢的合拢,吹起了画卷的一角,一只握着玉玦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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