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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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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五行子坐在桌边把玩着虺髑戣,桌上摆着早餐。
幻空踏进大厅里坐到正位上去:“今日不战?”其实平日里两人很少见面,幻空不去战场五行子也不强求她,只任由她每日和厉修一起对战。他自己却是每天都要去战场的,大多数时候也不回宗殿来,因此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尤其是这种时候。厉修站起身来:“挂了休战旗,两军都需要调整,来吃点东西吧。”休战自然不是他的风格,只是现在他手下的兵都来自于依附他的种族,和从前他用归元创制作出来的兵完全不同。
幻空一直不动五行子只好再问一次:“怎么了?”幻空不让他叫她上佛,直呼她的名字又觉得有些奇怪,索性便不叫了,好在她也不介意这些礼数。幻空略微扫了一眼:“我不吃这些东西。”莲生把她的胃养得异常的刁钻。离开佛界后一开始是她自己做,后来发现厨艺实在是难上台面,便都是去厉修那找东西吃。这几日厉修不出现她便只喝些粥,好在她修为不错,也熬得过来。五行子叫人来撤走了那些东西:“不喜欢该早些告诉我的,你喜欢什么我让她们去做。”“好。”其实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从小到大都那个样子已经成习惯了。幻空坐在一旁,翻看五行子放在桌上的书,上面记载了一些药方:“你没受伤。”又是这笃定的语气,让五行子觉得心中发寒:“是,不过闲来无事翻看一下。”在她面前撒谎是很考验演技的,要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着实难为人,所幸她也不再过问。
嫭姬又送来新做的饭菜,两人坐在桌边吃饭,一直无话。
“昨日才从魔龙族寻了这些侍女来,今日总该去答谢一番的,你若无事可随我一同前去。”到底还是开了口,虽然他并非有意去道谢,但现下魔龙族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很需要这个强大的种族来替他做事,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好。”幻空头也不抬的吃着饭,嫭姬的厨艺确实不错。
五行子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答应了,原本他是抱着她定会拒绝的心态问的,现在倒让他憋得说不出话来。
从元族宗殿到魔龙族须得穿过碑林,碑上的字迹都已经斑驳,杂乱的荒草缠绕其上,原本就已经难以辨识的字迹现下更是不清晰。这片辉煌过又沉寂,经历了战乱而后更加落魄的土地无声的迎接着踏足而来的两人。
“这里是记录天界历史的地方,各种大小事皆镌刻于此。后来修建了以消殿这里便废弃了。”五行子见幻空四下看着便开口向她解释有关碑林的事,幻空看了他一眼:“元族历史上共有四人坐上天帝之位,本该是显赫之家。”幻空想如果不是因为归元创的关系,现在的元族应该仍是天界的霸主,但是若没有归元创,元族还会不会有那些辉煌呢?这世上的事啊永远无法尽善尽美。五行子只能干笑:“是的,可惜元族只剩下我一人。”曾经辉煌过算得了什么呢?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把过去记在心里的人,他的眼前只有未来,值得去思考的也只有未来。
“你没有放弃争权夺位,这也是一种继承。”
这句话到底算是夸奖还是讽刺?若是别人来说这话,多少也会把“争权夺位”换成“重振威望”,可是她却说得那么的直白,不只让人耳根发痒,也让人拳头发痒,幻空说的话果真不能认真听,那只会让人自讨羞辱。
魔龙族宗殿虽没有万神殿那般美轮美奂,但比起别的族殿来却是实实在在的气势恢宏,远远望着俨然一座城池。朱漆铜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上铭刻着魔龙族的图腾,正门两旁各有一扇赤黑色小门,两旁各有一根通天藤环柱,繁茂的枝叶象征着魔龙族的繁荣。
离正门还有丈余地,大门便缓缓打开。一众侍女鱼贯而出,分离两旁。又有两个梳着云髻的侍女手持香鼎走出来,蛟人凤跟在其后,身后随着一众年龄尚小的侍女,手持香鼎的侍女出来后便退到蛟人凤的身边。
这一众人,各个皆是盛装。蛟人凤立在正中央,着一袭赤蓝水袖裙,绾一个简单的发髻,薄施粉黛。虽不是上等姿色也别有一番风情。
幻空向那处望去,正对上蛟人凤的目光。此前她只见过她一面,只觉得她身上有着战士的傲气,没想到一个铁骨铮铮的战士也能有这般端庄的一面。
见幻空看着自己,蛟人凤也不避躲她的目光。原本她以为幻空是一个仗着莲生撑腰而骄纵的人,毕竟魔龙族虽同意与五行子合作,但她对五行子的印象也没有好到哪去,总觉得能和他搅在一起的人定然也是个纨绔的主,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虽然看不透幻空心里在想什么,却是莫名的有好感。
二人步上台阶,蛟人凤才率众迎了上来。端端的向幻空施了礼:“魔龙族族长夫人蛟人凤见过上佛,恭迎上佛圣驾。”她的礼仪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少一分让人觉得失礼,也不多一分让人觉得奉承。
以蛟人凤的地位自然是没必要向五行子行礼的,但对幻空她却不得不敬上几分。开始她只知道幻空是佛界中人,后来派人到佛界去询问才知幻空是莲生的妹妹,不论这“妹妹”是虚还是实,她背后都有个莲生。敬重她等于敬重莲生,世人都知佛尊地位崇高,虽不管事但威望仍在那摆着,谁也不敢稍有怠慢。做为魔龙族族长夫人,蛟人凤不只是世屠的妻子,也不只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她所做的一切都应以大局为重,包括对幻空毕恭毕敬。
幻空只应了一声便向前走去,手持香鼎的两个侍女便在前方为她引路,蛟人凤与五行子并排走在幻空身后,只互相点头示意未曾开口讲话,于是这一众人沉默的有些诡异。
沿最宽的那一条路直走了约莫一刻钟便是一座大殿,殿前石阶两旁种满了矮松,每一株都修剪得十分的整齐,看得出来主人很用心。
进得殿去又绕过两道门便是一间宽敞的厅室,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各式菜色都幻空在佛界时常用的。
世屠起身走到幻空面前:“魔龙族族长世屠见过上佛。”“不必拘礼。”世屠又引她入主座,幻空拒绝了:“这既是魔龙族的地方,自当由你做主。”世屠便入了座,五行子坐在他的旁边,和幻空挨在一起。蛟人凤走向世屠,走过幻空身边时听见一声谢谢,声音很轻。回头看时,幻空却是端端的坐着。
幻空话少,一顿饭下来便只有五行子和世屠交流一些战局的事。
饭菜撤掉后有侍女送来茶,五行子用水试了试杯壁的温度才将茶放到幻空面前:“刚好。”开始幻空住进元族宗殿时他送去的茶她总是不喝,久了才知她对茶的温度非常的敏感。
幻空喝了茶便离开那厅室,绕过回廊便到了一个小庭院里,也是各处都种满了花草,看来魔龙族的人异常的喜爱植物。
“上佛。”蛟人凤站在幻空身后叫她,幻空立起身来,手里还攥着一把花:“谢谢你。”蛟人凤愣了一下:“上佛何出此言?”“你去找过莲生。”五行子没对别人说过她的身份,依外界对佛界的了解,最多只能猜出她是佛界的人却不知底细。蛟人凤定是问过莲生才会知道她的身份也才会知道她平日里的习惯。本来一开始听见蛟人凤叫她上佛还有些不解,不过看见那一桌菜也就明白了。蛟人凤笑着:“上佛果然心思缜密,也请上佛理解蛟人凤这种做法。”“我知道。”当魔龙族的族长夫人并不比当一个战士轻松,战士只需要思考如何完美的杀掉对手,而她要思考杀谁,为什么杀,做什么事对族人更有利。就算蛟人凤明摆着是在讨好自己,以防有朝一日莲生觉得不爽要来天界找麻烦她还能有半分薄面求求情,就算她是为了利益在对自己好,幻空也觉得她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
“嫭姬厨艺很好。”幻空说了这话便将手中的花种回原处离开了。蛟人凤盯着那花看了很久,忽而笑了起来:“是个很可爱的人呢。”
见幻空回来,五行子便送上了新泡好的茶,也不问她去了何处,反正问了也是白问倒不如少点心惊。
饮了那茶两人方辞了别,一同回元族宗殿去。
刚入了大门便不见了幻空的身影,五行子便将门关上回到自己殿内去。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幻空在,他便一切依着她来,她不在他也不去过问,与其自讨没趣给自己徒添压力他倒喜欢这样安静些。
“辛苦了。”世屠走到蛟人凤身边,递给她一杯茶。蛟人凤才将目光从那花上移开,接过茶喝了一口,打趣道:“五行子还会为幻空试试温度,你怎么不试?这茶都凉了。”“他可不是因为爱她才那么做的。”“你怎么知道?”“爱一个人,眼神是不会撒谎的。”世屠直视着蛟人凤。
爱一个人,眼神是不会说谎的,那种目光不该是充满畏惧与躲避。
入夜以后,五行子又唤来嫭姬:“她睡得沉,入夜后你无需再守着,可自去做事。”嫭姬应了离开。元族宗殿又变得鸦雀无声起来,五行子坐在案前一动也不动,他提着笔对着白纸许久,又放下笔去,向着万神殿的方向望去。即使他能看见的只是屋子的另一边。
比起元族宗殿的冷清,万神殿要热闹得多。花修爱热闹,常常一个人就能闹出一台戏来。好容易得了空闲便拖着大家胡闹,翡岚也任着他来,只黭鹰坚持驻守军营。白鸢寻去军营劝他:“哥哥,五行子肯休战对大家来说是件好事,你就当做是暂时的休息好了。”黭鹰皱着眉头:“鸢儿,你想得太简单了。他休战只是为了整顿士气然后更加猛烈的打击我们,战争不是玩没有那么多的说辞。夜凉了你快回去吧。”他是将军,为战而生也应为战而战,没有休息这一说法。他能有的空闲时间只能叫做养精蓄锐。白鸢应了便离开军帐,走到营门前回望。黭鹰在观台上打坐,闭着眼也似洞察一切般,腰间的将令在月色下发出锐利的光。
看着白鸢走进来,翡岚便迎了过去:“还是不来吗?”白鸢摇头:“总觉得哥哥心里有事。”那永远皱着的眉头并不像是单单为战局烦恼,似乎还有些什么解不开的疑惑。
“来玩啊,月色这么好,谈情多无聊。”花修不知从哪蹦了出去,把两人拖了进去。乘风趴在桌上已喝得烂醉。
杯盏交筹,尽是欢歌笑语。白鸢四下看着没发现花神女,才问花修她怎么没来。花修尴尬的笑着:“我姐在的地方哪有人笑得出来,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索性不来。”仔细想想,印象中也没怎么见花神女笑,她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很难让人亲近。花修又拖着白鸢喝酒:”不用管她了,我们玩自己的。”
白鸢看着早已醉睡过去的乘风,担忧的对翡岚说:“他这样子不要紧吗?”“乘风心里苦,当贺大人不见这么久,他找不到他自然是难过的。”他又看了花修一眼:“任着花修闹也好,这万神殿……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只是不知道以后还……”白鸢捂住了他的嘴:“不可胡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现在的状况真的很糟糕,连笑都是件很困难的事,但她仍旧希望所有的事都会好起来,心里有希望总是好的吧,天意总会眷顾心存希望的人。
希望,是这样吧。
花神女来带花修回去休息,乘风也让侍女送到偏殿去,白鸢也歇下了。大殿里只剩下翡岚一人,他呆坐了一会,向万神殿的最高处——“齐云阁”走去。
通往齐云阁的台阶共有九十九转,据史料记载修筑这齐云阁意在提醒每一任天帝登上帝位不易,管理天界更不易,应勤恳务实。
翡岚走到第九十九转的时候停住了,只需再转一个身他便可以踏入齐云阁,可是他却停住了。他站在那转角处向下望去,整个天界尽在眼底。虽是夜晚,但各处都亮着灯,由那些灯火的明暗便可知那种族的兴盛衰落。为了彰显正统,万神殿一向都是最亮的,各处的院子都亮得如同白天一样,晚上休息都是用术法将窗户遮住才能睡得着。翡岚从小便生活在这分不清白天黑夜的万神殿,也见过了许多种族的兴衰。说起来繁荣昌盛到破落不堪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他记得有一个种族前一天才在举行盛会,全族的人都在欢笑,感觉天下太平盛世千年一样。可是第二日便出了事,族长遭到刺杀,族内分化成多派,互相残杀,只一夕便成了废弃之族。可笑的是,他们互相残杀之时似乎没有一个人会想着前一天他们还是推杯换盏的家人。
眼前那些光亮渐渐模糊起来,幻成一团一团的光晕,接而清晰起来的是他这半生以来经历的大小事。
他离开羽族的那一天、已经完全没印象的父母的身影、七无抱起他的时候开心又温柔的笑容、白鸢来到万神殿时的模样,还有那个曾经极度厌恶这里的自己。
突然很想回去抱抱他,抱抱那个其实一点也不讨喜的小孩。还想告诉他,以后发生的一切你都要从容的面对,一定要做一个可以守护他人的人。